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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个时辰,季清歌再进来的时候,一张温和如玉的脸瞬间气得铁青,望着牢房里相依嬉闹的二人,甚至后悔踏进这个牢房。而赵大人满脸得意地搂着黎清殊,抬起下巴看人,“季侯爷怎么又来了,这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好好睡觉来这牢房做什么?”
季清歌看着那个靠在赵大人怀里无奈朝他笑的人,说道:“担心清殊会不舒服,过来看看,赵大人好兴致呢。”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的,赵大人嗤之以鼻,“本就是我的夫人,抱抱怎么了?”
“你……”季清歌竟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该说他伤风败俗吗?但是要连清殊也说进去了,清殊,明明该是他的,这般站在赵淮景身边,赵淮景当真还是碍眼的很。他负气甩袖,转向黎清殊,柔声道:“清殊,你在这可好?”
黎清殊点点头,“还好。”季清歌又说道:“赵淮景,应该与你说了他为何会进来的原因吧?”
问倒是问了,只不过被他一笑话,赵大人就上来挠他痒痒,腰一软就也没机会细说了。黎清殊茫然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清歌斜了眼赵大人,径自说道:“今夜宋凌遇刺,那刺客自称,是黎家旧部,为了救你,结果暴露了身份。清殊,你现在很危险。”
黎清殊心道难怪,赵大人也因他收了牵连被收监,他垂眸细想,大方笑道:“那无所谓,我早有预料,总不可能一辈子瞒天过海。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季清歌张了张唇,认真说道:“清殊,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赵大人抢先道:“那我就替夫人谢过侯爷好了。”季清歌凝眉道:“赵淮景,本候没有在与你说话。”赵大人笑说:“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分你我。”
说着还将黎清殊搂得更紧,看着赵大人那张欠扁的脸,黎清殊不得不开口说道:“别闹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赵大人闻言,悻悻地将黎清殊放开,满脸不高兴。
黎清殊只得低声叫道:“夫君,别闹了。”
此话一出,赵大人立马笑了起来,乖乖点头,“好,你们说。”
季清歌大抵知道自己和赵淮景哪里不同了。他与黎清殊相处,待黎清殊如弟弟一般,谦逊有礼,处处关心,黎清殊却并不多话,羞羞怯怯,有隐约透着一股疏离之意。可黎清殊与赵淮景相处,那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们可以一块玩乐一块互诉心事。况且,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无力感向心底涌上,季清歌等了几年,头一次这般丧气。他说道:“我不知道云王什么时候会知道此事,但是你刺杀过他,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黎清殊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季大哥,你不必忧心,他若问下来,你据实回答便是。如今,他应该分不开心来对付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吧。”
季清歌微微颔首,说道:“不日后便是皇上加冠大婚之日,此时已经在准备祭天之事了,加之莫枫离一事,朝堂上局势紧张,云王的确分不出手,但是宋凌认定你就是杀他外公的凶手。清殊,我这次来,是想要你跟我走,看在我的面子上,云王会放过你的性命的。”
季清歌说的没错,如今局势紧张,云王正是需要季清歌的时候,这种时候向他讨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赵大人即刻紧张起来,桃花眼滴溜溜地转向黎清殊身上。黎清殊却断然拒绝了,“季大哥,我不想连累你,既然命该如此,我也不必强求。”
赵大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心下又开始纠结起来。不知是否看出了赵大人另有心事,季清歌神色也甚是落寞,他便先行离开,临走前,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那赵大人可得好好照顾清殊,若有力有不逮之时,尽可来找本候,事关清殊,本候定会倾力相助。”
赵大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是难受了。黎清殊见他脸色焉巴巴的,问他:“你怎么了?”赵大人垂头答道:“没什么。”黎清殊笑道:“没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嗯?”
“真的没什么,夫人……”赵大人声音低低地,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黎清殊无奈一笑,搂住赵大人的后背,声音放得很轻,却掷地有声,“不许想太多,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赵大人顿了下,瞬间清愁散去,抿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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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的话再问出,云佑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只低声回道:“少爷放心,我并不会伤害少爷,只是有些事现下不能说,时机一到,我定会告知你真相。”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宋凌冷淡说道,转身进了灵堂,一身白衣落寞萧瑟。云佑顿了下,跟上说道:“少爷,你昨夜守了一夜,现下定是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关切的话还未说完,云佑便被冷漠打断,宋凌从他眼前走过,跪在老王爷的尸身一侧。云佑心底一颤,五指收紧,望着那单薄背影,神色阴冷,又似是势在必得。
两日后,凶手还未查出,但黎清殊的身份大白之后,一封急信送至云王府,将本就紧张的气氛又炸开了锅。云王在到处找黎轻言,平日里桀骜不可一世的阴冷脸庞多了几分急躁。
黎清殊很快来了,甫一进屋,迎接他的,便是一柄闪烁着冰冷寒芒长剑,搁在脖子上,分量不轻不重,黎轻言顿了下,即刻请罪,“不知轻言哪里有错,请云王殿下降罪!”
“你倒是机灵!”云王讥笑一声,白净清研的阴冷面皮笑起来竟十分好看。
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萧牧云的笑容,黎轻言愣了下,竟想起后宫里的一个传闻。先帝文惠帝是皇长子,但并不是太子,他是如何斗垮太子当上皇帝的,无人得知。有一传闻,是当年的十八皇子萧牧云,也就是云王助了他。
文惠帝三十岁登基,不足五年便猝死,唯一的幼子萧君宸当时才八岁便被云王扶持登上宝座,至今十二年。而先帝登基之时,云王不过十五岁,还未出宫建府,乃是文惠帝未登基之前的父皇,暴戾淫逸的嘉远帝最宠爱的皇子。
竟是自六岁起,就每日同吃同住陪在嘉远帝左右,九年未变。
据闻,有宫人见过当时还是十二岁的萧牧云躺在嘉远帝的龙床之上,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全是伤,便有人传闻嘉远帝是看中了萧牧云与生母相差无几的容貌,或是十八皇子勾引皇上与之悖德*,父子相|奸。
而当时听到过这个传闻的宫人,最后都以十分痛苦的方式被嘉远帝折磨杀死。
嘉远帝驾崩后,太子被废,皇长子登基成为后世的文惠帝,原本没有任何功绩的十八皇子萧牧云被封云王,得到了文惠帝的重用。
而后五年里,云王以雷厉风行之速结党营私,囊括了整个朝堂一半的势力,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无数言官上谏,但文惠帝始终只字未提,直到文惠帝驾崩,云王没有自己坐上皇位,反倒扶持了小皇子萧君宸登基。
云王至今才不过三十二岁,身边无妻无子,却有着权势滔天。
倘若他想熬死小皇帝,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可他从未对小皇帝下过手,只是清楚了所有扶持小皇帝的人罢了。
但现在的情形就是,小皇帝已经开始反抗他了,不,应当是说,小皇帝从未真正听话过,他至今,是要真正与云王站在了对立面,想将长达十五年来一手遮天的云王一脉彻底打倒。
云王并不知道黎轻言心底所想,只冷冷问道:“黎轻言,本王问你,你为何没有杀掉黎清殊?”
黎轻言倏地瞪大眼睛,怔怔地望向云王,似乎能直达他执拗而恼怒的清澈眼底,看到那因被欺骗而生的失望与难过。他突然有些心慌,与云王斗他从来不是对手,担心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眼神都会被看破,于是黎轻言向来不苟言笑。
他脑海飞速的运转着,扑通扑通地心跳伴随着微微发抖的干涩嗓音,说道:“轻言亲眼看着三弟跳落山崖,并且,他早已中了殿下您给的毒|药,难道……难道他没有死吗?”
向来冰冷的脸色上透露出几分希冀几分担忧几分自责,将一个好哥哥的形象演绎得淋漓精致,同时将自己的罪过推脱掉,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但是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云王冷哼一声,阴冷笑道:“黎大人还真是个好哥哥呢。”
云王信了他的说辞,黎轻言却还不敢放松,剑在脖子上,只余一寸,便能划破喉咙,将他就地杀死。黎轻言立即收敛了脸上复杂的神色,垂眸低声认错:“轻言知错,当时没有立刻去查证。只是,云王殿下,您真的找到了三弟清殊了吗?”
还不死心地要问黎清殊的消息?云王冷笑连连,却将宝剑移开,重新插回剑鞘,转身走到书案边,似是随口一说,声音还带着冰冷,“黎清殊,在杭州杀了靖安王,被靖安王的外孙宋家少主抓住了。”
“什么?”黎轻言惊呼出声,此事他当真不知道。
云王回头看他一眼,好像是自说自话,轻声说道:“轻言不知道吗?看来是本王错怪你了。”他坐在书案后,又说:“季清歌和林少泽已经去处理了,不过本王不信任他们。轻言,本王只信你一人。”
那双淡泊清澈的眸子望进眼底,黎轻言的心底又开始快速跳动,涩声回道:“轻言多谢云王殿下信任。”
云王轻笑一声,眼角的一道细小白痕也随之一动,黎轻言多看了一眼。那道疤痕虽然极其浅,可若靠近了看定能看到,很多年前便带着的伤痕,想来萧牧云受伤之时定是不浅,不知是什么人,才伤得了他。
“场面话谁都会说,你可有一点真心向着我的?”
你可有一点真心向着我……说这话时,云王的表情竟有几分颓然落寞。黎轻言倏而瞪大了双眼,随即立刻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知道问:“殿下可需要轻言去杭州处理此事?”
“那倒不必,轻言,你没有瞒着本王,本王很开心。”云王如是说道,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死寂。黎轻言不敢抬头,低声应是。云王又幽幽说道:“明日就是君宸及冠之日,封后仪典之后便是祭天,你去看看云渊准备好了没有。”
“是。”黎轻言低头应着,快步离开云王的书房。而身后的云王极为轻蔑的发出一声冷厉的讥笑,将自己陷进了身后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