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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我们从这里进去。”
姜澜绕着古树转了一圈,接着又伸手敲了三下,随着他的动作,古树根部缓缓开了一条半人高的口子。姜澜拉着长安,弯腰钻了进去,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这道隐秘的小门,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姜澜二人走得早,并未注意到自他们走后,妖界大门,又来了一队还算眼熟的人。
他们腰悬药鼎,杀气腾腾地停在了入口。为首的魏岐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布片儿,正面目阴沉地盯着天剑门消失的方向。
“哼!好一个天剑门!竟敢欺负到我万药山庄头上!”魏岐黄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万药山庄众人,提步走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姜澜二人也出了密道。
踏至光明处,入眼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竹林,风声飒飒,叶落翩跹。
长安四处望了望,见这竹林虽然杂乱,可内里却暗藏玄机,其林中竹枝,高矮渐序,位次排列,于五行相合。长安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奥妙,点头说道:“这妖界倒是藏龙卧虎,斗转星辰阵法失传这么久,竟也能被他们找到。”
“多谢夸奖。”
长安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接上了她的话头。听这声音,当是个俊朗男儿,可回头一看,却把长安吓得够呛——
原来,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赤红的巨蟒,其身长难测,只远远看见竹林里面有一抹红线,绵延不绝。巨蟒垂着头,凑近了姜澜的肩膀,铜陵大的竖瞳锁在长安身上,好半晌才说道:“好小,还没我眼睛大。”
说罢,又凑近了几分。
长安被这动作吓得缩进了姜澜衣服里,只敢留一双眼睛,偷偷看着。
“风阳,别闹。”就在这时,姜澜推开了巨蟒头颅:“给我炼妖壶。”
“给不了。”巨蟒身形一晃,化作了一个容色张狂的男子。他一头火红的长发,入鬓的剑眉,让他就如熊熊燃烧的火,灼人心眼:“就在七天前,被一个黑衣人盗了,他倒是厉害,抢了东西不算,还强行破开遗失之境的大门,逃了进去。
不过还好,他还没从里面出来,你若现在进去,应该能找到他。”
烛风阳说完,姜澜并无回应,他蹙眉盯着地面,良久后才道:“你不是他对手?”
“……对。”烛风阳虽不愿意,可到底还是承认了。
姜澜点了点头,神色微动:“应该是那里来的,前段时间,因为息壤现世,着实来了不少人,只是,他怎么会来抢炼妖壶?知道炼妖壶在你手上的人可不多,也不知是熟人,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姜澜慢慢说完,也没再细究,只交代了一句小心,便向他讨要了入境凭证,转身走出竹林。
待得走到出口,烛风阳突然追了过来,他看了眼窝在姜澜衣服里的息壤,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段时间。”
“为何要再过一段时间,你如今万事俱备,还等什么!”
烛风阳气势汹汹地拦在姜澜面前。
姜澜知道,若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断然不肯罢休,只得道:“花开霸道,她已聚魂,我得找个法子保她周全。”姜澜的话,说得甚为含糊,长安听得云里雾里,可烛风阳却瞬间懂了。他脸色渐沉,隐隐有发怒的意思。
“你几时这么妇人之仁!你可知道,我哥哥等不起!左右不过是一团泥,魂散了便散了,你再替它聚魂不就是了!怎比得上我哥哥要紧!”
烛风阳正在怒中,话说得又快又响。
待姜澜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他时,已然来不及。姜澜低头看了眼长安,见她眼睛瞪得滚圆,便知烛风阳的话,已被她听了进去。如此一来,自己再做粉饰,也是无用。
甩开烛风阳的手,姜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本打算不再理烛风阳,可心又想着,他也不过是担心哥哥,终究停了停脚步,说道:“你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
离开竹林,姜澜便一直锁着眉头。
他不知道长安听了这话,会作何想法,可欲待要问,却又不敢开口。
最终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尽挑些偏僻无人的荒道前进。走过了几条街,又穿过了几座树林,最终到了一处坍塌荒废的祭坛。姜澜拾阶而上,走到祭坛正中,上面石台的早已风化碎裂,唯余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把手中的凭证抛了上去,触及旗面后,竟被一口吞了进去。
姜澜也不慌,静待了几秒,片刻之后,一座云梯,便从旗中流泻下来。
姜澜抬步走了上去,边走边解释道:“遗失之境是上古战场,曾有上神陨落其中。所以,每到开启之日,无论人仙皆想进去碰碰运气。只是,上界入凡,限制颇多,尤以入遗失之境为最。更有甚者,以仙身入境,其修为能力竟不如大乘修士。
限制于以上种种,加之入境者,皆未寻到上神遗迹。久而久之,愿意入内的仙便愈发少了起来。时至今日,已变成了供修士历练的普通幻境。”
边说边走,待到解释说尽之时,姜澜已到了云梯顶端。
他抬步向前,一脚已没入锦旗。长安本不想说,可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地问道:“姜澜,你是上界之人吧?你入内会有限制吗?”
“会,但不多。”
姜澜坦然相告,并无隐瞒的意思。长安本有满腹疑问,因着他兴致不高,才没有多问。如今见他神色渐缓,也乐得多说几句。
“你到凡界来,是为了找我吧,刚刚那条蛇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魂散?”
听了长安的问话,姜澜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只是如今长安的样子,也看不出心情如何,但凭着语气推论,倒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姜澜轻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清寒生而有魂,但灵智不足,若要开花,需夺土壤之灵。而它生长之处又为息壤,是以才会有清寒开花,息壤散魂之说。”
姜澜所言,几乎判定了长安死刑,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息壤,此番可算是大祸临头了。可她终究不是,她只是一抹来自于异世的幽魂。她的神魂向来与身体结合不紧密,即便抽了出去,又重新塞回,也不会于她有任何损伤。
想到这里,长安对姜澜说道:“那条蛇不是说你会聚魂嘛,这清寒我先养着,等快开花的时候,你就把我抽出去,再重新给息壤聚一个神魂。如此既不妨碍清寒开花,于我性命也无大碍。”
长安此言,倒给了姜澜一个很好的建议。
可未及他细想,突然有零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细细分辨,竟有数十人之多。
听见这脚步声,长安赶紧催促姜澜,进入遗失之境。且不管来者是谁,少见一面,便少一分冲突的可能。毕竟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找到炼妖壶,若被旁的事情绊住了手脚,让偷盗之人逃出遗失之境,才可谓是得不偿失。
被长安催着,姜澜没有丝毫犹豫,便走了进去。
待他们走后,天剑门与流乐宗众人也出现在了祭坛下方。为首的云梓叶与顾南渊,看见还未收回云梯,皆未曾在意。这遗失之境来来往往许多人,总有人会赶在他们之前进去,只是机缘二字,皆由天定,并非抢先进去便有用的。
“梓叶仙子,你先请吧。”顾南渊待得云梯消失,对云梓叶拱了拱手。
云梓叶行了个万福,回了一礼,才柔声说道:“还是师兄先请,我流乐宗力弱,比不得天剑门,若有危险,还要请师兄多担待一些。”
二人一番推辞之后,顾南渊也不再磨蹭,掏出凭证,向空中抛去。可不等触及旗面,突然有一口铜鼎飞来,向下一扣,便把凭证倒扣在底下。
“顾南渊!你慢走!”
随着这声音,魏岐黄也从天上落了下来,他单脚立在铜鼎中央,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圆滚滚的鼎,看起来不仅没有仙风道骨,反倒像是耍把式的丑角,有种莫名的喜感。
“顾南渊,你师妹抢我神农鼎,该当何罪!”
“什么?我师妹?”顾南渊本恼他行事无礼,欲与他分辨几句。可待听了这话,顿时沉下了眉头,严肃说道:“魏庄主说话可要负责,我师妹被魔道妖人捉去,至今未归,怎可能去你万药山庄盗鼎?”
“哦?是吗?”魏岐黄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若真的被魔道妖人捉去,你这个做师兄的为何不去寻她?怕是你们早知她与魔道妖人有染,特放纵她至我山庄盗鼎,若无人知晓,你们便可独占神器,若东窗事发,也能推往魔道妖人身上,是也不是?”
魏岐黄咄咄逼人,顾南渊纵是有礼,也不免生了几分怒气。
他微沉了脸,冷声道:“未去救她,是我这个师兄的不对,可魏庄主如此抹黑我天剑门,于情于理皆是不合,你今日若拿不出证据,我顾南渊也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顾南渊话音一落,魏岐黄立刻接口道:“想要证据!我给你就是!”说着,手一扬,丢过去一片衣角。
顾南渊捡起看了,顿时觉得恍如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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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片衣角上绣了五把小剑,于剑的下方,还有长安二字跃然其上。他试着输入了剑气,长安二字立刻发出了金黄的流光。这是天剑门的道袍,每一件都有所属弟子的印记,由剑气刻印,手法独特,外人伪造不了。
“如何,这是真的吧!”见顾南渊脸色不好,魏岐黄顿时得意了起来:“你天剑门收徒,尽是些不清不白的东西,如今做了盗鼎的丑事,你还要替她辩解吗?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看到这个衣角,顾南渊的心里已有三分相信。
只是,他愧疚于没能搭救长安,到了此时,也免不得为她辩解两句。
顾南渊微一沉吟,说道:“魏庄主,你确实是见到了我师妹吗?”
“……这倒不曾。”魏岐黄微微一愣,接着叫嚣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物证在此,神农鼎也确实是丢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魏庄主此言差矣,你既没见到我师妹,便不可随意控诉,万一是有人诬陷,也未可知。”顾南渊拱了拱手,继续道:“要不然这样,待从遗失之境出去,我便去寻我师妹,到时候,你与她当面对质,若她真的偷了神农鼎,我定不饶她。”
顾南渊此话说得在情在理,魏岐黄左思右想,都寻不到借口再逼迫他交人。
只是,他今日会来,心里便是有着十二万分的确信——
他倒不认为是区区一个女徒盗鼎,他以为,能做出这等事来,背后定少不了天剑门的推波助澜。只怕这个时候,神农鼎已被天剑门藏得严严实实,只待顾南渊假意寻找,再推说一句找不到师妹,他们便可光明正大地占去神农鼎,而自己也再无理由去寻他们理论。
这般结果,可不是魏岐黄想要的。
他略一沉吟后,竟抬手指挥着万药山庄众人,将天剑门围困其中。
“摆冥蛇阵!”魏岐黄一声令下,众人立时移步换位,驱蛇摆阵,待阵势一成,魏岐黄居高临下地道:“找一天是找,找两天也是找,嘴长在你身上,找不找得到你师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只说一遍,你今天必须把她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别想走了!”
冥蛇阵是万药山庄的看家本领,虽拦不住姜澜,可拦住天剑门众人却绰绰有余。
顾南渊看了眼蛇阵,又看了眼魏岐黄,心下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气的浑身都颤抖起来:“魏岐黄!你是说我天剑门有意藏匿神农鼎吗?”顾南渊厉声喝道:“你把我天剑门当成什么了?我们若有这心思,你还能安然守鼎到今日?”
顾南渊的话倒也有理,可如今已撕破了脸皮,再想退,已然来不及。
魏岐黄只当他是在诛心,狠咬了咬牙,指挥着万药山庄众人,又向前逼近了几步,“多说无益,你交是不交?”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拔剑张弩之势。顾南渊虽为人守规,古板识礼,可到底不是个懦弱之辈。
此时被人逼到了眼前,浑身血性一起,当即喝道:“魏庄主如此霸道,顾某也不能再退,便来领教一番,看看这闻名天下的冥蛇阵,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顾南渊话音未落,手上的剑却已出鞘。
剑气挥洒间,织成了一道光网,将左近的冥蛇尽数切成了小块。
魏岐黄一愣,还未指挥着众人补上,就见顾南渊化作一道流光,直向他逼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魏岐黄,其余人便不敢妄动。顾南渊心里清楚,即便他能挡得住冥蛇,天剑门其他人却未必,他毕竟是领队者,万不可为了一时畅快,而不顾及门人安危。
顾南渊飞跃向前,如一道闪电,直逼魏岐黄面门。
他是以剑道扬名,比之以炼丹著称的魏岐黄,修为不知高深了多少倍。他这突然发难,魏岐黄根本来不及闪避,直僵僵地站在原地,吓得浑身冷汗乱冒,脑海一片空白。
“叮”。
鸣剑相击。
可击得不是魏岐黄,而是云梓叶手中的古琴。
顾南渊一惊,冷喝道:“梓叶仙子,你……”
云梓叶并未解释,只是向他摇了摇头,接着柔声道:“顾师兄,魏庄主,你们先等等,听我一句话可好。”款步走到二人中间,云梓叶福了福身,略略安抚了一下二人,然后招手,叫出了队伍里的一个男徒。
云梓叶道:“这是凌霄,他曾被魔道妖人抓去,若非机智果决,只怕也不能回来。”唤着凌霄,向二人行礼,见二人似有满腹疑问,云梓叶微微一笑,“凌霄在魔界见过顾师兄的师妹,你们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做计较?”
说完,轻移莲步,退到顾南渊身边。
谁也没有发现,在她微微垂的脸上,有一抹阴毒的笑意。
“两位前辈,在下凌霄。”
凌霄拱手弯腰,做了一揖,见二人俱是急切,便也不再客套,直接便切入了主题:“我在外历练之际,曾被魔道屠三锤捉了去,他以我们做祭品,去参加了魔族祭祀大典,在哪里,我曾看到了长安师叔。”
凌霄快速而清晰地转述了当日的情景。
在说到长安与姜澜二人之时,还着意描绘,让闻者无一不觉得,长安与姜澜二人,关系匪浅。
转述完当日的情景,凌霄又道:“那日我拼死逃命,本想带着长安师叔一起走,可奈何,她被魔道妖人迷惑了心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伤重,加之心神巨震,所以,才在留下了长安师叔一人,独自回了门派。
顾师叔,求你赎罪。”
说到最后,凌霄似是羞愧难当,猛得跪倒在地,头也不敢稍稍抬起:“我当日独自逃命,已深知有罪,只是心中怯弱,不敢向师叔言明。这么多日,虽得以苟且,可终日惶惶,无一日能够安宁。今天,我把一切都说出,无一字作假,师叔若要降罪,我绝无二话!”
凌霄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那强自压抑的哭声,让听者对他的羞愧感同身受,心里也对他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顾南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将凌霄从地上扶起来:“你年纪尚轻,会犯错也是正常,你既已知错,我便不罚你了。只是,待遗失之境之后,还要请你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我终究没有亲眼看过,也不好随便定了她的罪。”
对于凌霄的话,顾南渊确有几分相信,可那毕竟是空口无凭,他也不免抱了几分怀疑。
顾南渊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找来长安,当面对质,此事关系重大,若平白冤枉了长安,只怕要追悔莫及,毕竟,他也不是没有错过,而且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长安心性未定,本就容易受蛊惑,自己这个师兄没有好好管教,还让她在魔界流落如此之久,若她当真做了错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顾南渊仍在犹豫,不想如此判定长安的罪责。
凌霄见了此状,几不可查地抬头望了一眼云梓叶,在得了她的示意后,一咬牙,说道:“顾师叔,我当日在魔界曾被打下祭品印记,凭着这记号,我可以找到姜澜的位置。我走前,长安师叔是与那姜澜结伴的,她此刻未归,即便不与姜澜在一起,也能借机问到她的去向。
只是,这印记一出,势必会引来魔道追杀,还请几位护我周全,让我在找到长安师叔之前,能苟延残喘!”
凌霄说完,垂首跪在顾南渊身前。
以顾南渊的性子,本应该直接答应下来,可也不知为何,心中却生了犹豫,沉吟了一会儿,他终于说道:“你的建议不错,可当务之急是去遗失之境,还是等此间事了,再麻烦师侄为好。”
“不用等!”顾南渊话音刚落,凌霄便接口道:“我已感应过,姜澜就在这遗失之境里面,顾师叔大可以一边带队历练,一边寻找姜澜,如此两不耽搁,岂不更好。”
凌霄的话,断了顾南渊全部的退路。
此时此刻,他除了答应下来,也再无其他路可走。
一行人各怀鬼胎,踏入了遗失之境,而先他们一步的长安却没有丝毫察觉。眼下,正有另一件事情,饶是长安聪明如斯,也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疑虑重重地趴在姜澜头顶,看着刚到手的炼妖壶,说道:“姜澜,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姜澜轻轻应了一声,蹙眉道:“他确实输的太容易了,一招一式根本没尽全力,若他真的想抢夺炼妖壶,此刻就该拼命才是。”
“那会不会是他担心,若尽了全力,会被你识破身份?”
“也有可能。”
长安二人又着力思考了一会儿,可不管怎样,却始终不得要领,而就在此时,姜澜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微皱了皱眉,打断长安的思绪:“我们先摆造物阵,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姜澜似有些急切,一举一动都在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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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虽看出了古怪,却也没有多问,只安安分分趴着,看姜澜摆阵。
要说这造物阵,长安也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造物阵可以复原一切阵眼之物,若达到了顶阶,甚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只是,到底要怎样布阵,长安却是不知。
她仔细看着姜澜的一举一动,想要记下阵法排布。可奈何姜澜的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记个大概,更多的细节却是记不清了。
片刻之后,阵法初成。
姜澜讨来神农鼎放入阵眼,接着又取出东皇钟和炼妖壶,一左一右,呈一直线放到神农鼎附近。安置好神器,姜澜后退了几步,待退出阵法范围,抬手把培源塑骨丹丢进了丹鼎。
如此一来,造物阵便算完成。
他只需静待丹药修复,其他倒也没什么要做。
姜澜无所事事,见长安对阵法颇感兴趣,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道:“我有阵图,你想要吗?”
“在哪儿?”长安急道。
“在我上界的寝宫,没带……”话未说完,便被长安喷了满头的泥浆。姜澜也不恼,施了个避尘决,把自己清理的干干净净,笑道:“你急什么,原图我没带下来,可各中诀窍都还记得,我大可以画下来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少威胁我!”
长安受了挑衅,心下大为光火,在姜澜的头顶转了个圈,背过身去,不肯再说话。
姜澜被她的样子逗得一乐,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把她从头顶拿了下来,指着面前的阵法说道:“好了,我教你还不行吗?”
姜澜细细与她说了布阵的方法,从一阶到八阶,每一个都说得清清楚楚,唯有第九阶,那个起死回生之阵,姜澜只知阵图在仙界,可具体方位,却不得而知,如此,当也算是一个遗憾。
说完布阵之法,培源塑骨丹恰好修复完成。
姜澜取出丹药,递了过去。长安服下后,虽很快变回人形,可紧接着,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她就像是变成了一条鱼,被扔上了砧板,被剔骨刮鳞,被投入油锅之中,反复煎炸。
这种剔骨割肉的疼痛,让长安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可随着疼痛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她竟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边颤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长安,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姜澜虽早知道会有这一幕,可真到了这时,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他看着长安趴倒在地上,听着她痛呼,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攫住,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呼吸。姜澜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木然地把长安抱进怀里,轻抚她的背脊,机械地重复着“我在这里”。
如此,过了半天的时间,培源塑骨丹的药性也开始过去。
长安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没了她的痛呼,姜澜也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把长安松开了一点,仔细地瞧了一瞧,见她脸色虽仍苍白,可颊边却已恢复血色,心下舒了口气,正想探探她筋骨重构的状况,突然听到一声冷叱从身后传来。
顾南渊抢步上前,喝道:“魔头,休要伤我师妹!”
倒也不怪他误会姜澜,此时,在外人眼里,长安一脸苍白,生死未卜,而心口命门却被姜澜按在掌下。如此景象,大抵都会认为,是姜澜下了死手。
顾南渊也不多言,拔剑出鞘,直逼姜澜的背心。
被这剑气一击,姜澜登时清醒了过来,带起长安,足尖一点,飘飞了出去。在躲避剑气的时候,他还不忘打量场中众人,见有云梓叶,有顾南渊,有江无涯,有魏岐黄,还有在万鬼哭看到的祭品青年。
如此微妙的队伍,令姜澜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略一沉吟后,他立刻化指为抓,卡在长安的颈项。
姜澜没有说话,可那冷若冰刀的眼神却让顾南渊停了下来。他持剑横胸,不敢妄动,只敢在几米远的地方,威胁道:“姜澜,放了我师妹,我天剑门众人就在附近,你逃不掉的!”
“哦?是吗?”姜澜的手指卡得更紧了些:“你是要与我赌吗?”
说话间,他的指尖已带上了森森魔气,只要再往前一送,就能让长安命丧黄泉。
如此情形,顾南渊也不敢再逼,一边后退,一边道:“放了她,我保你离开。”
“放了她,谁给我炼药?”姜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天下能被神农鼎看上的可不多,这么久,我也只找到她一个。”边说边往前走,顾南渊一步步后退,根本不敢阻拦。
眼见着就要离开包围圈,云梓叶突然上前,对顾南渊耳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顾南渊先是摇头,似是拒绝了她的提议,可随着她越说越多,顾南渊最终还是动摇了,他狐疑地看了眼长安,站定脚步道:“姜澜,我再问你一遍,你放是不放!”
“不放!”姜澜冷声拒绝。
“那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替天行道。”顾南渊看了眼长安:“她是我师妹,她会理解我的。”话音为散,剑光已起,顾南渊毫不顾忌长安的性命,将手中长剑化作万千利刃,密密实实地向二人击去。
本来,以姜澜分-身的实力,要挡住这些剑是万不成问题的。
可奈何这里是遗失之境,在这个秘境里面,上界之人的能力会大大削弱,而凡界住民的力量却有所提升,此消彼长,他抵挡得难免会吃力一点。而好不容易挡住了这些剑,云梓叶却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出了几根琴弦。
这些琴弦直奔长安要害而去,不论怎么闪避,总有一根逃之不过,除非是有人以身作盾。
姜澜脚步一转,几乎就要上前,却又被他生生止住——
若他此时上前抵挡,长安虽能免受其害,可他势必会受伤,这样一来,假意撇清的关系,便将暴露。他终究是要走得,在他走后,便不能护长安周全。而这天剑门,虽不怎样,却也勉强算是个庇护所。
只是这庇护所里有顾南渊,他向来对魔道深恶痛绝,若长安与自己有牵扯,只怕就留不下来了。
想及此,姜澜立刻明白了这些宵小的意图。
他们想逼自己承认,承认与长安的关系,从而找到借口,除魔卫道。
姜澜抬起头,双眸似寒霜,如冰刀,狠狠剐在云梓叶身上,叫她吓得双手一颤,背脊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只是,即便是如此,云梓叶也没有停下攻击。
她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即便是得罪了姜澜,她也要让长安死,缓慢而无迹可寻地死。云梓叶唇角一勾,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手指在琴弦上一拂,一道亮纹便迅速在琴弦上滑动,直到最远的前段。
这是阎罗笑,流乐宗的不传秘宝,有了这个,长安就能在不远的未来,暴毙身亡,谁也查不出死因。
云梓叶想得很好,既能除掉长安,也能撇清罪责。可大凡算计,总有落空的时候。
眼见着,她的琴弦就要击中长安,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挡在长安身前。
那是何温絮,推开江无涯的何温絮。
她体质独特,天生对药物敏感,察觉了云梓叶做的手脚,告知了江无涯,本是要他想办法挡住攻击,却没想到,他会冲上前去,以身作盾。这是她喜欢了许久的人,即便挡在了别人面前,她依旧只盼着他好。
因为何温絮的出现,云梓叶的琴弦与阎罗笑自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云梓叶并没打算告知她真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何温絮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伤口,拦住冲动上前讨解药的江无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作一无所知,默默解毒。云宗主既打算暗害长安,便绝不会承认用过□□。他们若贸然上前讨要,只怕不仅不能得到东西,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何温絮拉住江无涯走了出去。
而这片地方,多了他们,少了他们,对姜澜而言也并无不同,他缓缓收回刺在云梓叶身上的目光,看着脚下的一片阴影,自言自语地道:“这样够了,他该信了。”说完,猛地抬起头看向凌霄,抬起手,在虚空中一转,凌霄就被扭成麻花,炸成血雾。
“多谢送来祭品,只是这屠杀同门的东西,非我喜好,以后,就不要送来魔界了!”
姜澜说完,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待顾南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云梓叶平白失了这次机会,心中十分不甘,当下也有些失去自持,转头看向顾南渊,道:“顾师兄,我们不能如此轻易就放他们走!我相信凌霄的话,他们一定是有勾结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蒙蔽!”
“那你想怎样?你要怎样?”
与往日的谦和有礼不同,顾南渊难得得沉下了脸,“你是要我杀了长安,才合你心意吗?”微微一顿,接着严肃说道:“梓叶仙子,平日里,你说长安的不是,我只当你是为她好,刚才你说要试探,我也以为是你真心帮我。
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是我错了,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好心,而是想置长安于死地!
我不知道我师妹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如此费心往她身上泼脏水。
刚才的事情明明已经很清楚,姜澜见死不救,根本不把长安放在心上,若他们当真关系匪浅,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吗?!你为什么还要怀疑?!”
顾南渊越说越激动,气势凛冽,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云梓叶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她张口欲要辩解,可顾南渊却什么都不肯听,只留下一句“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云梓叶急得发颤,却又留他不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引得顾南渊如此发怒。
……
“梓叶仙子,在下可真为你悲哀。”听过这场好戏,魏岐黄理了理衣衫,缓步走了过去:“你体念顾道友如斯,可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迷失于奸人的虚情假意之中,责备你的过失。不过,这也不能全部怪他,那毕竟是他师妹,可比你亲近的多……”
魏岐黄修为不行,可心思却油滑得紧。
他知道云梓叶喜欢顾南渊,知道顾南渊于她无情,往日里倒也还好,顾南渊对谁都无情,可现在偏偏出了一个长安,能让他心生羁绊。
如此一来,云梓叶的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嫉妒心呐,尤其是求之不得的女人,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为一柄利刃!
魏岐黄奸滑一笑,道:“梓叶仙子,顾道友被奸人所蒙,我也十分痛心,可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揭露真相的,你可愿意帮我个小忙?”
云梓叶不是傻瓜,自然清楚魏岐黄想利用她。只是她刚被顾南渊甩了脸子,心中十分不忿,虽因着爱慕,不会计较顾南渊的过错,但这件事情总得有人承担,而长安便是这替罪羊。
云梓叶对长安恨了个十足十。
所以当魏岐黄送来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推脱,只是她向来假清高,有些架子还是得摆一摆的。
“魏庄主,你要我帮什么忙?你知道南渊他向来看重同门之谊,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魏岐黄一拱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梓叶仙子放心,我所托之事与那妖女无关,我只要你帮我拖住那魔头片刻,其余的事情,我自会让你我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