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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魏俊就写了几张告示,让人往外头去贴了,府衙门口自然也没错过。不到半个时辰,衙门里的衙役们便得了消息,饶有兴致地聚在衙门口议论着。
辛师爷拿着个蒲扇从衙门口出来,冷不丁地瞧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在门口,猛地吃了一惊,原想拨开人群去看个究竟,哪料到挤了半天也没挤进去,只得顺手拉过外头的赵小六,皱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们一个个都的看什么呢?”
赵小六昂着脖子,两手掰着前头两人的脑袋,费力地往前头瞅了一眼,却愣是没看清楚前头写的啥,只得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扭头朝辛师爷苦着脸摊手道:“小的就知道是张告示,可这会儿连个纸片都没瞧见,就听人说像是什么‘护院’,要不,您老自个儿来看看吧。”说着,赵小六又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拉着辛师爷往前推了一把。
辛师爷五十出头,胡子都花白了,哪有那力气跟一群二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瞎起哄,闻言忙挣开赵小六的胳膊,拧着眉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我老骨头老腿的哪里挤得进去就?你先瞧着吧,一会儿看好了,进来跟我回句话。若是大事,还得往老爷那儿说一说。”
“行行行!您放心!”赵小六嘿嘿笑着点了点头,点头哈腰地应道,“小的一瞧清楚就进去回话。”话音刚落,人已经重新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辛师爷摇着蒲扇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下来,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群衙役兴奋地议论着,略站了片刻,方折身回了府衙。
不多时,赵小六跌跌撞撞地从衙门口奔进来,喘着粗气回道:“师爷,那告示……是郡主要招护院……”
“郡主?”辛师爷一时没反应过来,挑着眉狐疑地问了一句,话音未落,自己却猛地想起已经封了昭宁郡主的周冉来,一时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呼啦一下奔到了赵小六跟前,盯着赵小六问道,“招什么护院?”话到中途,辛师爷又猛地改了口,用大蒲扇点着赵小六吩咐道,“你去,把那告示给揭过来!”
赵小六呆愣愣地啊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在辛师爷颇有些无奈的目光中总算醒过神来,忙点着头应了,在原地转了半圈,呆头呆脑地出了大门,凭着一股蛮力迅速拨开人群,大嚷道:“都散开!都散开!师爷要看这告示——”
说话间,人已经挤到了告示跟前,边说边动手将那一整张告示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朝周围尚有些莫名的衙役摆了摆手,“都散了吧,这告示师爷说了要看,兴许大人也要看。大伙儿都散了啊……”
一群衙役闻言,一时面面相觑,随后都散了开去。
赵小六裹了告示,急匆匆地就奔回了府衙,递到辛师爷跟前,不用辛师爷发问,自个儿就一股脑地把先前问到的听到的给交代得一清二楚:“这告示是蔚南院的小厮来帖的。听说除了蔚南院,连京城的郡主府也要招人。郡主正好在南边,看着咱们黔南的儿郎满意得很,就想先挑几个,回头进了京再带过去。不过郡主发了话,她要的人不仅要会功夫,还得识字才行,至于别的,还得当场再考验考验。俸禄嘛,就比平常人家的护院多半吊钱,有好的,就再多些,不过头两个月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工钱。才刚门口几个兄弟还在议论呢,说能跟着郡主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咱们衙门里的几个兄弟都是又功夫底子的,又勉强认得几个字,也不知道郡主看不看得上。才刚还有人说后天要去试一试呢。”
“这简直是……”抢人!
辛师爷拿着那告示,浑身颤抖着,眉头拧成一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惊的,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喉咙口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咱们衙门里当差的人都想去?”
“小的估摸着大伙儿都有这么个心思,去不去却不一定了。”赵小六犹自不觉,摸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方笃定道,“小的估摸着,至少有一半人会去。”
辛师爷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脑门突突突地跳,好半天才吐了口浊气,匆匆忙忙将那告示卷了,连蒲扇也不要了,直接就往后院去找知府秦仲南。
秦仲南正躺在摇椅里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见辛师爷一脸阴沉地过来了,诧异地笑道:“一大早的,师爷这是怎么了?”
辛师爷张了张口,最后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告示递给了秦仲南,苦笑道:“姑娘让人往衙门口贴了张告示,说要招护院。又要会功夫又要识字,可不就是冲着咱们衙门里头这群人来的?才刚外头好些人围着看,都打算去试一试呢。哎,这人要一走,咱们衙门里可就没人了。姑娘这哪儿是招护院,这明摆着就是从衙门里抢人……”
辛师爷恼火地坐在石凳上,满脸无奈地朝秦仲南摊了摊手,“姑娘做事儿向来让人捉摸不透,老爷可知道姑娘这回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秦仲南满脸疑惑地看了辛师爷一眼,直起身子半信半疑地将那告示展开了一瞧,眉头顿时也忍不住一跳,随后颇有些苦闷地应道:“老爷我都小半个月没见姑娘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姑娘向来不按常理做事儿,用人也没有章法,偏偏极有谋算,让人不服也不行。她既然让人把告示贴到衙门口来,那就必定是有用意!”
秦仲南说着,冷不丁地吸了口气,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拎着告示直接就往外头走,才刚走了几步,又猛地折了回来,盯着辛师爷看了又看。
辛师爷被秦仲南看得莫名其妙,浑身发痒,不自觉地抬手抹了抹胡子,迟疑着问道:“老爷,可由什么不对?”
秦仲南严肃地嗯了一声,重新坐到椅子上,又低头看了眼那告示,朝辛师爷蹙眉道,“这告示只怕是贴给咱们那位钦差大人看的。”
辛师爷狐疑地看了秦仲南一眼,不怎么确信地问道:“那,再让人把这告示贴出去?”
秦仲南被辛师爷满脸的怀疑气得一哽,一手抖着那告示,朝辛师爷强调道,“姑娘若真有心要招衙门的人,直接让人带句话过来就是了,哪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这分明就是看着咱们那位钦差大人还在这衙门附近住着,专门给有心人看的!”
“就为了招几个护院……”辛师爷对自家老爷私底下的举止向来都有些不放心,这回同样也不敢深信,只满脸不确信地皱了皱眉头。话到中途却猛地变了脸色,与同样回过神来震惊万分地秦仲南相视一眼,眉头皱得更甚,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姑娘这只怕不是要招护院啊……”
辛师爷正说着,外头小厮猛地在门口回道:“老爷,秦大人来了!”
秦仲南闻言,同辛师爷交换了个眼色,默了片刻,才皱着眉吸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衣裳,朝辛师爷点了点头,自个儿到屋里换了官服,一边吩咐小厮一边往外院去了。
从八月中旬到下旬这十来天,秦瑞在黔南五府都走了一遍,果然如圣旨所说的“巡查黔南五府”,至于督促吏治嘛,也就是道各府衙门里去看了看,却都是笑眯眯的,夸赞几位知府治下有功。这两天秦瑞也正好回了黔南府,一大早便听说了衙门口的稀罕事儿,原也有些诧异,怎料到衙门口一瞧,那传说中的告示却没了,再一问,却是被府里的师爷给拿了去,一时便留了心。
见秦仲南匆匆忙忙地迎出来就要客气见礼,秦瑞忙拉着秦仲南笑道:“我才刚在外头听见好些人说什么郡主府招护院的事儿,这会儿却没瞧见告示,正有些纳闷呢。怎么昭宁郡主就要招护院了?还招到你这衙门口了?”
“哎,可别提这事儿了,下官正有些为难呢!”秦仲南纠结万分地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奈苦笑,“郡主这护院招的,分明就是直接往下官这衙门来抢人来了!偏下官还不知说什么好!这可要下官怎么去说。只得先让人把告示给借了,哎,这真是……可让人怎么是好。”秦仲南顿了顿,又两眼放光地看向秦瑞,满目希冀地拱手笑道,“大人既然碰上了,要不,您替下官给郡主说一说,好歹给下官留几个人吧,若这衙役都走了,下官这衙门还怎么办事?可郡主那儿吧,下官前儿还有些后怕,这会儿又不敢去。还望大人帮帮下官!”
“这……”秦瑞被秦仲南求得一脸无奈,又是好笑又是摇头,想要劝吧,又不好劝,不应吧,被秦仲南这放光的两眼看着,他还真说不出个不字来,何况这秦仲南的底细他还没摸清楚呢!
想着,秦瑞只得勉强应道:“这,文远兄且让我斟酌斟酌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