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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老板……”杨筝愣了愣,拔腿便往步笑尘身边跑去,千面垂下手,也没拦着。
步笑尘微微一笑,连忙迎上去,揽住杨筝,“我来晚了。”
杨筝只觉得眼睛一酸,怀中那柄断剑似乎也微微发着热,烫着他胸膛。
步笑尘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站定的千面,眉头一皱,眼中暖意渐渐被冰冷代替。
千面却是不为所动的摇了摇手中折扇,“有道是,是非多的夜晚最容易出现怪异的梦境了,我与你的缘分啊见了一面就少了一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话音一落,千面身影已经消失在步笑尘眼前,速度快的就连步笑尘都难以看清。
步笑尘皱起眉,看了那处空地一阵,才将目光转向江千因,却发现江千因已经看着他许久了。
江千因踉跄着朝他走了两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传音开口,“除了药谷,还有谁知道那药。”不是质问,也不必听见回答,江千因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却见步笑尘袖口轻抬,一根肉眼难以分辨的银针霎时没入江千因后颈,江千因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江盟主!”杨筝一惊,连忙去扶江千因,“步老板快救人啊!”
步笑尘勾了勾嘴角,替杨筝将人扶起来,“好。”
一声鸡鸣起,天边渐渐泛白。
安静的云度山下,一抹青影定定的站着,主人身上浸透的衣衫,似乎昭示着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阵细碎声响自林中传来,惊动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的人影。
“嗯?施主好。”却不想是个和尚从林中钻出来,对着青水合掌点了点头。
青水动了动,一双眼瞟向他,“这山上没住人。”
和尚笑了笑,“贫僧并非化缘,只是曾经答应过一位施主,每年的今日,都要来山下作法。”
“作法?”青水挑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虽然记忆还是很模糊,但是他觉得他应该是没见过这和尚每年都来云度山作法的。
“那位公子交代我每年今日都要来,而且不可改期,原因却没有说。”和尚点点头。
青水偏头想了一阵,“作什么法?”
“护佑,辟邪。”那和尚又是一笑,“这咒,原本是为了洗脱罪孽的,不知道这山上的主人有什么罪孽。”
青水皱眉,依稀猜到了和尚口中的公子,那个名字一出现,心中便涌起一阵怒意,顿时便摆了手,“你快走吧。”
“我看公子煞气有些重了,还望公子静心才是。”和尚一愣,也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头来,“我观公子面相迷茫,不知道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动摇内心的事情?”
青水转头狠狠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只是对望一眼,和尚便觉得一股杀意笼罩自己全身,似乎下一刻自己就要身陷囹圄,连忙合掌匆匆离去。
青水回过头去,似乎自己刚刚心中升腾起那股杀意还未散去,此刻只希望能见血心中才能舒坦。原地站了片刻,才稍稍压下心中那一股强烈的感觉。青水抬起头,看了几眼这对他来说很是熟悉的云度山,抬脚走了进去。
刚踏进那条小路,便闻到了香火的味道。青水皱眉,心中不禁想到,那罪孽,是要替自己消的么,这法,是替自己做的么。
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他偷跑下山,最后遇到江千因的那一幕,江千因……
只是他心中一想起这个名字,便又出现另一幕,扑面的血腥气味,满眼的血红,耳边是妇孺幼小的哭号,下一刻,却是毫不留情刀光剑影,有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有拖着自己奔逃的人影,还有……反复出现的武林盟。
轻喘一口气,青水睁开眼,刚才,是他以前的记忆么?
一股强烈的恨意几乎笼罩他心间,青水握拳咬牙,原本淡然的眼眸渐渐染上血红,脚下步伐飞快,最后近乎是飞奔着走至山顶。
山顶与走时无二,虽然久无人打理,但是门前哪几盆花依旧茂盛异常,青水停住脚步,似乎眼前又冒出当初擘画弯着腰浇花的画面,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想起擘画时的那般怀念,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青水一扫袖,直将那几盆花扫碎,残枝败叶落了一地,才觉得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擘画……擘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青水嘴中喊出,脑中擘画的影子似乎都成了种种的厌恶,只是在这厌恶之中,却又有擘画曾经手把手教他习武,哄他睡觉的影子,叫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两边的情绪奇怪的拉扯着,青水面上渐露痛苦之色。
山顶疾风掠过,掩盖住一声声痛苦的闷哼,青水抬头望着已经渐渐升起的初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照射在自己身上。
“徒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每天都要让你看日出?”是擘画带笑的声音,与那时的他一同沐浴在晨曦之中,“要见曙光,必经黑暗,希望我徒儿日后若有眼前道路黑暗的时候,能知道,曙光肯定是会出现的。”
脑中越来越多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渐渐将往事都勾勒出来。
青水站了半晌,忽然直接靠在树边坐下,想必是步笑尘给他的解药如今有了作用。青水蜷起身子,静静的等待着悉数回归的记忆。
有擘画,有江千因,还有温雅与穆文。
他清楚的记得血色漫天的那日,他是如何被人送出羌岐族寨子,又是如何在追杀中被擘画所救,东躲西藏几日之后无奈的带着自己进入武林盟,然后非要将自己性命留下来,甚至不惜答应从此之后再也不涉足江湖。
那三枚银针入脑之时的痛苦他似乎还能回忆起来一点儿,然后便是与擘画一同生活的时光,擘画教了他许多,但是大多都是如何以侠义为先,如何做一个像是武林盟里的人那般的大侠。
同样的血色漫天,还有六年前的今日。耳边还有小儿啼哭,老人哀求,他却如同一个只知道杀人的魔鬼一般,完全遵循自己血液中的嗜杀,那温热的血液溅在自己衣上,似乎又能给他无穷的力量一般。与穆文、温雅三人,一同享受着获得越来越强大的力量的快感,直到最后一身白衣都染了红。
回忆中,青水额间渐渐滴落细汗,一边是与擘画、江千因的相处之景,另一边,却是杀戮漫天。
记忆涌入的越多,青水心中却越发悲凉。
“你可知道,屠城的人是谁?”
“是我遇到,必诛之的人。”
与江千因的对话涌上心头,青水忍不住笑出声,必诛之……
“难怪江千因不肯恢复我记忆,这般的过去,就如同魔鬼,一不小心,就来吃人了。”青水捂住双眼,叹了一口气。
长叹之后,又是一片寂静,耳边只余下呼呼而过的山风。
不知安静了多久,一声踩碎树枝的声响打破沉寂。
青水手指动了动,却是没有抬头。
来人脚步缓缓,衣袍划过脚下的细草,发出丝丝响动。温雅四处看了看,扫过狼藉的一片,又将目光转至不远处擘画的坟墓,只见那坟墓四周已经尽毁,唯独留下那一处还安好。温雅笑了笑,“下不去手?”
他也没想得到青水的回答,在青水的沉默中,慢慢走到擘画的坟前,手摸上高高立起的石碑。温雅转头,与抬起头的青水对视一眼,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是你长大的地方么,比我和穆文好多了。”
青水移开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站起身,似乎不愿意与温雅交谈,转身想要往山下走去。
温雅在他身后叹口气,停下跟上去的脚步,“你要知道,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
青水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温雅,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出来,最后只是低下头,轻声道了句,“别再来找我了。”
温雅轻笑一声,直到不见青水身影,才转过身去,手下一用力,一声沉闷声响,眼前的坟墓顿时炸裂开来,四散的黄沙之中,渐渐露出一口老旧的棺材,温雅向前两步,眼中是深深的恨意。“老东西,便宜你了。”
.四处皆是茫然,青水抬头,眯着眼四顾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正当他脚下犹豫之际,一道似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已经站在他面前。
青水抬眼,来人着一身红裳,面貌与步笑尘无二,只是身法飘逸胜步笑尘许多,只在自己察觉的那一刻便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他面前,青水略有些戒备的看他一眼,“千面?”
千面挑眉,笑眯眯的点点头,“这次,我该是说许久不见了。”
青水想了一阵,似乎他被江千因关在锁魂阵里的时候,千面确实在外面喊了这么一声来着。
不过在他还未完全恢复的记忆里,依稀记得千面应该是与温雅交好的,青水皱起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何事?”
“嫌弃的这么明显……”千面轻笑一声,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自己衣袖,“我只不过是听说当初大荒屠城的三个刽子手重现江湖,传的那是街头小巷的小孩子都知道了,还有啊……”
青水抬眼看着他,见千面似乎有意吊胃口,哼了一声转身就欲走,千面一愣,反而勾起嘴角,“既然青水你不感兴趣,那我说点儿你感兴趣的,比如说江千因?”
果不其然,青水坚定的背影顿了顿,慢慢的转过来,“他死了?”
千面一怔,愣着摇摇头。
“哦。”青水见他摇头,又转回去,渐渐消失在千面视线中。
千面站在原地,敛起嘴角的笑容,看着青水远去的身影,“你在这山上呆了两天,可足够江湖上翻个天了。”
“翻天?”一声冷笑,是温雅缓缓从千面身后走出,眼神冷冷看着千面。
千面一笑,转过身去,“可不是?正道四家的伍家一夜之间被屠满门,留的一个小女娃去武林盟求救,身上揣的是你们绝梦楼的战书与羌岐族的信物,你说,武林盟的大巫师是不是要让江湖翻个天。”
“老东西还有多少能耐。”温雅皱眉,有些厌恶的提起武林盟。
“呵。”千面若有所思看了温雅几眼,一个闪身消失于他眼前,只余下温雅站在山下,脸上神色不定。倒不是千面带来的消息有多震撼他,只是所谓的伍家灭门的事情,着实与他和穆文无半点关系,明显是有人借机嫁祸,只是此人时机把握的如此好,正巧青水恢复记忆,江千因受伤,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而此时路边的茶栈之中,青水也已经听闻伍家灭门之事,伍家他曾经与江千因一同见过,拳法世家,也是与武林盟齐名的正道砥柱,按他现在听到的说法,伍家留下的千金的证据也是指向绝梦楼,甚至将绝梦楼是羌岐族旧人的事情公诸于世,温雅,穆文……
青水摸着手中的玉尺,以温雅与穆文嗜杀的性子,做出这种挑衅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还有啊,那武林盟的盟主江千因,听说被那三人联手打伤,如今还神志不清呢。”
又是一句话传入耳中,让青水眉头一皱。
“那可怎么办?如今武林岂不是群龙无首要乱了啊?”
“那倒也不是,听说武林盟退居的大宗师又出来主持大局,还要在七日后召集天下英雄商讨绝梦楼的事情呢。”
大宗师。
青水眉头紧紧皱起,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恨意,蔓延入脑的杀意几乎要将他神智啃食殆尽,一声轻吟出声,青水死死咬住唇,滴滴冷汗自额间落下,半晌才将那股杀意压下去。
大宗师。
好不容易将心中杀意压下,青水再默念这名字,脑海中有关此人的记忆却残缺的很,按理说,他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既然对大宗师此人恨意如此清楚,记忆就不该如此模糊。
静坐片刻,青水起身,抛去脑海中的疑问,若是想不起来,空想也是浪费时间。
“诶,江千因呀,你知道被人思念是什么感觉吗?”年少的青水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罚站的江千因,脸上有些疑惑,“我常听师父念叨,她在思念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能感受到的。”
江千因手酸脚酸的,却也认真的去想了想这个问题,“大概是种沉重的感觉吧。”
“为什么?”
“因为我走了之后思念你,就是这种感觉啊,被想的人也是这般吧。”江千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青水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的感觉,我一点都没感受到。”
被人思念的感觉么?
记忆散去,青水已经站在云禅寺的不远处,靠在树边想了想,他现在心里确实沉重的很,是江千因在思念他吗?
自己原是想往伍家的方向去的,只是脑中总是想着江千因身受重伤的说法,步笑尘与他在一起,不至于有那么夸张,纵使能如此安慰自己,脚步却还是慢慢越来越接近云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