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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姐夫的事闹了好些天,景天亲自去诊视过,不过是些皮外伤,算不得什么重症。狗子家见讹钱不成,便有些愤愤然。
徐氏因为丈夫粗鲁好武,惹出这样的事来也曾骂过他。乌姐夫自知理亏,脸上无光。索性一连几日连家门也不愿出,只在自家屋子里喝着闷酒,要不就嚷嚷儿子几句。
乌姐夫在家被老婆聒噪不过,只得又到徐家这边来躲清静,又要找景天一道饮酒。家里没备什么好的下酒菜,茵陈只好将以前收的晒干了的蚕豆,泡发好了,用盐渍过。再在锅里爆香,倒还算不错。
乌姐夫不嫌弃,没有好酒菜,只要有人陪着他喝酒,也照旧乐此不疲。景天本不善饮酒,可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着姐夫饮了半碗,脸上立马通红。
乌姐夫这人只要酒一下肚,立马变得唠叨起来,又一个劲的向景天数落他姐的不是来:“你姐这个人嫁给我好些年了,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她那张碎嘴。什么都爱唠叨半天,所以说妇人家就是烦心。”
景天倒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便道:“姐夫还嫌弃我姐么,我姐可是给姐夫生儿养女的,除了话多一点也挑不出别的不好来。”
乌姐夫道:“我倒没说她不好,她很好。你姐夫还时常向我抱怨来着,说两个弟兄,哪一个都不亲近她。大兄弟住得远远的,如今都不大来往了;又说你是个怪人,还让我给你张罗亲事来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说说看,我也好留意留意。”
……
茵陈在自己房里做针线,听见了堂屋里的这些话,那乌姑父虽然嗓门大,但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口音显得有些模糊,同一句话要在嘴里颠倒来回好几遍,看来渐渐的已经有了醉意。她对于醉鬼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再说大爷这两天身上也不大好,这样陪着喝酒不要紧吗?但她又不好出去赶乌姑父走。
徐景天喝着酒,听着姐夫谈起他的亲事来,不免烦恼丛生。他何曾不想有个家看,娶房媳妇儿。自从回到高跃来,他姐帮着说了好几次好人家的姑娘,总是这里不合适,那里不合适,这一耽搁下去,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再说成家立业,他竟然一点都没做到。
往日不大喝酒的他,今天倒几碗下肚,感觉头晕脑胀的,却一点醉意都没有,满心思的苦涩,清醒得可怕。
直到乌姐夫回家去,茵陈这才出来,却见景天伏在桌上。便赶着去收拾残酒杯碟。
“大爷今日喝这么多,劲头上来了吧。要不进屋去躺躺。我给大爷做碗酸辣的醒酒汤来。”
景天却没什么动静。茵陈有点摸不清状况,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桌子,这里又赶着下厨。自家腌制的酸青菜捞了一些切成细丝,又切了段葫芦瓜,取了些猪油,加了两片生姜,放进了瓦罐里便煨上了。
这里又忙着取了些蜂蜜来,赶着给景天冲了碗蜂蜜水。
“大爷,喝点蜂蜜水吧。往日里你教导说酒喝多了这蜂蜜水很管用。我还煨着汤呢,剩下的饼子还有一些,一会儿将就吃些吧。”
景天这才缓缓的直了倍,略抬起头来。茵陈双手捧着碗,恭恭敬敬的递在了跟前。景天微微一皱眉,便接过了碗,大口大口的将蜂蜜水喝了。
茵陈见他喝了水,这才放了些心,微微笑道:“大爷今日倒是豪饮,只是您不大善喝酒,猛然喝了这么多,不要紧吗?”
景天因为喝酒的缘故,脸上泛了红,此刻也还没消散,听得茵陈这样温柔细致的关切便说:“姐夫要喝,我自然得作陪。只是一不注意就喝了这么多。”
茵陈见他似有愁绪,原本想着要宽慰几句,可是想到自己一个小孩子家也不大会说话,又怕添重了大爷的心烦。只好道:“大爷请略坐坐。我去热了饼来,一肚子的酒,没有点实在的东西填肚子怎么行。”
景天呆呆的坐在那里,也没什么举动。
茵陈赶着在灶房里忙活了一阵,煨好了汤,饼也热了上了桌,景天也只象征性的吃了些。茵陈又催促着他进屋歇息去。
景天倒回了自己的房,卧在床上却左右都睡不着。只觉得内心烦躁,那酒气不肯消散,又燥热得慌,只好又坐了起来。将橱子里的一个蓝花布的小包拿了出来。
原来这小包攒着都是景天的家当里面倒有二十来串铜钱,还有几块碎银角。景天将那些铜子儿一一的数过,统共两千四百七十二枚,碎银角加起来也不过才二两多的样子。零零散散的算上这些,还不到五两银子,这些够做什么呢。
这些钱是好不容易存下的,心里盘算了一回,要去盘家好点的店面,要购药,上税,请帮工,哪里都是花销,离预算的差得还太远,照这样的攒法,也不知哪天能够攒够。眼下若是能有一处生钱的好门路就好了。想想以前在太医院的时候,每个月也有月俸,银两、俸米,加起来也有三两的样子。曾几何时,他竟沦落至此了。
屋子里闷热得紧,景天忙撩了帘子,想去后檐下凉快凉快。却见茵陈坐在堂屋里正做着针线。
“你平日里一有功夫就做这些,难道不怕眼睛涩,脖子酸吗?”
茵陈仰面答道:“倒也习惯了。”
景天瞧了几眼她手中的活计,绣绷上扎着大红色的细棉布绣着穿花蝴蝶的图案,倒热闹鲜活。他知道茵陈前两年就慢慢的开始做些针线活拿去集市上卖,得了的钱全部补贴了家用。想着她小小年纪便是如此辛劳,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歉意来。
景天弯了身子,温和的说道:“真难为你了。这个家多亏了你一直支撑着。”
茵陈眼珠漆黑明亮,微微的含着一丝笑意:“这有什么,再说大爷不也是每天辛劳吗?等到存够了钱,能够开上铺子就好了。那时候我就少做些针线,帮大爷看店面去。”
景天颔首道:“我还等着你帮忙呢。”
茵陈又说:“大爷还要娶媳妇,也是笔钱。这两处加起来没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只怕是不够吧。”
景天直起身来,想着乌姐夫说起他的终身大事,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是单身。说来还真是对不住地下的双亲。心想着还是咬咬牙,再去干些苦活,存了钱先娶亲要紧。铺子的事再慢慢的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