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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他们把人跟丢了。”如兰说着,有些忐忑的看了裴宁一眼。
裴宁轻轻的吸了口气,垂下眼皮然后一歪头,脊背向后靠在了墙壁上,冷然道:“怎么回事?”
元容则是一愣,然后撇头看向裴宁,诧异道:“你派了人跟踪阿兹勒他们,然后跟丢了?”
裴宁点头道:“御林军的反应太快了,按照正常来说,阿兹勒被我们带走,他的属下光是要找到我们也要费一番功夫,何况还带来了救兵,这就更不寻常了。”顿了顿又道:“方才那姓李的校尉,你可知道他口中的上峰是谁?”
元容摊手道:“正等你告诉我呢。”
她应该是没见过那个人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虽然之前崔元靖在御林军中待过,但御林军人多了去了,就算是崔元靖,也未必每个校尉都会认得,何况是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元容。
裴宁微微一笑,道:“大概是三年前,王麟从神策军调入御林,方才那个校尉,便是王麟麾下。”
元容不由蹙了蹙眉,道:“所以方才你说不能不卖他的面子的,指的就是那位太子妃的同胞兄弟?可若是如此,那你为何又要派人跟踪,而且还跟丢了?不对,王麟既然光明正大从你这里要走了人,你又为何会想到要叫人跟踪?”
裴宁呼出一口气,然后歪了歪身子,屈起手臂撑着侧脸道:“因为那张字条。”
“上面不是王麟的字迹?”元容追问道。不过若是如此,元容眼神不由飘了一下,倒是说明裴宁和王麟关系还不错?一般人谁能准确认出不熟悉之人的手迹呢?
裴宁似乎猜到了元容的想法似的,勾了勾嘴角笑道:“当年我在外游学时,正好王麟外出办事,随手帮了他一把,便有了点交情。所以说,我跟王麟还算熟,认得他的字迹也很正常。哦,我要说的是,那张字条确实出自王麟之手,只是……”裴宁说着,不由抬起指腹按了按嘴唇。
元容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裴宁。她从来不知道裴宁居然还跟王家子有交情,虽然说顶级世家的圈子就那么大,但认识归认识,有私人交情却是另一回事了。比如崔氏和李氏联络有亲,元容的大伯母便是李氏的女儿,大堂嫂也是李氏女,但崔元靖和李家的年轻一辈就没什么交情,性情不投契嘛。
裴宁抬手为自己斟了茶,抿了一口,才斟酌似的道:“王麟是个严肃认真的人,而字条上的内容却有些……含糊不清?总之我觉得有些不妥,叫人跟上去也不过是一时起意,结果居然真的出了意外。”
“所以……”元容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眉心,确认自己没有弄错条理,才道:“那姓李的校尉是假借王麟之名?呃,不对,这中间王麟应该知道有不妥但是却不能或者不方便拒绝,所以才写了那样的字条,算是给你的隐晦暗示?”
元容撇头看了看裴宁,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便话锋一转道:“如此说来,你跟王麟的交情还真是不错。”
“看来你对我和王麟的交情很是好奇。”裴宁呵呵笑了两声,道:“此中内情,我x后再细细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跟他的私人交情并没有那么好,但他暂时是可信任的就够了。”然后挺直了脊背,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所以我觉得,你的猜测基本是对了。”
元容垂下眼皮,有些懒懒道:“对了又如何?”不过是马后炮罢了,也无济于事,“你能猜到背后是谁吗?”
裴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负手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道:“能让王麟如此的人不多,除去他王家的人——那还不至于让他只能隐晦暗示,那么就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其中最有可能得到消息和能够并且愿意插手的人……”
秦王。元容瞬间就明白了裴宁的意思,秦王可是刚刚从北边回来,还带来了北图的使团,虽然北图的使团此刻还在城郊待着,但他们一路同行这么久,若是阿兹勒藏在使团里,以秦王的精明不可能没发现蛛丝马迹,那么更可能的就是,秦王默许了这一切。
至于秦王为什么会默许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这么说来,我都要怀疑秦王是不是跟北图做了什么暗地里的交易了。”元容摇摇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但元容也不得不承认,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但不管如何,至少北图在短期内会安分一些。”
元容这辈子是被按照合格的世家淑女来教育——虽然这教育结果略有些歪了,但这么说是表明,元容今生所学习到的一切,大多数是作为后宅女子需要掌握的东西,比如怎样打理内宅和家业,怎样侍奉未来公婆和夫君,怎样进行人际交往等等,但在长乐公主身边的日子太久,遇事思考多拐两个弯儿已经成为本能。
“唔,也许秦王只是单纯的想要照顾阿兹勒一二。”裴宁微微一笑,然后整了整衣袖道:“不过接下来似乎不用我们操心,阿兹勒已经在长安露了行迹,也许很快,他就会光明正大的以北图王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秦王可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阿兹勒的消息是遮盖不住的,既然如此,那便索性不遮了呗。
毕竟北图小王子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不可能回到草原上去。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裴宁说着,见元容静静的撇过头来看自己,便一摊手,眉头轻蹙,带着几分忧愁道:“我们现在恐怕来不及去承天门看你心心念念的歌舞了。”说完还撅了撅嘴唇,眉眼间略显无辜。
元容先是被他的严肃模样被弄得心中一提,随后便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既然如此,那便不去了。”起身就往外走,“折腾了这一番,我现在更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安静的吃点东西。还有,”元容停下脚步回头看裴宁,“你的袖子划破了一块儿,就是你方才整理的那一只手臂。”说完便抿唇一笑。
“什么?”裴宁不由低头一扯袖子,果然发现在不显眼的位置划破了一截,端口十分齐整,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划的,想到自己方才还装模作样的整袖子,简直是装逼遭雷劈的典型,不由抬手捂脸:“我什么都没听见……”
看见裴宁难得的窘样,元容顿觉找回了场子,心里舒坦多了,便笑着回过身来一把抓住了裴宁的袖子道:“走啦!”
没有看到心仪的歌舞让元容有些遗憾,但是遇见了北图小王子未来的洛克汗王也勉强不让人失望,而且还窥见了一丝丝裴宁不为人知的事情,当然与前者相比,后者更让她感兴趣,对她而言,裴宁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宝藏,在等着她去一点一点挖掘。
吃饭的间隙中,元容便问起了裴宁之前游历在外时的经历,虽然最初的起因是为了躲避安乐公主的追求才声称出外游学,但很显然,裴宁并没有荒废那几年的时间,他应该去了不少地方,认识了不少人,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裴宁并未刻意隐瞒,当然也没有刻意提起过,而元容从前对此并不在意,也许是因为她认识到自己对裴宁的感情时,那些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向来没有追究从前的爱好,就如同她从来没有问过裴宁前世的生活——她所知道的那些,全都是裴宁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而现在,她忽然对那些经历起了好奇心,她想知道裴宁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不为人知的,她开始隐隐的感觉到,那些曾经掩藏在记忆中的过去,也许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乏善可陈,而是十分的多姿多彩,也可能会让她感到震惊。
“既然对外称是游学,就要有游学的样子啊,我出了长安第一站便是去拜访望之先生,老先生已经是耄耋之年,却精神健旺,常常在山中游走采药,还中气十足喜唱小曲儿,我当时去草庐拜访扑了个空,却不成想在山中游玩时碰上了他,他穿着褐色短打,背上背着个竹制的背篓,看起来跟像打柴的樵夫……初见望之先生非常和气,然而当我拿出了祖父的信时说想要请教他学问时,老先生一秒钟变犀利,连番拷问几乎让我落荒而逃,后来还被迫在山里给他当了一年半的书童……”
裴宁也很愉快的回忆起来,边说边笑,还指手画脚道:“你不知道,那山中求学的日子真是十分难熬,天天要抄书背书,还要打柴做饭洗衣服,最初做的饭都是夹生的,衣服也洗烂了好几件,当时颇有几分生不如死之感,然而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是非常快活的回忆了……”
“后来我便做书生打扮,孤身一人往蜀中,还曾经在一处偏僻县城的县学里当过几个月的先生,给人讲《论语》……”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