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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再度回到京师洛阳,黎清殊心里感慨万分,可又打心底里无比的希望着路程再慢一点,远一点,越是临近赵大人家中,黎清殊就越是紧张,这一点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只有到家门前,赵大人才油然而生起近乡情怯之情,当年被贬,离家四年之久,及冠之后,也未曾向家中父母好好尽孝,便要两地分隔,书信来往甚少,也曾气坏了二老,实在是愧为人子。
可身侧的人比他紧张多了,赵大人自然不会让别人看出他心底的胆怯,拍了拍黎清殊手背,低声道:“别愣着了,进屋吧。”
“哦……”黎清殊长舒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安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优雅体面,连步子也不敢迈的过大,小心翼翼的跟在赵大人身侧。
京师洛阳首富乃是赵老爷子的次子赵汝昕,也就是赵大人的父亲。所以说赵大人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动动手指便有人来伺候的优渥环境下生长,家中父母唯他一子疼爱有加,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手边,赵大人便是天生的小金人。
不过赵家作主的却是赵夫人,也就是赵大人的母亲,回到了京师,黎清殊便成了少夫人了。赵大人的母亲,江南富商柳氏,同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子,在商道颇有手腕,赵家的账本也都在她手中。
当然,赵汝昕很疼爱这位发妻,也未曾纳妾,家中妻子的决定他鲜少会否决。
赵大人提前给黎清殊做了功课,“我娘哪里要多花些心思,她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不能气着了。至于我爹你看着办就行,不用管他的。”
一句话可见赵汝昕在家中的地位。
可是要讨好柳氏,也不是件容易事。
黎清殊也曾到过赵家做客,柳氏温婉贤淑,待他很好,礼貌也是面面俱到。可那是站在赵大人的朋友的立场上,换成了“儿媳妇”的身份,对方还愿意接纳他吗?
据说赵大人在家书上告知他们自己娶了个男妻后,柳氏便气得大病了一场……
那可就难办了,黎清殊内心又在犯愁了。
赵大人家虽不似本家那般端庄威严,却也是极其富丽堂皇的,家宅很大,府上下人也很多,连下等丫头穿的衣料都比寻常人家的要好,更别提赵大人这个小主子自小在家中过的何其舒适了。
路过庭院是看到那边一片花海,摆了许许多多的花,都是赵大人喜爱的,虽未到花季,尚是寒梅天,也能在一片铺天盖地的雪白中见到那斑斑点点的五颜六色,黎清殊不由得一眼怔住了。
赵大人说的没错,虽然父母没有着急的出门迎接,但是让人给他开了门,就已经是原谅他了。家里还是栽着赵大人喜爱的花草,可见他父母也经常会想念他。
赵汝昕和柳氏在大厅中坐着,慢悠悠的品着热茶,见赵大人回来了,柳氏只瞥了一眼,轻哼一声,“还知道回来了。”
赵汝昕淡笑不语,赵大人不假思索的拉着黎清殊跪下,给父母请了个大礼。
“淮景不孝,让爹娘这几年担心了。”
随着赵大人一同磕头,还没磕下,眼角余光就见柳氏急匆匆的起身将赵大人扶起,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跪什么跪,真是的,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娘不生气了?”赵大人问道。
柳氏叹了口气,闷闷地道:“还能怎么气,说到底你也是我亲生的……”
赵大人笑了笑,将黎清殊也扶了起来,大大方方地介绍起来,“娘,这是您见过的黎清殊,现在是我的夫人了。”
他说这话时,神情眉飞色舞,鲜少在父母面前表露自己脾性的赵大人,此番确实让柳氏又气又欣慰,也顾不上刚刚端好的架子,也无法再无视黎清殊。
柳氏不说话,黎清殊便觉得尴尬地很,身边的赵大人却推搡着他,笑吟吟的说:“别愣着了,快叫娘啊!”
黎清殊心下忐忑,抖着嗓子,艰难的开了口,“娘……”
这一声叫了出来黎清殊整个耳尖都红透了,柳氏见自家儿子那般护着黎清殊,而他们的婚事家中老爷子也早早认同,她还能如何?
便叹了口气,道:“好好好,娘年纪大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还以为是柳氏不大喜欢他,黎清殊更是紧张得攥紧了五指,但柳氏又看着他说道:“小黎这孩子,我也算看着长大……罢了,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你们在一块,娘也算放心了。”
黎清殊愣了下,随即大喜,连说话的有些结巴了,“谢……谢谢娘……”
赵大人心里也欢喜呢,领着他又去叫自己的爹,赵汝昕倒是欣然应下了,确实比柳氏要宽容许多。看着那张仅仅多了胡子,几乎是中年版赵大人的脸,黎清殊也放松了许多。
柳氏听说了赵大人还带了个孩子回来,便急忙叫人带进来,那孩子这两个月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越发喜人,柳氏见了也是爱不释手,抱在手中不住逗弄。
到底也是个母亲,自然比旁人更会照顾孩子,也更喜欢孩子。
赵大人从来都很听柳氏的话,在她面前也很乖顺,这点黎清殊倒是早就见识了,所以一点也没有奇怪。可赵汝昕倒不是个多话的人,很是稳重沉默的性子,几人谈话间,他便将赵大人叫去了书房,应是有事要谈。
见黎清殊眸子里尽是担忧的望着两人的背影,柳氏便停下了逗孩子的动作,道:“怎么了,担心老爷不愿意接纳你吗?”
黎清殊忙回头,干笑道:“当然不是……”
柳氏笑了笑,但似乎忧愁更多,她望着黎清殊,面上也很认真的道:“虽说你是个男子,可淮景喜欢,景儿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他认定的事情,我这个做娘的也没有办法。我也知道黎家的一些事,你的兄长的确很冤枉,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连累景儿!”
黎清殊惊得睁大眼睛,他自然明白柳氏的意思,京师比之苏州,便是另一个战场,这里的许多纷争,都有可能与他黎清殊有关系,而与赵大人并无关系。
“我知道了,我定不会连累淮景的,我会找个机会走的……”
每每开始好转,便总会有难题让他退步,黎清殊低下头,声音很低落。
柳氏见他如此,摇头叹道:“我也不是让你离开的意思,话还未说完,你不必着急离开。难道我儿淮景,在你心中就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还是你认为我们赵家会护不住你?”
这话黎清殊倒是听不明白了,他也知自己擅自决定离开不好,不过柳氏的话他也不得不听。
“你既然与景儿在一起,那么你的事便是赵家的事,我们可能帮不了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辜负景儿对你的一片真心。景儿这般性子,将来定会得罪许多人,收到更多挫折,尽管我们现在能帮得一二,但也不能长久。他既然认定了你,那么往后就由你来照应他。小黎,这点你能做到吗?”
黎清殊怔了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柳氏是这么一个意思,他当即笑道:“娘请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帮助淮景的,也不会让他置于危险当中。”
柳氏不甚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自家的这个男媳妇,怎么看都觉得心里难受,但怀里的孩子她还是喜欢的。
“你能明白就好,虽说对你有些不公,但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会担心儿子多一点。我们会尽力护你,至于你兄长的冤屈,我也希望你能忘记,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
兄长含冤而死,纵然身死,最后还要背负着叛国逆贼的恶名,冤屈无从诉说,这点要黎清殊忘记,实在是……他沉默良久,柳氏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对,便退了步,“罢了这点你们自行商议吧,我这妇道人家,说什么也不好。”
她抱了一阵孩子,便将他还给了黎清殊,说是去了账房,黎清殊还以为她又不高兴了,可她还让婢女给黎清殊送了见面礼到房间去。
赵汝昕找赵大人商议的正是几日后赵老爷子寿辰之事,老爷子指名叫赵大人必须去,还要带上黎清殊。赵汝昕便问了赵大人的意见,赵大人先前受老爷子恩惠,这次不得不去,后又提及了赵长歌大婚的事情,半个时辰后才回了他的院子。
临江院还是赵大人自小就住着的院子,里头的所有摆设,竟还是他走时的模样,一尘不染的光洁素净,赵大人回来时心里无不是感慨的。但见黎清殊坐在桌面愁眉不展的样子赵大人还以为他是被柳氏刁难了。
可黎清殊将那见面礼给赵大人看了后,赵大人便松了口气,道:“这是我娘送你的,就留着吧。”
盒子中的红绸上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黎清殊还有些不明白,“刚才娘好像不太高兴,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赵大人不答只道:“你看这玉佩的后面。”
黎清殊不解的将玉佩拿了出来,翻到后面,上面刻着一个赵字,“这是?”
“我们家人都随身带着一块玉佩,代表自己的身份,你看。”他将自己的玉佩自腰间取下,几乎一摸一样。“娘给了你玉佩,就是承认了你是我家的人了。”
“我还以为这东西要老爷子给你的呢。”
赵大人轻笑道:“这东西当然是婆婆给媳妇的,老爷子给你干什么,再说了,老爷子又没有这玩意儿。”
黎清殊想想不对啊,追问道:“这个玉佩到底代表什么?”
赵大人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趟,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伺候好我了,我就告诉你。”
黎清殊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心下无担忧了,自然也就大大方方地扑上去,“好吧。”
待到赵大人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时候,终于告诉了黎清殊这块玉佩的来历。
“我爹那一辈分家早,后来成了京师首富,大家都说富可敌国,其实并不然。我们家的生意大多在江南,是我娘那边带来的家产,并不属于赵家本家,老爷子也只能看着眼馋,因此才要讨好我,想叫我将那家财都给了他。而这块玉佩呢,则代表了你是我们家的人,只要拿着这块玉佩,你就可以在全国各地的各个银号,都能取到一笔巨大的财富。”
黎清殊都吓到瞪大了眼睛,窝在对方怀里细细的打量着手中的玉佩,“你们家好有钱……不对,我拿了这玉佩,也是有钱人了……”
他想着便将自己逗乐了,可转念一想,又有些难堪,“那你这算是聘礼,还是包养这辈子的钱?”
赵大人顿时被噎住了,再度翻身上去,轻笑道:“既然给了重金包养,不干点什么似乎有点亏呢。”
黎清殊也乐道:“那你可要多干几次才不亏呢!”
“……”
夜间一起吃饭时,因为赵大人的解释,黎清殊没再紧张了,而柳氏也是很高兴的给儿子以及“儿媳妇”夹菜,一顿饭才算愉快,只是饭后……
柳氏很委婉的和儿子说:“景儿,宁儿这孩子挺乖巧的,你有没有想过给他找个玩伴,若是能与你有血缘,那边更好了。就算不是小子,丫头也挺好的,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赵大人立刻懵住了,余光扫了眼黎清殊,柳氏又对黎清殊笑道:“小黎,宁儿自己孤孤单单的,你肯定也不会不同意的吧?”
我能怎么办?刚刚才得到婆婆的承认的黎清殊挤出一个笑,艰难的点点头,“娘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赵大人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也道:“随你们好了。”
柳氏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笑着回了房间。赵大人也带着黎清殊回了院子,只是才关门,就看到黎清殊在屋里翻了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似乎很着急的样子,黎清殊不语,面上很不高兴,连那白天很喜欢,爱不释手的玉佩的丢到了桌上,赵大人不解的走过去看,可对方一转身,他的脖子间便夹着一把出了鞘,闪着寒光的利刃。
“……你这是干什么?”
黎清殊皱着眉,咬牙切齿的问:“你娘是不是说,要给你纳妾?”
想起自家娘亲的话,赵大人也觉得可能是,没想到他娘真是太固执了,早就说好的不纳妾呢?赵大人一点也不惧怕那剑会刺破他的喉咙,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她又没有明说。”
“那万一真的有别的姑娘要嫁给你,你是不是也要娶?”
“……我是断袖啊!”赵大人道。
黎清殊这才满意放下剑,且收回剑鞘,心满意足的笑了,“那好吧,信你就是了。”
赵大人却是黑着脸,冷声道:“对丈夫动刀动剑,我是可以休了你的你知不知道?”
黎清殊愣了下,撇嘴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赵大人将他推到在床榻上,恶狠狠地道:“自然是要好好惩罚你!”
黎清殊连连笑着躲开他,急道:“白天才刚做过,你别来了……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唇舌堵住了,宽大的衣袖伸进来一只手,往上摸啊摸,在对方越发高超娴熟的技术下,黎清殊很快便推拒不起来了。
半推半就的又闹了半宿,知道是赵大人回到了家里格外兴奋,可苦了黎清殊,到最后已然哼唧不出来声音,神色昏聩。而后刚刚到了京师,又卧病在床好几日了。
这种天气最容易受凉,黎清殊便是又病了一场,柳氏没再提上次那件事,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而后病刚好起来,赵大人便偕同黎清殊去了赵国公府,给老爷子祝寿去了。
当日宾客满座,更令人意外的有几件事,赵老爷子认下了黎清殊这个孙媳,小皇帝作为未来孙女婿也来贺寿了,以及云王竟然也来了,还带了黎轻言一同前来贺寿。这些人齐聚一堂,倒是让人大气也不敢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