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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月底,墨菲的银a行卡里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这着实令她开心了好一阵子。她像个小财迷一样,眼看着自己的存款数字平地起了高楼,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喜滋滋的情绪中。
高兴了一会儿,墨菲突然想起来应该用这笔工资请北京的朋友们吃个饭,毕竟刚来的这一个月混了他们不少饭吃。于是她小心翼翼的从工资里边儿拔了一笔预算款,体会了一把肉疼的感觉。
她先打电话给庄梓修,庄梓修听到墨菲要请他吃饭,简直吓了一大跳:“墨菲啊,我没听错吧,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吧,你也会请我吃饭了?真是长大了啊……你等我两个月,不,一个月,我还窝在新疆吃羊肉呢,给我留着啊你!”
墨菲毫不留情地挂了庄梓修的电话,接着打给范佩佩,想请她和赵月吃饭。范佩佩却之不恭,不过这时间得由她来定,她和赵月早已约定了这周末去北京京郊的草原上玩一圈,要请的话就在那时候请她们吃烤全羊。墨菲一听,这是在约她和她们一起去玩,立马一口答应下来,笑迷了眼。
正乐呵着,有人敲门,墨菲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将房子转租给她的中年男人。她把他迎进来,心里却有点儿疑惑,自己住进来的时候押一付三总共付了四个月的房租,水费电费也交足了量,按理说两个月后才用付下一笔费用,他现在上门来干什么?
中年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墨菲便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说话。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他左弯右绕地说了好一会儿话,问墨菲住进来感觉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等等。墨菲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一流,自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中年男人又寒暄了几句才讲明来意,原来是他自己需要帮忙。
中年男人犹犹豫豫地说,上个月他的母亲出了点意外,正在医院等手术,手术需要一笔大钱,他把所有能看得见的钱都拿出来了,凑来凑去还差那么一小笔。当时这个房子是他年付租下来的,转租给墨菲的时候还有八个月租期,虽然已经答应了墨菲三个月付一次房租的要求,可是这一次,实在是手头有困难,需要钱救急。
墨菲一听便明白了,说来也巧,她的第一笔房租是问爸妈借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存款,如果他早来一天她还没有收到工资的话,想付也付不出这多余的钱来。她算了一下手上的钱,扣除一个月的花销,刚好能把剩下那四个月的房租给付了,救人救急,她留在卡里也没什么用。
中年男人一听大为感激,连那一个月的押金也给她免了,说是相信她的为人,绝对做不出什么毁坏房屋的事来,等租期满了,他再去找房东退押金就是。两人当面转了账,中年男人对墨菲谢了又谢,心满意足的走了。墨菲看着卡上只剩下一点余额,突然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原来工资是这样的不经用。
突然想起来下周一要陪李洱去见一位大客户,日常的那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显不显得寒酸,墨菲纠结了一会儿,所幸拎起包去了商场——长痛不如短痛,花完了这笔工资,再挣下一笔就好了呀。
周一一大早,墨菲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去公司,到了之后,她发现李洱的衣着也比平时隆重了许多,不由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上午,客户带着秘书来了公司,李洱亲自带着刘永宽给对方讲解产品。
这是公司战略转型计划开给实施后谈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大客户,来自某世界500强跨国企业的亚洲总部。因此,所有人都怀着百分百的谨慎去接待他,生怕出一丝差错。
客户听着产品讲解的同时,墨菲也忙着确认酒店房间和菜单,这些事情吴美妍刚刚交接给她,她还不甚熟悉。将细节确认完毕后,她查询了即时的路况,制定了一条合理的行车路线,再向酒店重新确认上菜时间,计算着在客户到达的前后五分钟左右把菜上齐,务必使整个行程像行云流水般顺畅,不浪费大家的时间。
时间到了11点,李洱带着客户准时出了会议室,墨菲带着他们下楼,司机已准备就绪。她偷偷观察这位颇有些严肃的大客户,又看到李洱一脸轻松的神色,心里的小石头落了地,看来这一单已经十拿九稳了。
到了酒店,一切按着计划走,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李洱举杯向对方颔首:“陈总,不论合作能否成功,我都要感谢您亲自过来的情谊。我们在大型企业的erp系统开发上还是一个婴儿,但是我能向您保证,一旦我们在市场上说出了第一句话,就不会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语罢,一饮而尽。
陈总冷面了半日,终于笑了起来:“李总的产品值得您这份自信。只不过我们和chain合作有十多年了,更换合作方的事涉及到许多细节,公司内部需要更加谨慎的讨论。当然,我的态度很明确,我愿意尽力促成这项合作。”
李洱再次向他表示感谢。墨菲也有一种无比欣慰的感觉,李洱和韩飞在高层会议上的争辩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便跨出了目标实现的第一步。
一桌人相谈甚欢,陈总夹了一颗菠菜到碗里,感兴趣地转向刘永宽:“说起来,贵公司的技术部真是藏龙卧虎,令人惊讶,好几个功能的实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个人也有些技术背景,纯向您讨教,方便为我透露一下背后的思路吗?”
刘永宽此人和他团队里的程序员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平时不怎么说话,在公共场合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一讨论到技术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停不下来,当下便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陈总一边听一边问,问题也问得很有水平,刘永宽便越聊越开心,聊到后来连李洱都变成了餐桌上的背景。不过他不介意,单子成了就好。
就在刘永宽又讲解完一个新功能的思路后,饭桌上的人们突然发现陈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气管让他喘不过气来。众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倾刻之间,他已经倒在椅背上晕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李洱和陈总的秘书同时冲到了他的身边检查,秘书看着陈总昏迷的样子,猛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地问:“菜里难道有花生吗?陈总对花生过敏!”
“快叫救护车!”李洱立刻吩咐墨菲,“是花生过敏,那道果仁菠菜里有花生。”
这一桌子菜里并没有显见的花生,但是其中一道果仁菠菜里使用了花生碎,若不是李洱这样对调料味道敏感的人,就算吃下去也根本无法察觉。
“墨菲定理”说,一台再精密的仪器,哪怕只在一个微小的概率下,有一个微小的零件会出问题,导致全盘的故障——那么,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
墨菲整个人都惊呆了,手忙脚乱地从包里往外掏手机。
陈总的秘书瞪着她,有些气急:“我不是在邮件里强调过陈总花生过敏吗?你们怎么能这样!花生过敏是有生命危险的!”
李洱闻言看向墨菲,她的呼吸一滞,一时间回想不起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一封邮件。她的脑袋空荡荡的,在情急之下暂时失去了运转,就在她发愣的同时,李洱对她的失望几乎冲上了顶点。
“先叫救护车!”刘永宽提醒了一声。
墨菲回过神来,将电话拔了出去。
一室之内,陈总昏迷不醒,李洱正一边安抚他的秘书一边道歉。向接线员解释完病人的情况和详细地址,墨菲明白过来一件事——她确定以及肯定地捅了工作以来最大的一个搂子。而且,说什么都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墨菲的心内如受重击。酒店里没有紧急医护人员,他们能做的事情唯有等待,如果陈总真的发生不测,谁也无法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二十分钟过后,救护车终于来了,陈总的秘书紧跟着他上了救护车,李洱让公司的其它人先回去,自己带着墨菲跟去了医院。
一路上李洱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问墨菲任何问题,也没有要求任何的解释。他们在医院等了一个下午,陈总才在医生的治疗下悠悠转醒。李洱又亲自向陈总道了歉,但这一次却再没有笑脸回应他。
墨菲心里过不去,主动上前鞠躬:“对不起陈总,今天的菜是我订的,是我工作失职。”
陈总的面色依旧惨白,气愤着没有说话。任何个人的行为都代表着公司,他不需要接受其中某一个员工的道歉。
陈总的秘书却忍不住抱怨:“我们陈总花生过敏这件事,我在第一封邮件里就强调过了。我们来来回回确认了这么多次细节,你为什么连打个电话向酒店提醒都做不到?你简单一句工作失职,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你们公司的人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行了。”陈总打断他,“总算吃的量不多,没出什么事。”
这话听起来是为墨菲解围,却半含着嘲讽。
墨菲脸色赤红,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她也知道自己的错误有多么严重,但是此刻,她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再次代表ace向您道歉,不论您接不接受。”李洱向病床上的陈总郑重地鞠了一躬,“这件事情是我们的错,全部的医疗费用由我们支付,请您不要介意。”
他顿了一秒:“至于犯错的人,我也会严肃处理。”
墨菲在他身后跟着鞠躬,双睫一翻,滴下了两大颗眼泪。幸而没人看见,立即偷偷擦了。
当天回到公司,李洱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墨菲没脸进去,其它人就更没那个胆子。李洱办公室的周围一大片区域,都维持着鸦雀无声的状态。
连续几天,墨菲和李洱之间都无话可说。李洱不理她,她也躲着他。
其实回来以后墨菲认真的检查了来往邮件,并没有发现关于花生过敏的提醒,后来她想起和陈总秘书的沟通是从吴美妍那里交接过来的,交接的时候吴美妍只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她也就以为她们之前并没有淡到具体的事情。她问了吴美妍这件事,吴美妍说自己也记不得有没有这封邮件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理由是不能拿来给李洱作为解释的,就算是交接出了问题,她为什么不主动再问一句陈总的忌口问题?说到底还是墨菲做事情不够细致专业。
出了这件事后,陈总的这个单子也就突然冷了下来,墨菲知道在这几天里李洱还做了一些别的努力,但是周五上午陈总亲自回了一封邮件,以更换合作方的建议在公司内部没有通过为由,正式回绝了与ace的合作。
墨菲得知自己的错误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难过得百爪挠心,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整天下来连饭也没有吃。不是所有错误都有弥补的机会,她的愧疚找不到一个出口,就只能跟自己较劲,着了魔一样把手上的所有工作反复检查。
临近下班的时候,李洱给hr打了个电话,让她安排许墨菲下周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