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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交流了之后,步微暖刚刚因为通了灵语而升起的喜悦转瞬便烟消云散。
方才的桃仁儿慑于邵煊的威压,竟连这房间的三米之内都没办法靠近,明明感觉得到步微暖让人担忧的状态,却寻不到靠近的方法,只能在外面焦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力强大如同雪狐猫都受到邵煊的限制,显而易见的,那个神秘的君主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如此强大的人骗了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念及此,步微暖沉了沉心,决定继续南洛之行,自己究竟是不是慕容云烟,在南洛,一定会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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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半月有余,再回来,南洛主城的格局已经有了稍许的变化。
上次圣典的繁华街景一不见,步微暖便向初来乍到一般失去了方向。然而明月对这座城却异常的熟悉,轻车熟路的载着步微暖便来到了神殿之外。
步微暖赞扬的拍了拍它的头,心中却十分不解:沈熙洛一个千鹤宗族的嫡长子,养的马为什么会对南洛如此熟悉?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殿门突然缓缓打开。一身黑色长袍的羽离带着一众神使迎了出来,看到步微暖并无一丝诧色,倒像是早就等在这里一般自然而然的走了上来,道:“风...公子,圣女大人已恭候多时。”
步微暖微微一怔,一句“她怎么知道我会来”险些脱口而出,旋即自嘲的一笑,翻身下马向羽离偮了一礼:“有劳右司大人带路。”
依旧是上次觐见的大殿,慕容花现仍远远坐在层层幔帐之后,模模糊糊的只露出一个轮廓。
步微暖往前走了两步,俯身行礼:“风五见过圣女大人。”
“风公子免礼,来人,赐座。”慕容花现的声音悠悠的传来,简直上次听到的多了一份沉稳,少了些许急躁。
步微暖不由看了眼静立一旁的羽离,面露钦佩之色:一个全家都被曲秋虐杀的人,能够忍辱负重的将私人情感暂抛一边,反过来引导圣女暂时不能和神王撕破脸面,能有此等忠心之臣,实乃南洛之幸。
“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慕容花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拉回了步微暖飘远了的思绪。她立刻回神道明了来意:“风某斗胆,想向圣女讨一份名单。”
“风公子但说无妨,花现若有,定当双手奉上。”
“一份南洛所有拥有慕容姓氏之人的名单。”
步微暖话音刚落,便明显感觉到大殿里气氛猛的一凉,正欲发问,一旁的羽离却先一步开了口:“风公子要这份名单来何用?”
步微暖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受人之托,寻一个名为慕容云烟的女子。”
哐啷一声,屏风之后慕容花现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杯,她声音急迫的传来:“是谁在找小...小烟?”
步微暖想了想,虽然邵煊并没有交代过不能说出自己,但凭着南洛和昭笛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若是当真说出邵煊两个字,这份名单今天自己恐怕是要不到了。于是她抿了抿唇,回答道:“一个故人。”
“风公子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糊涂?”羽离再开口时明显的语气不善。
“右司何意?”
“慕容乃南洛神族姓氏,放眼四国,也就只有如今的圣女花现和她未归国的孪生妹妹之姓为慕容。”
最后的希望破灭,步微暖微微一晃,旋即抓住椅子的扶手稳住了身子,哑声问道:“那慕容云烟...当真是贵国的另外一个圣女?”
羽离沉吟片刻,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回答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却仍旧骇的步微暖一阵心悸,心跳仓皇间竟然觉得嗓子都燎痛的腥涩。雪狐猫见状有些心急,一时忘了步微暖来之前的交代,猛的从她怀里窜出来,一口咬在指尖。
最近这主子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血脉里混淆着棉絮一般的污浊之气,气息也时常失常,更为甚者居然能通了灵语。虽然能与自己沟通了是件好事,但桃仁儿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却总感到不安。
羽离在看到那一团白以后蓦地瞳孔一缩,正准备走近看清个楚,步微暖却已经回过神来将灵宠收回怀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圣女大人,风某突觉有恙,先行告退,失礼了。”
说完不等慕容花现回话,便脚步虚浮的转身向外。
然,那明明近在眼前的殿门却怎么走也靠不近,眼前似乎隔了层层纱幔,密密匝匝的将要封住出口。步微暖一急,抬脚便要腾掠,谁料身子蓦然一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便凭空被换了场景。
血月高悬。
山风阴寒,吹过石壁之间狭窄的缝隙,啸声如同鬼泣。
夜行的飞鸟桀桀的叫着自半山掠过,叫声伴着呼啸而过的夜风,愈发显得渗人。那一声声短而尖锐的鸣啸,于寒夜间宛若千万把锋利淬毒的匕首,闪着幽幽的寒光,毒蛇般的撕咬着步微暖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局促不安的站在断崖之下一处衰草疯长的湿地旁,眼神闪烁的看着眼前摔得七零八落的马车。
她认得,这辆马车正是那夜游风若动了手脚欲要谋害南洛圣女的那一辆。
看下方草丛的压痕可以断定,车子刚刚坠崖不久,说不定时间仍旧停留在上次自己离开的那夜。可如今,马车残骸还在,车里的一双婴儿去了哪里?
步微暖迟疑了几秒便冲过去拼命的翻找着,虽然这样想很不该,但如今的她只要翻到那一双女婴的尸体,自己便能从身世的迷雾之中解脱出来。
“哇呜——哇呜——”
一阵哭声从头顶传来,步微暖姿势一僵,怔怔的抬起了头。
借着浑浊的月光,依稀看得到距离崖底十米左右的地方,于石壁间斜生出了一棵巨大的松树。而树上,一片明黄色的布料随风摇晃,虽然夜色昏暗,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看得出,那是游风若在那车上脱下来包着女婴的外袍。
步微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包裹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同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钻进耳中:“就是这附近了,老奴刚刚出来寻草药的时候看到的。”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个声音一出,步微暖瞬间一个激灵,她仓然回首,定定的看向黑暗之中声音来源的方向。
这个声音自己虽然只有数月未曾听到过,但这短短几十天里的世事变化之巨,俨然像熬过了数十年一般,以至于此刻听到时,竟让她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张俊朗儒雅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清晰起来,步驰带着焦灼的神情,在一个妇人的带领下,步履匆匆的向步微暖的方向走来。
她的眼眶在看见步驰的一瞬间刷的一下便红了,双手震惊不已的捂着唇,哽咽的声音自指缝中漏出:“爹...”
“回老爷,只有老奴一人看见。”
步驰沉默的点了点头,同那妈妈一起攀上崖壁,救下了那一双女婴。落地站稳之后掀开襁褓看了看,不由觉得惊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两个孩子除了受些惊吓之外,几乎毫发未伤。
那妈妈盯着婴儿看了半晌,突然战战兢兢的开了口:“老爷,这孩子有些妖异啊...”
“怎么说?”
“您看这孩子眉心的印记,老奴看着只觉得心里滋滋的冒寒气...都说南洛国魑魅纵横,我们初来乍到,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单看这马车坠崖车毁马亡,却独独这两个婴儿完好无损,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妖异啊...”
步驰低头看了一眼,旋即将襁褓的角合上盖住了婴儿那个在月光中熠熠发亮的印记,道:“这个我会想办法,妖异也好,不妖异也好,除此之外你可还想得到别的办法来对怜诗交代?她醒来若是看不到孩子,会死的。”
“这...”
步驰紧了紧手臂无声沉默着,半晌,将一踏厚厚的银票递到妈妈手上,沉声问道:“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妈妈会意的低了低头:“回老爷,老奴今天为五夫人接生,夫人生产的过程虽然艰难了点,但却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步驰闻言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去把五夫人生下的孩子藏了吧,寻个风水好一些的地方,小心点办,别被人知道。”
“是,老爷。”
步微暖如遭雷击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步驰抱着那一双婴儿消失在视线里,想追,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眼前的东西开始一点点虚化,山石和草树纠结着渲染在一起,连带着空中的血月山间的飞鸟,转眼间便混成了画板上漆黑漆黑的浓墨,就连步驰留在她脚边的那件色泽耀眼的明黄色的袍子都开始一点点褪色,消融进黑暗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慕容挽晴的鲜血,慕容修的长剑,游风若的眼泪,步驰的叹息...这一切本应该无声无息的东西却一转眼撕搅汹涌成擎天的狂澜,夹杂着尖锐咆哮的飓风,化成一张狰狞可怕的怪物的脸,劈头砸下,獠牙直扑步微暖的脸咬来。
“滚开——!”步微暖一声尖叫,霍然坐起,右手条件反射的探向腰间,却没有摸到鸢翼。她一怔,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换回了女装,躺在了一张柔软华丽的床上。
她刚想开口喊人,床帏便被撩了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伴着万分熟悉的气味传来:“小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