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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暴喝一声,脊椎骨骤然挺起,一股凛冽的气势瞬间从他身上溢出。仿佛有无数支利箭将随之射出,手上的弯刀寒光漫射。
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骤然而起,像是风从裂开的门缝吹出的声音,又像是棉布撕裂的声音。所有的蛇都停止了动作。须夷间,蛇群纷纷自动分开一条路,一条断尾的烙铁头泰然爬来。
是那条老三亲手治疗的莽山烙铁头!
盘二狗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灰色,手里的竹棍掉下。莽山烙铁头是瑶人敬畏的神灵,在他面前他自然不敢乱说乱动。
大家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楞住了。敢情是这条莽山烙铁头在背后指挥?
老三似乎明白了,烙铁头才是这片山林的主宰。莽山烙铁头的毒性无需多言,这一点他最有发言权。
“什么情况?”阿雄不认识莽山烙铁头,只是觉得很怪异。这条蛇似乎非常有威信。
“莽山烙铁头!”老三斗志俱失,颓丧地说,“它才是众蛇之王!”
“这下,我们死的定了!”阿雄也灰心丧气地扔了木棍,心头涌出万丈悲凉。他用怨恨的目光扫了黄辉亚一眼:你不惹那条五步蛇,哪有这事?
那条莽山烙铁头昂然穿过蛇群,径直爬到老三的脚边,将嘴里衔的一颗红得发紫的蛇莓吐下,随即,几条烙铁头鱼贯而来,每条蛇嘴里都衔一颗蛇莓吐在老三脚边。不多不少,四颗。
众人惊异地看着这一切。
蛇莓有微毒,但蛇最爱吃蛇莓,还喜欢盘在其叶下休眠,蛇莓旁因此多有蛇吐的白色唾液,蛇的唾液毒性大,农村老人都不让小孩在山上采吃蛇莓,一来怕中了蛇的唾液毒,二来怕被藏在叶下的蛇咬。根据中医相生相克原理,这种被蛇喜爱的蛇莓却是治疗蛇咬伤的妙药。
老三惊诧到了极点,蛇通人性吗?他砍了五步蛇,它的同类前来围攻报复,老三救治了烙铁头,它来救他。
这莽莽荒野啊,你还有什么是人们所不了解的?
老三弯下腰,抚摸那条莽山烙铁头,它竖起上半截身子,将蛇头贴着他的脸。
又一阵哨音响起,比之前的更急促,可群蛇岿然不动。
老三捡起一颗蛇莓塞阿雄嘴里。
一股腥味入口,阿雄想吐又不敢吐。三哥,你给我吃什么我不反对,可你总得洗一下吧?不是我说你,我们都是城里来的,讲点卫生好不好?
老三将另外两颗蛇莓抛给黄辉亚和盘二狗,自己捡了一颗吃了。他们没被蛇咬,但成千上万的蛇汇聚在此,它们体内的毒气凝聚在一起,空气里满是毒素,犹如桃花瘴一样。人呼吸了,岂能若无其事?
黄辉亚和盘二狗毫不迟疑地吃下蛇莓,感觉神智明晰多了。
老三在那条莽山烙铁头身上拍了拍,它仿佛有灵智一般离开了。群蛇随之而去,不消片刻都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空气里中人欲呕的腥臭味。
“老三,三哥!”阿雄使劲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你懂蛇语?”
老三恨不得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我懂个球啊!开始我不也吓得尿急?
“这条蛇是三哥救治的。”盘二狗看到这条莽山烙铁头断尾了,终于想起来了,又很是委屈地道,“那蛇没良心,救它我也有份啊!它怎么能两个眼睛看人?”
黄辉亚看着一地的血迹,还有蛇头和蛇身,皱眉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对,对,对,快走,快走!”阿雄一骨碌爬起来,挠着后脑勺,“不科学啊!他怎么可以跟毒蛇做朋友?”
众人捡了蛇头深埋,然后下山,阿雄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扛起那条断首的大蟒蛇,咬牙切齿道:“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红烧了你!”
晚上在钻井队吃了蟒蛇肉,盘二狗和阿雄醉醺醺离开了。
群人散了,黄辉亚洗了餐具,收拾干净后,骑摩托车走了。在山路散步的老三和老钱,看着他消逝的背影互视一眼。
“你这个朋友,好像很忙啊!”老钱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城隍老爷剃脑壳——鬼头鬼脑!”
老三没做声。他对黄辉亚的底细不想去刨根问底,他清楚,黄辉亚不会害自己。明白这一点足够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你们今天遇上事了吧?一个个憋着屁的样子。”老钱看出徒弟今晚心神不定。
“是的。”老三没有瞒着老钱,将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成千上万的蛇……”老钱愕然。
他大半生都泡在荒野,这种事以前只听山里人瞎吹过,他只当是神话传说,这种怪异的事就算有,那也是非常罕见。不过,他也算看出来,自己这个徒弟就是受虐待的命,经常是横遭祸事,却又峰回路转,从前在山里没少遇上危险,最惨的一次是被一条狼狗撵出两里地。
“你怎么总能遇到怪事?”老钱长叹一声。他估计这次莽山作业会多灾多难。
“师傅,钻井队这边,你替我多看着一点。”老三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群蛇攻击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至于因为什么,他说不上来。
“怎么,你觉得是人为的?”老钱玩味着说,“这世上懂蛇的人怕是不少,但能够驱使这么多蛇的人,恐怕很难找出来。”
老三沉吟不语。他的法力仅限于简单的治病疗伤,与人斗法那是菜鸟一枚。他无法勘测到群蛇攻击背后深层次的原因,但他能感觉出其中透出的蹊跷。
“走吧,帮我练手艺去。”老三对老钱说。他现在一有时间就练习扎针,认穴位、识深浅,提插、捻转、进针、出针,把自己的合谷、足三里、曲池等穴扎得全是针眼。他现在试着替老钱疗腿伤。
老钱左腿胫骨断了,当时治疗条件有限,断骨没接好,后来进行了二次治疗,还是瘸了,一到阴雨天气,旧伤口就痛。
到了帐篷里,老钱坐于床沿,挼起裤腿,老三用切进针法针灸。左手拇指端切下,这是押手,右手持金针紧靠左手指甲面刺下,这叫刺手,金针刺入待老钱皱了眉头才罢手。
几针下去,老钱只感到针下有些沉紧,又酸又麻,欣然道:“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