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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残明》更多支持!秣陵关,唐王使节团的住所。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聿鐭屏退左右,拉着马吉祥道:“汤来贺和焦琏已经走了五天,现在还没有只言片语送来,难不成他们半路上遭遇敌袭,已然壮烈殉国,又或者前线打了败仗,陷入清军团团围困之中无法给孤王送信?但汪克凡呢?汪克凡为何也音信全无?若是汤来贺和焦琏出了意外,汪克凡也应尽快向孤王知会一声啊!”
作为地位尊崇的唐王,同时也是奉旨而来的钦差大臣,朱聿鐭这几天得到了楚军足够的礼遇和尊重,而且不是那种虚伪的客套和敷衍,而是近乎一家人般的坦诚相见。在楚军中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心目中,他们效忠的精神载体仍然是大明帝国,只要当今天子厚待楚军,厚待汪克凡,那就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好皇帝。比如隆武帝吧,楚军官兵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位明君,连带着对唐王朱聿鐭也有一种亲近、信任的感觉。
当然了,当官的大多没好人,皇帝身边总少不了奸臣,楚军官兵浴血奋战之余,最怕朝廷里有秦桧那样的奸臣,再搞出“十二道金牌”、“风波亭”一类的事情,蒙蔽天子,陷害忠良,和自家汪军门为难作对。甚至让他蒙受不白之冤……楚军中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搞不清政治斗争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本能的排斥朝廷文武大员,尤其不喜欢那些文官。对跟着朱聿鐭一起来的随行官员就没那么客气,马吉祥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虽然算武将,但在前线官兵眼里又不是正经武将,楚军对他的态度比唐王朱聿鐭可差远了。
同为钦差大臣,待遇却天差地别,马吉祥甚至隐隐有些醋意。楚军对唐王朱聿鐭实在太好,一般的军事禁地可以随意参观。前线的最新战报也会及时向他通报,只是根据保密条例。有些核心的军事机密不会告诉他……但朱聿鐭对此并不关心,并不介意,这些专业性太强的军事机密他根本没概念,哪怕告诉他也如听天书。听不了几句就会掩耳而走。
朱聿鐭关心的都是一些非常直观的问题,比如打完一仗后,你只要告诉他结果就好,比如到底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总共消灭了多少鞑子兵,是否抓到了清军的大将,我军又有多少伤亡等等。满清的安庆巡抚刘弘遇前不久向楚军投降,朱聿鐭很想见他一面,可惜向秣陵关守将席宝田一问。刘弘遇已经被送到汪克凡那里,必须去前线才能见到。
去前线?好呀!朱聿鐭一开始就想去前线,只是拗不过席宝田才留在秣陵关。很羡慕能去前线的汤来贺和焦琏,如果不是怕丢了朝廷的面子,他都想和席宝田耍赖,凭借唐王的身份强闯秣陵关,席宝田总不能和他动粗……但也只能想想罢了,他现在不仅是唐王。更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担负着好几项重要而庄严的使命。如果再拿出荒唐王爷的脾气行径,就会搞成一场丢人现眼的闹剧。
虽然不能硬闯秣陵关,但是朱聿鐭对前线战况非常关心,早就再三叮嘱汤来贺和焦琏,让他们第一时间就送来军情报告,而且要尽可能的详细,最后多讲一些基层官兵的战斗生活细节……以前被圈养的时候,朱聿鐭对大明的普通军民完全无感,通过这次出行的所见所闻,这些军民百姓却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无比渴望打败清军,朱聿鐭对此深受震撼和感染,对宁镇战役的胜利也更加期待。
然而一晃眼已经过去五天,汤来贺和焦琏却像失踪了一样,没有送来任何消息,朱聿鐭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就算中间的某个信使出现意外,五天里也不至于一封信都没有,焦琏也许忙于军务,汤来贺在宁镇山区却是半个客人,作为一个即将入阁的朝廷大员,他也没理由疏忽怠慢唐王朱聿鐭的请求,前线战局有什么新变化,都应该在第一时间送来消息,对今后的战略安排和使节团交换意见。
隆武帝这次调整东征战略,重心向南京方面倾斜,汤来贺并不十分赞同,向朱聿鐭几次提出折中修改意见,并且很隐晦地表达了不满情绪。福建方面投入了大量的军力财力和物力,明军各部伤亡士兵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功败垂成之际却釜底抽薪,汤来贺的不满代表着福建明军的普遍情绪,他本人更承受着隆武帝和前线将士的双重压力,千方百计想为福建方面争取更多的资源。
按照朱聿鐭的理解,如果宁镇前线战局不利,楚军节节败退,汤来贺肯定会质疑调整东征战略的正确性,既然楚军打不过济尔哈朗,为什么要把大量的人力、物力、军力、财力投入南京方面?如果宁镇前线战局有利,楚军挡住了济尔哈朗的进攻,汤来贺同样会质疑调整东征战略的必要性,既然已经能打赢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投入宝贵的资源,而不是用到更为需要的福建战场?
可是汤来贺一直音信全无,焦琏也没有送来消息,朱聿鐭等得心焦,每天都要去席宝田那里询问几次。席宝田倒是提供了一份军情报告,但是内容过于专业,过于简单,xx高地失守,xx高地收复,x营x哨向x区域集结等等,朱聿鐭一多半看不懂,一小半感觉太空泛……楚军对自己的伤亡人数统计得较为精确,动辄几十人、上百人乃至数百人的伤亡,朱聿鐭从中找到了焦琏所部的伤亡数字。一千三百名阳朔兵参战竟然伤亡五百余人,将近四成的伤亡比例看上去非常恐怖,清军的伤亡人数却没有具体数据。大部分都是“待统计”、“待核实”一类的字眼。
这份军情报告通篇都是客观陈述,冷冰冰的风格没有一丝感*彩,对具体战斗的描述很简略,看不出到底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但是朱聿鐭从字里行间看出一个事实,楚军正在步步后退,接连放弃阵地。清军却步步进逼,不断向前推进……他为此询问席宝田。席宝田的解释是楚军主动性后撤,整体防线仍然稳固可靠,这样的答复根本无法让人放心,朱聿鐭反而更加担忧。从崇祯朝开始明军打败仗的时候就是这套说辞。朱聿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楚军不断后退,焦琏所部伤亡惨重,汤来贺一直没有来信,这重重迹象综合起来都指向一个结论,前线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
“哪怕天要塌下来了,也得让孤王知道实情呀!汤来贺现在到底在哪里?该不是席宝田从中作梗,有意隐瞒军情?这些军将一向胆大妄为,欺上瞒下最是擅长。若果真如此,孤王定然要重重责罚于他!”朱聿鐭提起席宝田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这个家伙硬拦着。他早就离开秣陵关到前线了。
“殿下还请息怒,眼下还得求着席宝田,真和他闹僵了反而不美。”马吉祥想了想,说道:“殿下若是担心前线战局,不如选派一二心腹之人,请席宝田通融放行过关。去军前探查究竟。只要朝廷使团留在秣陵关,席宝田就不违汪克凡将令。没道理从中为难……但,但若汪军门暗中早有授意,殿下这么做又怕……”
他还没有说完,朱聿鐭已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腾腾腾向外快步走去,大声说道:“嗨,我早怎么没想到?孤王这就去寻席宝田,来,你也跟我一起去!”
听说要过关的只是唐王的两个亲随,不是使节团的成员,席宝田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还派出十名楚军士兵随同前往,除了保护唐王亲随的安全之外,也能帮他们更方便地找到焦琏和汤来贺,毕竟这两个唐王亲随人生地不熟,在山沟里乱钻一气耽误时间不说,还可能被当成清军的细作被抓起来。
见席宝田这么配合,朱聿鐭对他的观感大幅好转,兴致勃勃地提出邀请,当晚找一家酒楼宴请席宝田。对于这份难得的恩宠,席宝田却坚决的表示拒绝,语气神色还颇为忌惮。
“王爷殿下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这顿酒却万万吃不得,俺们楚军有一条死规矩,各级军将官佐除了公务往来之外,严禁与朝廷要员勋贵结交,今日这随口一说还罢了,若真的接到王爷的帖子,末将还得到军法队解释一番,不敢去,绝不敢去的……”
朱聿鐭只好作罢,面子上多少有些下不来,心里对汪克凡不由得暗自腹诽,汪克凡这厮别的都好,就是一身商贾气太浓了,大事小情都要算计一番,生怕别人撬他的墙角,不如本王坦坦荡荡之洒脱。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继续等待。从秣陵关到前线虽然不太远,但是山路难行,没有个五六天别想打个来回,不料刚过两天其中一名亲随就回来了,他在半路上碰到焦琏的信使,所以先行赶回来送信。
“拜见殿下!”那信使眼窝深陷,面色潮红,除了赶路的辛苦之外,似乎精神上也很疲惫,但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情绪看样子还不错,对朱聿鐭行礼后从怀里取出两封信,交给亲随呈了上来:“小人带回来两封书信,一封是我家焦琏将军的,另一封是替监军汤来贺转呈。”
亲随拿到信后并没有立刻交给朱聿鐭,而是按规矩仔细检查,先捏捏里面是否有异物,再看信封是否完好,火漆封缄有没有开启过的痕迹,核对封面上的印章落款……朱聿鐭等不及,向那信使问话道:“汤来贺现在何处?他即然有书信与孤王,为何又要由焦琏转呈?还有前方战事究竟进展如何,我军是否正在节节败退?”
“监军这几日都在前敌,亲冒矢石查看战情,每日从早至晚频频恶战,身边的亲卫已经伤了数人,故此命我家将军转呈书信。前方战事嚒,我军虽在节节后退,却并无败象……”
“他何必要亲自出阵?”朱聿鐭惊讶异常,全没注意那个信使的后半截话,抢着追问道:“汪克凡为何不拦住他,又为何不多给他派些护卫?”
“听说是汤监军执意请赴前敌,汪军门原本不允,后来汤监军亲口许了他三件事,汪军门才终于点头应允,但究竟是那三件事,小人就不知道了。”那信使说道:“前敌砲石无眼,汤监军的亲卫有些折损是难免的,有诸多的楚军兵将护卫,必能保汤监军有惊无险,殿下无须担忧。”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听说汤来贺这个文官亲自上战场,朱聿鐭固然很惊讶,却并不是太担心,如果一军统帅对自己的安全都无法负责,就不会把千军万马都交给他。汤来贺亲自跑到前沿阵地上,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天,肯定是为了更加直观,更加准确地判断战场形势,所以这份军情报告才姗姗来迟。
这是汤来贺送来的第一份军情报告,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会在这封信里对整个宁镇战役的进程做出评估,并对下一步的战略调整提出建议。作为东征南路军的统帅,汤来贺的眼光肯定远远高过马吉祥这样的半吊子武将,对战役形势的评价更为准确,他到底会给出一个什么意见,是使节团非常重要的决策依据。
在朱聿鐭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个亲随终于用小刀把信封裁开,呈到他的面前。
朱聿鐭伸手抓起信封,动作过于迫不及待,里面的信被甩到桌子上,首先看到了信尾的结语:鉴于宁镇之战有望全歼虏王济尔哈朗之师,其他各路明军宜暂停攻势,全力配合楚军,并调朱成功水师入长江口助战。此战若胜,江南可定,半壁可安,廿年内大明再无败亡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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