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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庞大公牛身躯就要冲破围栏,东南方向响起了急促的鼓声,在鼓声的调动下公牛撒开腿往着东南方向。
手从耳朵放下来时梁鳕一双腿还在抖着,往后退的人又重新聚集到围栏前来,其中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不少。
看了自己惹眼的水果裙子一眼,梁女士可真会说大话,说什么她穿成这样一定会把男人魂都勾走,刚刚可没有任何男人因为她穿成那样拉她一把。
杀红眼的公牛们让机车骑士只能望着终点线兴叹,已经有几拨骑手选择退场,剩下的还在寻找机会。
但公牛们越战越勇,全场就数额头处有小挫白色毛发的公牛最兴奋,它把两位想打配合战术的骑手逼得掉头就走。
光顾躲避公牛的两位骑手却选择往同一方向,结果导致于他们以较为滑稽的方式撞到一起,在观众笑声中被工作人员扶下去。
两位撞在一起的骑手正是温礼安所在车队,至此,该车队全军覆没。
距离比赛结束时间也就十几分钟而已,场上骑手已经所剩无几,一些观众提前退场,梁鳕也是这拨退场观众之一,已经半个小时,应该可以和梁女士交代了。
观众席传来女孩子们的欢呼声让梁鳕停下脚步,欢呼声带着煽动性,一遍一遍喊着温礼安。
顺着女孩子们的目光,梁鳕看到已经换上比赛服的温礼安,眉头微微敛起,在梁鳕的印象中温礼安安静且低调。
环顾四周,现场女孩子占据了绝大部分,也许,安静且低调的男孩已经到了想得到更多异性目光的时期。
继续往着出口处,走了几步又再次折回。
梁鳕所站位置距离温礼安他们的车队大本营并不远,一抹穿着亮红色上衣的身影此时正挡在温礼安面前,那是塔娅,从肢体语言上看塔娅是在阻止温礼安参加比赛。
为时半个钟头的比赛时间就有六名伤员,其中一位还被送到苏比克湾的医院。
黎宝珠也加入到对温礼安的游说之中,这时梁鳕自然不会去凑热闹,虽然她也打劝说温礼安取消上场的念头,那是君浣的弟弟。
两位女孩劝说无效,温礼安戴上头盔。
梁鳕不得不承认,温礼安在场上的表现配得上现场女孩子们的高分贝尖叫,眼看公牛们就要掀翻温礼安驾驶的黑色机车。
女孩们尖叫着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观察,发现那辆黑色机车就像从浪尖上滑落,以十分漂亮的姿态迎向另外一个浪头。
欢呼声响起,没等落下又倒吸一口气。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欢呼中,黑色机车灵巧得像风雨中前行的帆,朝着终点线一步步逼近。
机车突破距离终点站五十米指示牌,前车轮刚刚越过指示牌,场上最为活跃额头有白色毛发的公牛以一种跃马式的姿态横向扑向温礼安,身体拔地而起,被漆成亮红色的前蹄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朝向天空,滞空,急速下坠——
梁鳕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场景,被摔在一边的机车、破碎的头盔、以及……
和现场女孩子们用一声一声尖叫来驱赶脑子出现的画面,眼睛忘了闭上,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开,尾音在舌头上打结,变成啊——啊……
全场鸦雀无声,黑色机车骑手矮下身体,做出赛车手们在急速弯道被奉为经典的动作,机车朝地呈现九十五度倾斜避开公牛前蹄、与此同时他抓住千分之一机会祭出响尾蛇甩尾动作、用机车后车轮去顶撞公牛后腿。
啊……啊——
公牛以一种塌楼般的姿势直挺挺往着地面、近两百公斤重的吨位刚着地,完成急速弯道动作的黑色机车横向漂移着滑向终点、机车连同终点线一起往泡沫堆飞去。
中央席位上的观众齐齐站起。
拿着担架的工作人员快速跑向泡沫堆,工作人员背后跟着塔娅。
女孩们捂住嘴,梁鳕手紧紧抓住裙摆,数分钟后,距离泡沫堆较近处的观众席位响起欢呼声和掌声。
梁鳕一颗心落了下来。
机车的冲力把白色泡沫挑向天空,泡沫在半空中解体,分化成数以万记的碎片,碎片迎着风扩展,纷纷扬扬,部分往着梁鳕这个方向。
伸手,摊开掌心,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那是旅人们口中冬季里悄然而来的雪花。
梁鳕从来没见过雪,梁姝口中一夜之间能把整个世界成白色的雪。
那阵风停下,白色颗粒状的物体一一掉落在地上,眨眼间眼前一片清明。
温礼安好好站在那里呢,塔娅又是笑又是哭的,聪明的姑娘意识到了什么,自然,她不会放过这机会宣誓主权,挽住温礼安手身体倚了上去。
这时,梁鳕才有时间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刚刚那一幕把她吓坏了,甚至于她把君浣妈妈悲痛欲绝的表情都想象出来了,失去君浣那位也许还能存活,失去温礼安……
那是最聪明、最懂事的礼安。
目光凝视着那抹修长身影,昔日高高瘦瘦的少年已经拥有了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身躯,站于蓝天底下,玉树临风半。
思想变得困倦,天空、物体、人影幻化成河面上的粼粼波光,粼粼波光中有一双眼眸安静注视着她。
回以,安静凝望。
在那双眼眸里,初夏天空水洗一般。
女孩的尖叫声宛如射向某个被凝固住物体的箭,恍然醒来,梁鳕看到了温礼安。
温礼安所站位置也只不过距离她几步之遥,他的到来引发了周遭的骚动,尖叫、欢呼、挑逗。
梁鳕轻轻呼出一口气,温礼安弯下腰,在他脚边躺着黑色皮夹,黑色皮夹她不久之前见过,皮夹里放着塔娅的照片。
温礼安弯腰捡皮夹时,站在一边的塔娅一脸甜蜜。
抹了抹脸,梁鳕转过身去。
一出赛场,她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麦至高,跟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诉苦,一大早饭都没吃他就被黎宝珠拉到这里来。
“陪我吃饭,我讨厌一个人吃饭。”麦至高说。
站停,麦至高笑得极为亲切,刚想开口拒绝。
“梁鳕,你今天站在那里,看起来漂亮极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梁鳕想起梁女士说的话,多笑好运气就会来了。
梁鳕没少笑过,但那都是在工作时间,敷衍的、讨好的、皮笑肉不笑的,但生活中她很少笑。
随着君浣的离开,她几乎忘了笑容的滋味。
也许正因为那样,霉运才会缠上她。
稍微活动了脸部肌肉,扬起嘴角。
“告诉我,你想吃什么。”麦至高声音愉悦。
呃……她好像没说要陪他吃饭吧。
“我车就停在外面。”麦至高不由分说拉着她。
梁女士还说了,面对那些邀请你吃饭的男人们,只要不讨厌,就当在他们身上打发一个无聊的下午。
离开餐厅已经近五点半时间,她六点半得上班,一路脚步匆匆。
那扇门开着,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梁鳕只能停下脚步,哈德良区的门高度也就一米六左右,温礼安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以上。
一米八以上的温礼安倚在一米六高的门框上,无形中产生出某种侵略性,修长的手指夹着没点上的烟,烟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手背上,来来回回敲打。
看了温礼安的膝盖一眼,在他做出急速弯道九十五度倾斜时,她几乎可以听到人膝盖骨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也知不知道……
“没受伤吧?”梁鳕硬着头皮。
“真的是你。”扫了她一眼,从脸到裙子,温礼安语气有不加掩饰的嘲讽,“之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妈妈买的,我……我不好拒绝。”干干说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根在温礼安手背上不断翻转的烟上。
往前一步,温礼安敛眉,梁鳕也敛眉,她弄不明白温礼安的烟怎么会跑到她手里来了。
好吧。
烟被丢在地上,迎上温礼安的眼睛:“抽烟对身体不好,我……不是说不可以抽烟,我是说……我是说你现在年纪还小,等……”
话被略微不耐烦的声音打断:“烦不烦,我得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拿着钱在公共场合买烟的年纪了。”
“温礼安,我……”接下来的话在温礼安身体往她方向倾斜时吞了回去。
“我不抽烟,我不会把钱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温礼安的目光再次落在梁鳕身上的那件水果裙上,嗤笑,“我要怎么理解你现在的举动?穿了新裙子,和男人去了餐厅,回过头来,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恋人,所以在死去恋人的弟弟面前表达出一点关怀,以此来平衡内心的不安,然后获得心情平静?”
后退半步,身体往左边靠近,没抽烟就好,擦着温礼安肩膀梁鳕往前。
“梁鳕。”
加快脚步。
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要不要我给你提个建议,在高级餐厅用餐时可千万不要有把剩下的食物打包回家的习惯,那是会让男人们感到尴尬的事情。”
梁鳕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冷冷说:“温礼安,穿什么样的裙子,和男人去餐厅吃饭是属于我个人事情,君浣已经死了。”
“知道君浣死了意味着什么吗?”目光定定望着前方,“意味着我从此以后和你、和你们家不会有任何关联。”
即使没死,梁鳕也不知道到最后和那一家人会不会有关联。
也只不过谈了一场恋爱而已,也只不过那场恋爱谈得比较久而已,那都是君浣说的,他记挂她记挂了十几年,从小小那么一丁点到亭亭玉立。
而她呢?真正让她记挂的也许是那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她常常面对河水:是什么啊……
回到家,梁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那件水果裙。
“梁鳕,”梁姝的声音隔着卷帘传进房间里,“在高级餐厅用餐时可千万不要有把吃剩下的食物打包回家的习惯,那是会让男人们感到尴尬的事情。”
这话温礼安十分钟前说过。
穿好衣服,一把抢过梁姝手中的餐盒,麦至高有有没有觉得尴尬梁鳕不知道,但当时餐厅服务生脸上表情是让她挺尴尬的,可那些甜点都是梁女士喜欢的。
打包盒被梁鳕狠狠丢在垃圾桶里。
以后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再干了,还有,关于温礼安她以后有多远就避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