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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芳菲手脚都蹭破了皮,这还算好的,后想想,最可怕的是她们主仆三人几次都险些从山道上滚下去。事后,闵芳华紧忙叫人取了金疮药膏,还引得闵老太君阵阵夸奖。
芳菲无宠无能,只好将苦果子生生往肚子里咽,脸上还要流露出笑意,话语中更要对大姑娘闵芳华感激不尽。
说来也奇,竟是从那次之后,大太太对芳菲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改过去冷淡冷漠,不但嘘寒问暖,而且闵芳华有什么,大太太也绝不亏待芳菲。
甚至还暗暗私下里贴补这个庶出无宠的女儿。
今日,芳菲故意在人面前重提此事,老太太笑容不断,底下人却面色各异。闵芳华嘴角抽动,闵芳蕤不屑白眼,闵芳苓幸灾乐祸,周粟乔却是满心羡慕。
“老祖宗,小时候,我娘常提那白马山,说山上的灵音寺中有前朝遗迹,香火不知多旺盛。我娘还在闺阁中时,您就时常带她去进香。老祖宗......”周粟乔轻轻摇晃着闵老太君的胳膊,语气里尽是撒娇。
老太太笑呵呵搂着外孙女:“这是时节,山上都是破叶子,连huā草都凋了,有什么可瞧的?你耐着性儿等到明年春暖huā开,老祖宗再带你去!”
周粟乔哪里是要去进香?而是希冀溜出闵府,和佟鹤轩见上一面。所以并不肯依,只是挽着闵老太君百般央求。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大伙儿以为老太太那样疼爱周粟乔,一定会答应这个并不“过分”的请求。谁想。老太太态度坚决的很,任凭周粟乔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用过午饭,老太太以午睡的借口打发了众人。只多留了周粟乔在焦恩堂。
芳菲顶着烈日,缓步步下台阶,才到大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忙回头,却是闵芳华疾步走来。
“大姐姐先请。”
芳菲领着文鸢避在一边,立在垂huā门的左侧。闵芳华却不急着走。反而拉着芳菲的手,沮丧道:“四妹妹可还是怪我当年不懂事?”
芳菲诧异的抬头:“大姐姐何出此言?”
“你也不用骗我。我心里明白!”闵芳华眼圈红了红:“四妹妹当时大病初愈,我却非要去白马山,累坏了四妹妹。你或许不知,为此,太太私下里狠狠数落了我一通,我早有悔意。”
芳菲脸色骤变,忙道:“原来大姐姐说的是这个。我,我竟是百口莫辩。当年之事怎能怪大姐姐?是我身子骨不争气。大姐姐千万别将错则揽在自己身上。何况......”
芳菲拉了闵芳华的手:“何况咱们姐妹是血缘至亲,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姐姐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也不是追究往事的人。”
闵芳华欢喜的看向芳菲:“四妹妹不哄我?”
姐妹俩温情叙旧,一个善解人意,一个语气恳切。这一幕刚好落在闵芳蕤、闵芳苓眼中。
“瞧见没有?长房的两个小蹄子,都是天生会做戏的!”闵芳蕤嗤笑:“谁说只有闵芳华披着一身羊皮,依我瞧,四丫头骨子也是狼的本性。咱们小心叫她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闵芳苓赶忙赔笑:“二姐姐放心。我已安排好一切,就等闵芳菲落网。”
......
傍晚时,焦恩堂派小丫鬟往各院送消息,嘱咐姑娘们不用过去请安,只在自己房里用饭就是。
芳菲坐在huā桌前,看着双儿和瑶香一样一样往案几上布菜。不远处,低头躬身站在两个提食盒的婆子。
她笑道:“回去时告诉宫妈妈,我这里还剩下些桂huā酱,明早要做桂huā包子,请宫妈妈帮着预备材料。”
婆子连忙应承:“宫妈妈跟送食盒的丫鬟去了表小姐那里。临走时特意交代,她打雨huā台直接出二门往家去。四姑娘这个时候才交代......”
靖童立在一侧瞪眼:“妈妈好糊涂!我们姑娘不过客气,难道没了宫妈妈,你们连些米面材料都准备不妥了?还是觉得我们红叶阁说话不好使,妈妈们可以推三阻四?”
婆子连忙摆手赔笑:“瞧姐儿这话说的!我们拂了谁的面子。也不敢拂四姑娘的面儿啊!实在......嗨,实话告诉了四姑娘,自从姑娘出府去了庄子,这大厨房明面上还是宫妈妈当家做主,暗地里却叫三姑娘把持住了大半。三姑娘借着太太的声威,每日严查蔬菜用度,一项一项不准浪费,不准多取,连白糖都要用称子称过,每日损耗的菜叶子也有专人收检。”
这件事宫妈妈和芳菲提过。
芳菲并没想到,闵芳苓的手敢伸的这样长。
但是转念一想大太太的态度,却又放下心来。
大太太不是糊涂人,如此放纵闵芳苓,必然有其用意。
芳菲念及此,冲两个婆子莞尔:“罢了,左右雨huā台离这儿不愿,我多跑一趟便是,只当去瞧瞧表姐。”
文鸢伺候芳菲匆匆用过半碗米粥,略捡几块胭脂鹅脯吃,只将碗一放下,便往雨huā台来。
已入深秋,越是夜晚越是寒气逼人。芳菲穿着家常单袄,外面罩了件云锦细huā斗篷,在晚霞照射下格外动人窈窕。
她特意绕过小路,从焦恩堂外经过。焦恩堂里寂静一片,文鸢紧张的扣住芳菲的胳膊,低声道:“姑娘,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芳菲淡淡一笑,经过大门处时,坐在台阶上的小丫鬟春儿眼尖,立即看到了这件云锦细huā斗篷,知道是四姑娘。春儿悄悄瞥了瞥四下,见院中无人留意,这才不动声色溜了过来。
“四姑娘是来给老太太请安?不巧。老太太刚刚被表小姐请去了雨huā台!”
春儿冲芳菲眨眨眼,芳菲笑意渐深:“改天去找你靖童姐姐玩,她给你留了好‘面果子’吃!”
春儿自然听出了这面果子背后的含义,欢喜不已。
打焦恩堂出来。过云水桥,途经刚刚栽植好的红梅树林,再走不多远,便是雨huā台。
芳菲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觉加快脚步。文鸢和双儿、瑶香紧随其后。
这一次只带她们三人出来,是芳菲周密思虑下的安排。靖童脾气太直。又喜欢幸灾乐祸,芳菲怕叫人瞧出端倪。紫英原是大太太的人,叫老太太误会不好。
文鸢是她的心腹,自然没的说,另外,她也想试炼试炼这两个小丫头,看能不能在今后独当一面。
远远就见到雨huā台的汉白玉台阶,穿过水渠,直接步上高台。
才登上台阶,三人赫然见地上撒了一大片菜馔。食盒也被摔成两半,刺目的丢在那里。
周粟乔的几个小丫鬟脸色惨白待在房檐底下。
芳菲心中却是一亮,知道事情十有*是成了。
一进屋,就听见老太太在里面大声斥骂,夹杂伴有闵芳蕤的呜呜哽咽。芳菲脚步顿了顿,却叫伺候在珠帘外的丫鬟雅琴瞥见。雅琴面露欢喜。根本不管芳菲愿意还是不愿意,扭头冲内室喊道:“四姑娘来了。”
咒骂声,哽咽声戛然而止。
芳菲只好苦着脸往里进:“孙女给老祖宗请安。”
闵老太君黑着脸:“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芳菲忙笑道:“刚刚听厨房的人说,宫妈妈来了雨huā台,我想着老祖宗上午说的话,正巧,孙女还有些私房桂huā酱,有心做桂huā包子孝敬老祖宗。可没有米面不成!大厨房的人说,如今厨房里规矩严的很。连损耗的菜叶子也要登记造册。没办法,我只好来找宫妈妈,看能不能预备下糯米明早用。”
闵老太君面色稍缓,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宫妈妈。难道四姑娘要些糯米也不能通融?”
芳菲像是刚刚注意到宫妈妈一样,诧异的看着对方。
今儿,宫妈妈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袄,下面却是青灰色的石榴裙。上下搭配,十分浅淡,却显得人干净利索。
偏偏......
白色的袄子上淋洒了酱汤,油腻腻脏兮兮,全糟蹋了这件小袄,连带着裙子也毁了大半。
“宫妈妈这是?”芳菲话一出口,闵老太君脸色更难看,死死瞪向闵芳蕤。与闵芳蕤并肩而立的闵芳苓更是浑身筛糠似的哆嗦。
宫妈妈咧着嘴苦笑:“奴婢哪里敢怠慢四姑娘!只是,新规矩定的严,奴婢们稍有差错,就要被罚月钱。像上个月,大厨房里丢了一罐子砂糖,奴婢无能,只好叫所有人出钱描赔。”
闵老太君奇道:“这又是谁定下的规矩?”老太太并不说规矩好坏,只问根源。
闵芳苓小脸惨白,紧张的看向宫妈妈,眼神里已经有了哀求之意。
可宫妈妈哪里肯看她,只道:“是三姑娘定的规矩。如今管大厨房登记造册的是三姑娘的奶妈妈,另有两个采买,许是东西不能叫三姑娘满意,也被罢黜了出去,换了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奶兄弟。”
这可还了得!
闵老太君扭头扬手就要给两个孙女一巴掌。
芳菲忙拦下:“老祖宗息怒,两位姐姐原意也是好的。”
闵老太君冷笑:“好意?我看你是糊涂了!这分明就是两个白眼狼,要闹的我闵家不安生才肯罢休!小小年纪就知道中饱私囊!怎么,是怕将来出嫁我闵家出不起嫁妆,此刻就要大肆敛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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