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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会意,眉头松了些,看了看前方的人群,又低头瞧了一眼浅笑着的周冉,嘴角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出声道:“至少他不会在这时候应下。”
周冉笑着嗯了一声,沉吟片刻,眉头微扬,同赵毅笑道:“吴长山熟读兵法,又在战场上洗练过,用兵奇诡,从无败绩,这份心智谋略不可多得。这样的人难免有几分傲气,不过这两年他这傲气大约也磨得差不多了,大不了我回头再去请他一请就是!”
说着,周冉又朝前头指了指,摇头笑道:“我看他是遇上个难缠的公子哥儿了,既然要请他,咱们索性这会儿就过去给他解解围!”
见周冉眼底带着些笑意,语气戏谑,赵毅脸上也多了抹笑意,低头看着周冉,沉声劝道:“还是我去吧。他兴许还认得我,知道我是你的人,这比你直接出面好。”
周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头赞道:“阿毅你这话说得极是!你是我的人,”周冉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赵毅脸色一滞,耳根处再次红了起来,黑亮的眸子里却浸着层欢喜,周冉才不紧不慢地咳道,“那吴长山就是这会儿不认得,明儿也该认得了!咱们明儿下个帖子请他,我正有事儿要用着人呢,可巧就碰上他了,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不过咱们也不能太过顺着他,要不然他更能端架子。”
“吴长山这身份,若有人举荐,倒适合安排在府兵里。”赵毅思忖片刻,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这人自恃才高,又有些迂腐,瞧不上女子,不一定可用。”
“谁说我要让他去管那些府兵了?”周冉轻声笑了起来,眉间笑意飞扬,一手掩着嘴,压低了声音,语带戏谑地笑道,“那可是郭巡抚跟秦大人要商量的事儿,我一小姑娘家可插不上手!哪儿还能往里头安排人?我就是请他来给我做个管事,帮着挑几个护院,督促他们练练身手罢了。”
赵毅的眼眶猛地瞪大了一分,错愕地盯着周冉看了片刻,良久才慢慢吸了口气,蹙眉问道:“你想……练一支亲兵?”
周冉点了点头,脸上的戏谑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静跟严肃:“这是其一,我身边的人不可能太多,至少面上不能多过五十人,不过人少也有人好的好处。其二,咱们在南边得有能镇得住场面的军队才行。虽说秦仲南跟陈延寿他们几个心里都大约有数,可整个黔南五府毕竟还有不少人。若是朝廷跟南边起了冲突,镇南军究竟帮哪一边也说不定。”
“老爷子说过,想要守住众人觊觎的东西,一少不了权,二少不了势。可权势二字背后终究离不开两样东西——威慑和诱惑,前者大多表现为武力,后者则多为钱!钱咱们有,这些年咱们在南边经营了不少生意,老爷子又留了些东西给我,如今不止黔南五府,就是江南一带,咱们在商事上头也能排得上号。银钱倒不用愁,差就差在武力上头,不管是同安溪侯府还是同朝廷想比,咱们都差了一大截。”
末了,周冉又顿了顿,朝赵毅笑道:“吴长山背后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牵扯,他又有见识谋略,是个极好的军师人选。至于这将帅嘛……回头咱们再仔细议一议,这会儿你还是先去帮咱们未来的军师解围吧。”周冉说着,朝被两个小厮为难得满头大汗的吴长山扫了一眼,笑着推了推赵毅。
赵毅见状,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在周冉笑盈盈的目光中拧着眉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大步朝前往人群里挤了过去,袖子微微一抖,手上便多了一锭银子,直接扔到了那两个小厮跟前。
两个小厮正冷笑着骂着吴长山,冷不丁地瞥见跟前突然多出个人来,愣了一瞬,眼前一花,隐约瞧见一抹银光,忙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去,顿觉手上一沉。再定睛一看,不止两个小厮,连围观的众人也跟着愣了一瞬,随后哗的一声惊叹开来。
当中一个小厮看着银锭子错愕地张了张嘴巴,悄悄往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冲赵毅拱了拱手,出声问道:“敢问这位爷是何意?”
“替这位老先生陪银子!”赵毅指了指伸手的吴长山,面色平静地朝轿子里头的人拱了拱手,沉声劝道,“我看这位老先生也不是诚心冲撞,想来贵府上也不缺这点银子,何苦让人看了笑话去?老先生既然诚心道了歉,这银子我便替他赔了,还请贵府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见赵毅不像寻常人,也不好开口得罪,有些劝赵毅走,却又不便开口解释,正犹豫间,却听自家少爷的声音传了过来:“也罢,既然这位兄台有心替他说话,爷也不计较了!——走吧。”
那两个小厮闻言,忙扭头看了过去,瞧见自家少爷蹙着眉打量了吴长山一眼,又朝那位说情的爷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帘子。两个小厮见状,忙抬手招呼着抬轿的小厮:“走吧走吧!”
周围围观的人瞧见没热闹可看了,便都陆续散了开去。
赵毅看着这一行人的动静,又低头打量了正抬着袖子抹汗、一脸苦笑的吴长山一眼,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不等吴长山理着那一身破旧衣裳作揖道谢,转身绕过山石不见了。
吴长山摇头哀叹着抹了把汗,正理着袖子呢,余光瞥见这替他解了围的恩人竟然走了,一时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裳了,只随便两下往身上拍了拍,忙追上去喊道:“哎,这位小爷,您且等一等,老朽还未谢过您呢……
吴长山一边跑一边喊,才跑了十来步就累得喘不匀气了,一时又有些哀叹,他这身子骨究竟不比当年在军营里的时候……这么想着,吴成山的脚步突然滞了滞,脑子里猛地划过几个模糊的人影来,吸了口气,疑惑地拧了拧眉头,忍不住腹诽起来,无缘无故的,这小伙儿怎么会帮他?他瞧着他竟有些眼熟——怎么看着像是……
心头的嘀咕还没念叨开,吴长山就猛地瞪大了眼睛,错愕又尴尬地盯着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过来的年轻小姑娘,一时又惊又羞,干咽了口口水,慌忙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扯了扯已经被磨破的袖子,又理了理洗得发白的衣摆。
无奈那衣裳原本就十分破旧,又洗得褪了色,哪里还经得住扯?被吴长山这么慌里慌张一拉一扯,竟哗的一声开了条口子。
吴长山气得一哽,老脸羞得通红,最终却是苦笑着叹了口气,只得破罐子破摔,也不去理会那衣袖上的口子了,尴尬地笑了笑,伛偻着腰上前朝周冉两人拱了拱手。
“多谢您二位替老朽解围,老朽感激不尽。只是老朽……”吴长山看着自个儿露出来的半截胳膊,赶忙伸手拉了拉袖子上的破口子,却又不好再拱手,只得长揖着作了一揖,苦笑道,“老朽这副模样不堪入目,冲撞了您二位,还请二位海涵。”
周冉同赵毅顿时一眼,挑眉打量着胳膊上还在漏风的吴长山,忍着笑意问道:“你竟不认得我了么?两年前我还到你府上去拜访过,没曾想今儿在这儿碰上了,也算是有缘。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话到中途,周冉顿了顿,见吴长山脸上涨得通红,遂停住话头,含笑看着吴长山。
吴长山嘴上动了动,花白胡子抖动着,低头看了自个儿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朝周冉长揖着行了一礼,讪笑道:“姑娘见识非凡,非一般女子可比,老朽也自叹不如,岂敢忘了?只是姑娘如今身份尊贵,老朽怕是入不得姑娘的眼,便索性不讨姑娘嫌了。”
“身份尊贵?”周冉似笑非笑地盯着吴长山的胡子看了一眼,饶有兴致地笑道,“想不到你吴长山还会关注我一个小姑娘身份尊不尊贵的事儿。”
听周冉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吴长山顿时一哽,呐呐地笑了笑,老脸一阵发烫,忙拱手咳道:“姑娘乃镇北将军、护国公的女儿,不止老朽,南边众多人都留意着姑娘。姑娘被封郡主的消息月初的时候就在黔南一带传开了,老朽只是碰巧耳闻,耳闻……”
“罢了,我也不管你是怎么耳闻的,”周冉好笑地看着吴长山,也不拆穿,“我如今那院子里还缺个外院的管事,想请你一请。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长山错愕地抬头看了周冉一眼,又忙低下头去,默了片刻,却是出声拒绝了:“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老朽行事糊涂潦倒,连自个儿都管不了,更遑论当个管事去管他人了!老朽汗颜,只能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周冉闻言,脸上笑意不减,扭头朝赵毅轻轻扬了扬眉,无声无息地动了动唇“果然如此”,赵毅会意,忍不住摇头一笑,从袖子里拿了只装银角子的荷包递过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