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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微暖院子里锅炉声声,烈火熊熊,一烧就是干劲十足的一下午。
金铠卫满村子集来了数不胜数的破铜烂铁,全被她一股脑的倒进锅里熬成了汤。游二一不解的问她在做什么,她神秘的笑而不答,反倒把人全部轰了出去继续找铁,只留下四个命苦的烧火工,吭哧吭哧扇着火,熏得满脸黑灰。
“你这丫头,尽会折腾人。”沈卿澂笑着,安稳的目光落在翘着二郎腿剔牙的步微暖身上。
后者毫无自知的继续我行我素,还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帮家伙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不给他们找点活儿累趴下,等会他们就要赶不及的冲出去送死。”
“你啊...”沈卿澂轻笑出声,无奈摇头。
“咻咻——砰——”
当第一颗烟火飞上夜空绽放,炫夜拉开了帷幕,散人村进入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村民们成群结队的聚着团点火,喜悦的尖叫声伴着一朵朵腾空盛开的彩色花朵,点沸了整片雪域的夜。
游十一传来消息,已经按计划将林雪倾的人马往河对岸引去,不出半个时辰即可到达。
步微暖腾地一下跳起来,跑过去看了看烧熔的十几桶铁水,心情大好的打了个响指,首当其冲的挑起了一担,边走边吆喝道:“Comeon小的们,跟领导走,打树花去喽~~~”
四个灰头土脸的人连忙胡乱的抹了把脸,露出一双贼亮的小眼睛,便跟在步微暖身后,挑着铁水往村西走去。
一路上把步思南的风骚张扬学了个十成十,扭着小腰尖着嗓子脆生生的喊着:“来啊来啊,走过的路过的听到姑娘我的声音就赶紧的跟上来吧~~~姑娘我今儿个心情甚好,带你们去看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恢弘景象了啊~~~”
“来呀来呀,都跟上都跟上,当妈的领着你的宝贝疙瘩,当儿子的牵好你的亲爸亲妈,当男朋友带上你的心肝小情儿,跟着暖姐姐去看‘红星乱紫烟’了哟~~~”
“排排站跟好了咯,保你看一次想两次看两次想一生~~~锵锵锵,各位老少爷们儿,姑娘媳妇儿,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哇~~~”
这么几声吆喝,听的金铠卫脸上五彩缤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身后不一会儿却跟上了一条长龙。人们猎奇心理旺盛,再加上步微暖一众身穿羊皮小袄,头戴斗笠的打扮确实相当新奇,男女老少便都赶忙点掉了自己手里的烟火,顾不得看便闹哄哄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长龙浩浩荡荡的穿过整个村子来到了村西的古城墙下,步微暖放下担子,抬头看了眼月色中漫天起舞的彩色烟花,默默数着时间。
不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转身对着身后围观的村民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有钱没钱的都来捧个人场,暖姐姐感激不尽哟~~~下面请大家稍稍退后,暖姐姐这个绝活,要远距离观赏才能灿如繁花。”
说完狡黠一笑,指着身后跟着的四个同样打扮的金铠卫,不怀好意的坏笑说:“另外,大家伙得给我这几个帮手,留点地方跳舞不是~~~”
说完,不顾四个人激烈的反对,瞪过去一个“你们敢不跳我回去就把你们放锅里熬化了”的凶狠眼神,舀起一瓢冒着热泡的滚烫铁水,一跃而起,“啪”的一勺力道十足的甩到古城墙的最高处。
“砰——啪嗞——”
一千多度的铁水遇冷迸射四溅,与彩花缭乱的夜空中开出万多绚烂的火花,犹如枝繁叶茂的树冠,壮丽程度远胜于空中燃放的烟火。
那一刹那,整片古城墙都被明亮的光芒照映的分毫毕现,紫烟中红星乱闪,极为华丽,带着“嗞嗞蹦蹦”的凝铁声,脆脆的落下,与金铠卫四人怪异生涩的舞步糅杂起来,竟也独具一格,别有一番风味。
步微暖见状嘿嘿一笑,暗自决定回去把这几个家伙的舞步编排一下,广为传播出去。而后喜滋滋的想着,自己倒是歪打正着,又开创了舞林的一个新纪元啊。
心情一好,也顾不得这每一勺十多斤的重量,不知疲倦的狂舞起来。一时间,天地间一片通明,铁花落雨般的坠下,密密匝匝如梦如幻。
人群便跟着沸腾起来,惊喜的叫声接连不断。
“哇哦——哇哦——!”
“好漂亮哟——!”
“呐呐呐,姐姐你看,那一片好像漩涡呀!”
“还有那个,还有那个,好像翅膀...哇!飞出村子了耶!”
......
沸腾的人群之中,唯有一抹木槿紫,遗世独立般清雅的站着。沈卿澂唇角含着轻笑,目光平静温暖,完全不受璀璨夺目的的铁花影响,一丝不差的跟着空中轻盈如蝶的步微暖。良久,突然对身边的冰涟说:“出去看看,情况如何。”
“嗯,公子。”
相较于村内的人声鼎沸,村外婆娑河对岸的林子则显得波云诡谲。林雪倾率两千兵马南下捉拿步微暖,不料途中看到一支身着昭笛暗部服装的小队。那些人明显与他所行方向一致,他又惊又惑的跟了上去,便被引到了这环村河之岸。
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几千人马过去应该毫无压力。可他看着满天升腾的烟火,却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于是喝令布众停下,静观其变。
游十一几人伏于暗处有些着急的看着:“怎么办,五姑娘让把他们引到河面上来,这小子可真机灵,竟然不动了。”
“别急别急,我想想...我想想...”左边的人做沉思状。
“就你那猪脑子,能想出来个屁啊!”右边的人嘲笑道。
“你脑子聪明,你想!”左边的人吹胡子瞪眼。
“跟你比我确实聪明多了。”右边的人傲娇甩头。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游十一忍无可忍。
......
这边仍在不着调的想着对策,林雪倾头顶的夜空里却突然绽开了一朵浅蓝色的烟花,形状不同于一般的烟火,而像是燃放者特意摆放过之后一齐点燃,才能在腾空后画出这般美丽的形状:一朵完整的六瓣雪花。
林雪倾的瞳孔突然一眯,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策马往前挪了几步,口中喃喃道:“婧儿...”而后在雪花开始消失的同一刻,突然扬鞭一打,疯了似的奔出去。
“林公子!”身旁的副指挥见状愣了一下,然后下令道,“全体跟上!”
两千人立刻如下锅的饺子般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冰河之上。
“太好了!”游十一激动的一巴掌拍在身边兄弟的背上,险些把人拍了个狗啃泥,“这下暂时不用回去跪搓板了。”
两千兵马全部行到冰面上的时候,古城墙前突然绽开瑰丽璀璨如同树冠般的“烟花”,泛着淡紫色的雾气,亮黄色的外焰里过着一点赤红。众将士齐齐勒马止步,均为着突然涌起的壮观景象而震诧不已。然而下一刻,那些“烟花”突然越过村子的护围飞溅出来,落雨冰雹般的直砸在脚下,惊的马儿全部都躁乱起来。
雪碰到高温铁花便瞬间融化,雪层中铺藏着的枯叶干枝沾火即燃,铁花一路烧到打过洞的厚冰之下,与水面的燃油相撞,轰的一声便炸开了团团烈火。冰面上顷刻间乱作一团,冰雪炸裂的刺响,马儿惊乱的嘶鸣,将士失措的呼号,交杂在一起,一浪浪的随着火光汹涌而高亢,却敌不过打树花的脆响。
游十一抬头看了看从村子里飞溅出来的铁花,眼神中带着欣赏。拎起提前准备好的干净的水往自己身上一浇,沉声下令:“准备上!”
“哥...大冷天儿的,浇冰水,我怕冷嘤嘤嘤...”
“就你屁话多!”游十一剑眉一挑,不由分说的一桶水当头浇下,然后拎着他冲进熊熊燃烧的河面上,“杀,一个不留!”
己方虽然只有九人,然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对付一群落网之鱼绰绰有余。火势越烧越猛,毫无防备的来袭者还未开战便被烧死了一半。游十一带人在红光爆炸之中冲杀,血雨腥风中,半柱香时间不到,便全灭了两千兵马。
河面上的冰慢慢的化的一丁点都不剩,火光中涌动的水将尸体尽数吞没。
村子里的烟花仍旧开的妖艳,仔细看还能在那缭绕的紫烟中看到步微暖灵动的身姿。游十一九人站在河岸边搜找着漏网之鱼,身边的人突然问道:“五姑娘不是说只取林雪倾性命吗?”
游十一顿了顿,沉沉说道:“这些人,放回去便是殿下的阻碍。五姑娘心善,我们却手软不得,唯有尽自己所能,为殿下除去一分算一分。”
村子里,冰涟回到沈卿澂耳边低语:“公子,一切都在微暖的计算之中,唯一有出入的是游十一全灭了来犯者。”
沈卿澂点点头,指了指仍旧精力充沛的步微暖:“你去叫她停下吧,人来疯的惹事精,等会儿麻药效果没了,有她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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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一战,来得猛去的也快。村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两千兵马便已经命丧黄泉。然而,却仍有一个漏网之鱼。
深夜,花灯节落幕,村子内外都恢复入了一片静寂。
寒风啸起,偶有雪原苍狼凄厉的鸣啸声自遥远的山头传来,声音在月夜之中分外肃杀。
雪地里,一个勉强还看得出人形的人拖着残缺不全的躯体挣扎的向前爬着,衣不蔽体,裸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四肢被烧得焦黑模糊,间或有着明晃晃的水泡。泛白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只有几百米远的散人村村门,不甘而焦迫。
他明明感觉得到,李曼婧就在那扇门之后,就和自己有百米之遥,却又感觉像是隔了一生那么远,怎么也触碰不到。
终于,他耗尽了力气,颓然的将脸埋在了雪里。他的身后,自河岸到脚边,凝出一道长长的血线,血冰中参杂着丝丝黄稠的脓水,在惨白的月光中显得凄凉萧索,孤寂无比。
弥留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雪倾?”
他诧然一惊,心悾悾狂跳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熬出的力气,猛地抬起头。
如水月光中,李曼婧的脸上挂着清凉的泪珠,却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朱唇轻启,用最温柔的声音唤道:“雪倾,你找到我了...”
当被李曼婧揽进怀里时,林雪倾贪婪的感受着那久违的柔软的温暖,突然间有种释然的感觉。这一生颠簸辗转,被遗弃被谩骂,只是为了能和斯人相守白头。如今虽然无法实现这个愿望,能在临死前在看到她为自己流泪,也算不枉此生。
“婧儿...别哭...”林雪倾气若游丝的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艰难的抬起手想去擦掉她的泪。谁料,抬至半空却突然脱力坠了下去。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下,分不清是他自己的泪,还是曼婧的泪落进了他的眼里。
风起萧寒,卷出一层雪雾。
氤氲雾气后,两个相拥的影子,绵情却断肠。
PS:写到这里突然觉得林雪倾好可怜...默哀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