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城

糖醋松花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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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江南烟雨迷蒙,风中柳絮飘飞,杨柳依依,缱绻的好似情人的发丝,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好几日雨,直到今日才刚刚放晴。

    甄蔳带着一顶斗笠,黑纱遮挡住了他的容颜,微风一吹,黑纱轻扬,隐隐能看到他那姣好白皙的下颌,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身形,就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将那斗笠取下,好一窥真面目。

    甄蔳缓缓垂下眼眸,眼中暗光闪过,他分明起了杀意,却将自己的气息控制得极好,便是小鱼儿就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思。

    小鱼儿笑嘻嘻地双手抱着头,走马观花似的看着沿街摆的各样货物,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朝后看去,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在一个卖镜子的小摊子前面停住,随手拿起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这东西多少钱?”

    小鱼儿左右看着铜镜,好似在欣赏那铜镜后面的花纹,眼睛却飞快地捕捉到一个可疑的身影。

    “客官果真是好眼力,这铜镜乃是京中流行的式样,若是买给你的心上人,她定然喜欢。”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板笑得一脸褶子,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宰这个冤大头。

    小鱼儿笑了笑,这哪是什么京中流行的式样,就这式样,都可以称为古董了,谁要是听信了这些小贩的话,制定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小鱼儿本想问下甄蔳意见,一转头,甄蔳已经走远了,连忙把镜子放下,撒开腿穿过人群追上甄蔳。

    二人的脚步越来越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青衣楼第二楼就位于江南的一个罕有人烟的小树林里,即便是白日,这里也是阴森恐怖,本地人都不敢踏足其中,将青衣楼第二楼设在此处正好可以避开闲杂人等。

    树枝蓊蓊郁郁,空气里带着一股冰冷粘滞的气息,这树林中遍布各种毒草毒花,日子久了形成了瘴气,偶有人误入其中呼吸了太多瘴气,若是没有及时解毒,不日便要一命呜呼,久而久之就更加没有人敢到这树林里来。

    甄蔳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自己服用了一颗后便扔给了小鱼儿,小鱼儿想都没想就直接咽下,甄蔳的武力比他高得多,若是要杀了他直接一掌拍死便是,何必多此一举下毒。更何况他发现这人虽然手段狠毒,可却很有原则,别人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他却正好相反。每日雷打不动打坐练功,这般刻苦努力让小鱼儿看得心里不禁汗颜。

    “等一下。”甄蔳将声音压得极低,伸出手拦住了正要往前走去的小鱼儿。

    小鱼儿先是怔了片刻,急忙顿住脚步,“怎么了?”

    “前面有陷阱。”甄蔳微眯着凤眼,他的眼神落在一棵约有二人合抱之粗的松树和它旁边的接骨木上。这两棵树正好挡在他们前面,除非从中间走过去否则只能打道回府,可偏偏这两棵树却高得仿佛能摸到天穹。

    陷阱?!小鱼儿先是吓了一跳,可待看得那棵松树上并无任何陷阱的痕迹之后,忍不住莞尔一笑,小鱼儿在恶人谷里长大,可以说对陷阱并不陌生,他自己就是布置陷阱的好手。

    “你是多心了。”小鱼儿笑着拍了拍甄蔳的肩膀,大步往前走去,“你瞧,这哪是什么陷阱?”

    甄蔳扶额,一手抓住了小鱼儿,将他提了回来,小鱼儿虽说只是个少年,但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他却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轻松,毫不费力。

    “你仔细看看,那松树几时与接骨木能生长在一起?这二者是天敌,若是强行种在一起,松树必死无疑,可这棵松树长得却格外旺盛,岂不是有问题?”甄蔳解释道。

    听了他这番话,小鱼儿脸色一变,脑子一转,可不是?这布置陷阱的人心思果然歹毒,寻常人看到这两棵树自然不会多想什么,待确认毫无陷阱之后,走上去就正好掉入陷阱当中,好深的心思,好毒的陷阱!

    若不是甄蔳此人谨慎小心,自己现在怕是成了马蜂窝了。

    小鱼儿和甄蔳对视了一眼,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行,那便是用轻功飞过这两棵树。可小鱼儿的轻功并不足以飞过这高达数十来米的大树。

    小鱼儿待要开口说自己留在这等便好,甄蔳已经不由分说地提起他的衣领,右脚在地上一借力,身子往上一窜,身形灵活地越过了两棵高大的树。

    似乎是为了省事,甄蔳索性就着这个姿势,身子在树林中起起落落,敏捷地好似一只小鸟,小鱼儿看得心里越发惊了,这树林中光是他认出了便足足有十来个陷阱,这人居然每次落脚都能够准确无误地避开那些陷阱,这般眼力,这般心思,小鱼儿开始庆幸这人并非恶人,否则的话这个武林可就要乱了。

    两人如乳燕归巢一般轻巧地落在一棵树上,树枝细得比手指还细上一圈,二人落在上面,那树叶竟是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前面有一座小楼,约莫有数十来层,若是没有这些高耸入云的树木遮挡,早就被人发现了。

    萧咪咪以为自己不将这青衣楼的概况告知甄蔳,便能够让他吃上一番苦头,却不知道甄蔳此人心思缜密,他心里恨极了死要钱这人,却能够忍住恨意、杀心藏在树上侦查青衣楼的情况。

    小楼的每一层都有十来个窗户,窗户大多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难以窥测里面的情况,但从不断闪现的人影看来,这里面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

    甄蔳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恨意,他死死地盯着那座小楼,良久才低声道:“走。”贸贸然闯进去只能够给自己徒增麻烦,他需要时间来摸清这里面的底细。

    小鱼儿识趣地一言不发被甄蔳带着离开,二人在城里随意找了一间客栈投宿。

    入了夜,大街上只有更夫一人拿着锣,虽说早已入春了,可是夜里风大,更夫被冷风一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时候,黑暗处忽地一道人影闪过,惊得他牙齿都在打颤,心里头暗道莫不是鬼不成?这念头一起,更夫愈发怕了,顾不得掉在地上的锣,落荒而逃。

    那人影几个起落便潜入了客栈之中,小心翼翼地摸进一间上房,瞧着自被褥中露出的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咽了咽口水,这般美人即便是戴着斗笠那也如黑夜中的一颗夜明珠,吸引人注意,光是看到这只手,以他多年采花的经历就足以断定此人定是个绝世美人。

    采花贼自怀里掏出一支迷香来,掏出火折子点燃,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

    月色正好透过窗纱投射进来,皎洁的月色下,那张本就格外俊俏的脸愈发显得不染尘俗,恍若神人,采花贼禁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那人是否真实存在,竟是生不起一丝亵渎之心。

    床上睡着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得令人沉迷的眼睛在黑夜里看来格外明亮,采花贼彻底醉了,心里却是想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八个字,他只上过几年学,家道中落之后便仗着自己的武艺四处淫掠女子,本以为那些“之乎者也”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竟然又想了起来。

    甄蔳不急不缓地伸手抓住采花贼的手,内力顺着采花贼的手循着脉路转入丹田,采花贼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道不好,终日抓鸟今儿个被鹰啄了眼了。

    采花贼费劲浑身气力挣扎,心急如焚之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每一招都很下三滥,却也很毒辣,甄蔳却好像逗小孩玩似的,一只手便将所有的攻击尽数化去。

    “呲”的一声,采花贼的丹田破碎了,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没了武功可比没了性命还来得痛苦!

    甄蔳打了个哈欠,眼中有水光流动,宛如春水,他轻飘飘地点住了采花贼的穴,抓了抓绸缎般丝滑的墨发,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任谁被半夜打扰了睡眠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小鱼儿自隔壁走了进来,看着被点住了的采花贼说道。

    “先把他的罪名审问出来,割了舌头,断了手筋脚筋明日送往官府。”甄蔳只手撑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把玩着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本想杀了这些作恶多端的采花贼,但是转念一想,就这么轻易杀了岂非无法使那些不幸受害的女子得以宽慰,故而便转为送入官府,让这些人好好尝尝滋味。

    小鱼儿点了点头,熟练地抓起采花贼往隔壁走,这一路上来,他们少说遇到了十来个采花贼,二人的配合默契十足,甄蔳负责吸掉他们的内力,小鱼儿负责审问。不得不说,偶尔做一下为民除害的好事,这感觉还挺不错。

    翌日一早,两个衙役打着哈欠开了门,发现一男子被绳子绑着吊在匾额中间,唬得一跳,连忙把人放下来,可待仔细看清楚男子脸上刻着的字时,脸色顿时一变,急忙将人押入衙门内。

    起初二人逮到采花贼的时候,只不过用纸写上他们的罪行,可这些采花贼虽然废了武功,可是身手远比衙役们好,逮进去不久又偷溜了出来。甄蔳二人便合计,索性断了手筋脚筋,再将罪行刻在这些人脸上,如此一来,这些人纵是逃了出去也无脸见人,再者,旁人见到他们的脸也可以立刻发现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