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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索着,梁鳕找到了床,她得好好睡一觉,头触碰到枕头时梁鳕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窗外的雨声一直滴答、滴答……
在滴答滴答声中,有一双手在她脸上摸索着,从头发到脸颊,力道温柔极了。
这般温柔的力道,这世界也没谁了。
扬起嘴角,脸颊贴了上去,挨着手掌心,极具讨好,轻轻蹭着。
可真舒服,舒服得她嘴里一个劲儿唠叨着,具体唠叨些什么连她也不清楚,唠叨到了最后变成呓语,呓语着“别生气,不要生气,嗯?嗯嗯?”
这也是是她在他面前最大的让步了,可……
一把抓住想远离她的手,皱鼻子,平日里,只要她一皱鼻子,他就拿她无可奈何,因为啊——
“因为小鳕皱鼻子的模样可爱得让人生不起气来。”
可今天这招没用,细细想来,她那些话是过分了一点,过分而且自以为是,可她是一个自私的人,那些话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上,她得找一个机会卸下那座大山,不然总有一天会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双手似乎不乐意听命于她,蛮劲一起,更紧地去拽住,声音放得更柔更软“要我怎么样做你才不生气?嗯?”扬起嘴角,得意洋洋“要不要我把自己变成小狗,舔你,说看看,想让我舔你哪里呢?下巴?”今天这人是怎么了,她都这么说了,他还,侧耳细听,滴答滴答的雨声和着男人的喘息声,灼灼地从鬓角来到了她的唇瓣上,长时间集中着。
让自己的嘴唇呈现出便于亲吻的状态,等待着,吻迟迟没有落下来,心里一动,拽住那只手,缓缓地,缓缓地落在自己腰侧,指引着那只手沿着腰侧一直往上,隔着柔软的绸缎沿着轮廓,轻轻地轻轻地摩擦着直到,那声闷闷哼声响起,心满意足放开,这次肯定舍不得离开了吧。灼灼的气息朝着她逼近,唇重重压上她的唇,与此同时,落在衣服上的手掌开始收紧,整个身体宛如水面上的漂浮物,随着那手掌力道从水面上被提起,两具身体随着她腿部一个发力紧紧贴在一起,纠缠着,落在窗台的雨点滴答个不停。
时间仿佛回到那个下着雨的夜晚,这一次她没有赶他走,最疼时牙齿印在他肩膀上,在她的想象中他应该是温柔的,温柔且会小心翼翼去愉悦着她,可事实呢,粗鲁且莽撞,泪水和汗水和在一起,一个劲儿问“好了没,好了没有”在她的感觉中似乎过去很长时间了,可,低低地哑哑的声音在她耳畔“没,”她脑子晕乎乎的,模糊想着,还没到,还没到那是什么意思?想明白之后,大惊,那还得了,现在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像要死掉似的了,想睁开眼睛,可眼帘宛如被胶水粘住一样,张开嘴,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他没给她那个机会,那一下,泪水连串连串从眼角挤出,不敢呼吸不敢说话,所有感官都被那唯一的疼痛所牵引,死去一般,唯一感觉到活着的是那沿着眼角缓缓滑落的泪水,泪水滑落至嘴角,如咸咸海水滋味。
这下,什么都还给他了,干干净净还给他了,以后再想起的时候不会再遗憾了吧。
滴落在窗台处的雨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那两道呼吸声,她的打在他肩窝处,他的打在她鬓角处,冒失的小飞虫一头撞到窗户玻璃上,在静寂的世界里泛起了小小涟漪,眼睫毛抖了抖,依稀间,有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按理说,冲着你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话,我应该代替妈妈,代替……君浣把你狠狠教训一顿。”
一头撞到窗户玻璃上的飞虫身体掉落在窗台上,艰难拍打着翅膀,叹息声盖过飞虫拍打翅膀声,那叹息如长风“梁鳕,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她的思绪被窗台处的小飞虫命运所牵引着,小会时间过去,嘴角扬起,它从窗台飞走了,一放松下来思想又沉沉浮浮,往着最深最安静处沉淀。
曙光淡淡铺在窗户玻璃上,半掀开的眼帘抵不过倦意再次闭上,再掀开眼帘时,散落在窗户上的曙光面积又扩大了些许。
目光毫无意识在窗外游走着,直到那细微的声音响起,侧耳细听,那是水即将烧开的声响,头昏欲裂——颤抖的手跟随着脑子模模糊糊的若干意识,触到被单下的那具身体,藏在被单下的那具身体不着片缕,侧过脸去,麦至高给她买的那件睡衣一半搁在床头柜上一半垂落在地上。
背对她站着的身影把梁鳕最后一丝希望都打碎了,这一切并不是由酒精堆砌起来的一场梦,电磁炉发出的滋滋声响比任何时候来得更真实,因为真实才显得更加可笑。
跟哥哥谈了一场恋爱,和弟弟上床。
费尔南迪.容女士要是知道了肯定气疯不可,她自己都要气疯了,哦,对了,她喝醉了,温礼安可没喝醉。
那么了不起的温礼安居然干起这种乘火打劫的戏码,对了对了,温礼安现任女友叫做塔娅,要是让塔娅知道害死她姐姐的人还睡了她男友,肯定……想到这一层,梁鳕越发头疼,一头疼心就发狠起来。
干脆一了百了把温礼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这个时间点附近没人,通往小溪的路也只不过几十步左右距离,昨晚下了场大雨,溪流川急,小溪尽头通向哈德良区的垃圾山,每年在垃圾山出现个不明身份的尸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是……可惜了温礼安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但能怎么办,只能对费尔南迪.容女士只能表示遗憾了。
去年买的那把防身刀梁鳕一直没有用上,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紧握着刀,为了鼓励她多掏钱,买刀的老板口沫横飞,只要用得好的话可以把对方的肠子都勾出来,勾不出来也不要紧,一刀致命就可以了。
握着刀,一步,一步……
温礼安所有的注意力似乎被那一壶即将烧开的水所占据,很好,这样很好,简直是好极了,停在距离温礼安约一步左右距离。
就从他右侧颈部下手,那是人体结构最薄弱环节之一,她和他力量悬殊,这个点她有八成把握。
刀高高扬起,握紧,下落——
在刀下落的那一瞬间,某年某月,熟悉的笑容熟悉说话气息。
“小鳕,这是温礼安,我们家、这个世界上最懂事、最漂亮的礼安。”
在熟悉的声浪里头,那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躯体,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贴在她身上,他一一把它们拨开,唇一寸一寸贴上,她半眯眼睛看着,心里迷迷糊糊想起那种叫做“鳕”的深海生物,在阳光下洁白通透,她看着那双手在它身上游离着,看着那双手的指尖陷落在浑身通透的雪白纹理中,当指尖离开时它变成淡淡的水红,她看着它跟随着那双手浑身颤抖着,她看着它长出人类的腿,那双腿如蔓藤般,脚趾头拉成垂直姿势,它用人类的声音细细哀求着“轻点,疼,求你了,”甚至于,她看到它的眼眶里流出人类的泪水。
刀尖擦过、偏离、滑落、闭上眼睛、刀从手里滑落。
伴随着刀跌落在地上的闷闷响声,水开了。
电磁炉呲呲的声响消失不见。
世界安静得如死去一般。
“我给过你机会。”保持着她第一时间看到的姿势,没有回头,温礼安说。
这么说来,在她找到刀时他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懂事的礼安还聪明极了,聪明且狡猾:那女人是不会下手的,因为在他身上有一道叫做君浣的护身符。
“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性取向正常,生理结构健康。”他说。
嗯,这应该是对于孤男寡女干柴热火最好的诠释了。
气在那把刀掉落在地上时就已经被卸得一干二净了。
这会儿,她只能呆站在哪里,烧开的水倒进放着姜片加红糖的杯子里,瞬间,浓浓的姜味随着水蒸气在周遭淡淡散开。
温礼安把杯子放在桌上,说:“把它喝了,你应该感冒了,卫生所八点才开门,到时我带你去一趟。”
梁鳕没有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温礼安在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后还可以用这么平静的声音和她说话。
她憎恨那个平静的声音,憎恨昨天晚上自己忽发的好心,手一扫,杯子应声而倒,没再看温礼安一眼,梁鳕回到房间,在她打开衣柜时那片阴影覆盖了上来,也不去理会,随手拿起一套衣服,拉下睡衣肩带,质地极好的绸缎软软往下滑落,有什么关系呢?昨晚不都已经被看光了吗?换好衣服,转过身。
温礼安背对着她站在门帘处,冷冷一笑,这会儿怎么忽然懂得避嫌了,肩膀狠狠撞开温礼安,往着门口走去。
冷冷的声音来自于背后:“现在你不可能找到麦至高。”
站停,等待着。
脚步声停在距离她背后几步之遥所在:“不要白费力气,你感冒了,现在你需要休息。”
“温礼安,你做了什么?”梁鳕得承认,她在问这话是心惊胆战的,麦至高是那款惹不起的人。
温礼安无视她的问题,他对把她弄到卫生所去仿佛更感兴趣,一字不漏重复刚才的话。
这梁鳕变得开始极度不耐烦了起来,骤然提高的声音很有梁女士的爆发力,尖锐、刺耳,具备侵略性:“温礼安,你到底对麦至高做了什么?!”
“你在关心他?!”温礼安不甘示弱。
怒极反笑,这是弟弟在代替哥哥吃味吗?走向温礼安的脚步歪歪斜斜,好不容易在他面前站停,仰起头。
“温礼安,我欠了麦至高一万两千美元,度假村知道我住进那个房子有不下十人,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我将会被列为头号嫌疑犯,如果我把你供出去,你妈妈会杀了我,告诉我,你对麦至高做了什么事情?”
“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情,我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就可以安全回来。”温礼安避开她的眼神。
梁鳕松下一口气,随着那口气松下,身体软软往下,温礼安说得没错,她是感冒了,也许,在更早之前她就生病了,在那个早上,在那股密不透风的早上。
这场病来势汹汹,出现在她面前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三张面孔,温礼安、卫生所的老医生、梳着马尾辫整天把“礼安哥哥”挂在嘴变的小女孩。
这三个人当中就数温礼安出现的频率最多,睁开眼睛时她总是能看到他,他大多数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书,闭上眼睛,有薄薄的阴影覆盖在眼帘上,久久的。
然后,有这么样一个夜晚,窗户是打开着的,月中窗外有满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亮太大了,天空兜不住,一个劲儿下坠,那下把她吓了一大跳,张开嘴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看到香蕉叶子接住它时,大大松下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幽幽问着坐在床前的人:“温礼安,你有一万两千美元吗?”
一万两千美元那得很多吧?多到她都不知道它们叠在一起会是多厚,也许叠在一起时可以变成通向天空的梯子了。
把头埋近那个怀里,呜呜地哭起来:“温礼安,我欠了一个人一万两千美元,我哪有那么多钱还给他啊。”
这件事情让她在生病时也闷闷不乐着,梁鳕的人生总是一事无成。
小会时间过去,她等来了落在她头发上的那双手,触摸着她头发的手有那么一点笨拙。
片刻,梁鳕听到这么低低的一句:“别担心,这件事情交给我。”
她继续哭着,那被香蕉叶接住的月亮跟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晨光铺在窗框处,香蕉叶子有露珠在滚动,草丛里的夏虫没完没鸣叫着,躺在床上,梁鳕呆看着日历。
有人打开房间门。
迅速闭上眼睛,脚步声在床前停住,也只不过是三天时间而已,她就熟悉温礼安的步骤,在他手掌即将贴上她额头时——
“和哥哥的女人上床的感觉怎么样?”
这下,梁鳕确信自己的病真的好了,也只有在生病时她才会那么的婆婆妈妈,以及对着那个她曾经一度想杀死的人说那些蠢话。
不,也许那些蠢话发生在梦里也不一定。
温礼安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