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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五天,感觉整个人都长了锈似的。刘备每天都来看望我一次,说上几句暖心话就走。平时就由老童、老杜、白且轮流照顾我,我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孙头因为已身居要职,此处人手也充足,见我没什么大事,两天前便回到原部就任去了。听说张飞又给他配了十几个人手,没有孙头调度,肯定会乱成一团。所以虽然不舍,也只得依依惜别,临走时自然免不了一通涕零唏嘘。
遵从医嘱,今天已经可以四处走动,腿上的伤也愈合了一半,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我架着木拐,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军营后面的小溪谷。
这座溪谷不算很大,却异常宁静,因为是全军水源的上游,所以方圆半里外皆有汉军重兵把守。我们继续深入,靠近山根处,竟有一片野生银杏。此时正值初冬,整片银杏林散发出独有的金黄魅力,走在其中,仿若置身黄金城里一般。
我们寻觅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株三人合抱粗的百年银杏,我转身对他们说:“就这里吧,童哥,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来吧!”说着,挽了挽袖子,贴身站在大树站好。
白且从身上解下粗麻绳,与老杜一起把老童里三层外三层的捆在树上,只留下两只手在外面。
我抽出青霜剑,走到老童身前说:“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往事已矣,如今你还有我这个家人,一定要坚持下去!”
老童使劲呼了口气说:“放心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为兄真的迷失了,信弟,千万不要手软。”
我没有答话,也不想回答,只是把手中青霜缓缓递到他的手里,自己则赶紧退后了几步。
老童接过剑,开始还没什么,可是渐渐地,神情就开始变的不对了。两只眼睛忽然瞪的溜圆,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喉结不断抖动,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声猛兽般的低吼。
“哥!哥!”我试探着叫着,期许能通过这种温和的方式唤醒老童。
“啊!!!!”老童忽然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两只尽赤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慑人的眼光吓得我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老童不断扭动着,仿佛想要挣脱束缚,看到自己被捆在树上,他更是怒不可遏,连声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尖啸声。
看看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他只会伤到自己。于是抽出腰间惊鸿剑,对准阳光慢慢映在他的眼上。
狂暴的老童先是一阵晕眩,不断的晃着脑袋。接着,狂性似乎稍稍有些褪了下去,整个人沉静了许多。他不再发出怒吼,反而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剑光。
“哥,能认出我来吗?”我再一次试探的问道。
不成想老童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盯着惊鸿剑发呆。我靠,这可是个全新的领域,这算成功了还是没成功?我纳闷的回头看了看白且和老杜,两人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我试着把剑左右晃了晃,老童的眼光也跟着左右晃动。
我挠头了,现在看来,惊鸿剑的确能压制住他的狂性,可唤不起他的人性,这可怎么办?再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一拿剑就变成了傻子,那还不如一拿剑就发狂来的有用些。我又试着把剑放下去,没想到看不到惊鸿剑的老童再次发狂了起来,看上去比一开始还要愤怒几十倍!那反应,就像是拿走了熊孩子最心爱的玩具。
无奈,我只得又举起了惊鸿剑。说来也怪,盯着剑光的老童格外的乖,脸上偶尔还会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对峙了二十几分钟,胳膊酸疼的要死,只能不断交叉变换着双手。
回头看看老杜和白且,这俩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食盒,就着秀美的景色野餐起来。这可真把我气坏了,冲着他俩人嚷嚷道:“你们这俩禽兽!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我在这儿吃苦受累,你俩在那儿享受!?过分了吧!”
白且笑着走了过来,往我嘴里塞了个春卷说道:“别生气,你伤还没好利索,要再迸发了可怎么办?”说着,他抱着手围着老童转了一圈,又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猜,他现在在想什么?”
“我哪知道?”我一边啃着春卷一边说:“我要知道了还用费劲巴拉的举这么半天?”
白且盯着老童的脸看了半天,喃喃的说:“他好像在笑哎,难不成在做什么白日梦?”
我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对了!老童之所以消除了狂性,是因为在光中看到了想看的东西。看来这惊鸿剑多少有些催眠的作用,能让发狂的老童感到自己正和家人幸福的在一起。如果想要让他恢复人性,那就必须进到他的梦里给予心理暗示。
我示意白且往后退,对着老童轻声说道:“哥,我是欧阳信呀!你的家人,信弟啊!”
老童闻言忽然有了反应,只见他眼神不断闪烁,似乎在思考欧阳信是谁。有了反应就好办,我继续说道:“哥,不好了!嫂子他们出事了!快跟我一起去救他们!”
老童迷茫的眼神又渐渐变的凶狠,喉头的低吼声也再度响起。“哥!就是他们杀害的嫂子和侄子!我要了他们的命!”我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各种动静,呼哈嘿哟,嘴里也不断念叨着,仿佛自己在拼命杀敌。
“杀!你这混蛋!害我嫂子!捅死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老童也跟着我的情绪不断狂怒着,挣扎着,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疯狂。
老杜看得都瘆的慌,跑白且旁边问道:“我看老童没好,小信子也跟着疯了,你快去阻止阻止他,老童这么下去早晚得让那些绳子给伤着。”
白且觉得也是,走到我身边轻声说:“差不多行了,你看老童,血泪都出来了,你这么下去会弄死他的。”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赶紧结束,但老童好不容易跟着我的思路进入了心理暗示阶段,如果太草率的结束很可能功亏一篑。不但帮不了他,甚至有可能给了他一个不同的现实,导致他最终精神崩溃,我可不敢冒这个险,演戏就要演全套,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口沫横飞的又演了半天,也在我的想象力临近枯竭的时候,这场戏也终于该拉下了帷幕。“哥!还剩最后一个!别让他跑了!对!把剑刺进他的后心!呼,好了,这下全杀光了,也算给嫂子报仇了。”
奇迹般的,老童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愤怒的脸上却换上了哀伤的表情。我瞧得清楚,赶紧劝慰道:“哥,节哀顺变吧,嫂子大仇得报,她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怨你的。在这世界上你还有我这个家人,不要再惩罚自己了好吗?舍弃过去,未来的路还有弟弟陪你一起走下去。”
老童低着头大哭起来,哭的人浑身难受。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再也不看惊鸿剑,也没有发狂,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的整个溪谷都回荡着悲伤音符。
我们三个心里也难受的紧,但不知他现在的情况,谁也不敢贸然靠近。正踌躇间,老童忽然不哭了,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我跟白且吓得一步步往回撤,没撤两步,老童的右手动了,只见青霜剑在他手掌间诡异的顺时针转了一圈,绑在他身上的几层麻绳竟然全部断裂!
这一巨变惊得白且大骂一声:“我靠!”扛起我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冲老杜大喊:“别吃啦!恶鬼索命来了!”
老杜刚把一条鸡腿放进嘴里,一看老童竟然自己挣脱了束缚,也来不及吐掉,叼着鸡腿就在地上找石子,刚要施展神技,老童突然开口了:“弟弟啊!你就这么陪哥走未来的路吗?”
我们三个人闻言全都傻了,我趴在白且肩上,白且跑出去的步子都没调整过来,老杜叼着鸡腿儿准备弹石子儿,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了一样。过了老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挣扎跳了下来,单腿蹦到老童身边看着他。
“哥,没。。。没事了?”看到老童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几乎不敢相信。
老童看了我半天,脸上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灿烂,还不住的点头说:“嗯!没事了。”
“太好啦!”我激动一把扑到他身上,却忘了老童因为挣扎,早已被绳子勒的遍体鳞伤。“哎呦。”老童惨叫一声,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我赶紧翻身把他搀起来问道:“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呀,回去得好好大吃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老童笑道。
看到老杜和白且还在傻愣愣的站在那,我大喊道:“过来扶人啊!没个眼力价!”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仔细瞅了老童半天问道:“真的好了!?”
老童微微一笑,手中潇洒的舞了一个剑花,极其快速又熟练的把青霜剑插回白且的腰间。两人见状也欣喜不已,老杜更不含糊,一搭手就把老童背了起来,抬脚就要走。
“等等。”老童转而对我说道:“信弟,谢谢你,你刚才为我做的,为兄都听到了,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我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却装作无所谓的说:“一家人还谈什么谢呀!不过哥你可别忘了,还有两个愿望得给我实现呢,别耍赖哟。”
老童闻言大笑,伸出食指,宠溺的在我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两腿一夹,大喝一声:“驾!”老杜飞一般的往军营跑去。
白且搀着我走在后面,两人看到两个老顽童一路上嬉笑打闹,各自心情都好了不少。白且问道:“我说,你怎么知道这招一定能治好老童的疯病?”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会有用,只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药下对的。”
“怎么讲?说来听听?”
我笑道:“这其实是一种催眠介入疗法,一开始我以为童大哥只是忘不了妻儿被杀的那一幕,所以一拿起剑就有一种应激反应。后来我发现,他真正的病根不是恨而是悔。”
“悔?后悔?”
“对,童大哥一直后悔自己在妻儿被凌虐时自己没能在他们身边。当他回到家里时,看到家人被害的惨状,心里更多的愧疚和自责。其实他当时大仇已报,只是在悲痛中他无法原谅自己,认为自己的争强好胜而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如果当时还有一个亲人在场,能安慰他,成为他的精神支柱,童大哥也不至于得上这应激性精神分裂症。”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通过这种催眠,把自己介入到他当时情景中,有以家人的身份劝慰他,使老童没有再也不会那么内疚,这样他的失心疯也就不药而愈了。”
“是应激性精神分裂症,不过智商在线的白子阶还是很聪明的,的确就是这么个意思。”
“嗨!就是精神病呗,治好了就行。怎么着,下步有什么打算?”
“等吧!”我暗笑道:“童大哥的事了了,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与黄巾最后的决战就要打响了。”
然而我却没想到,就在黄巾覆灭的前夕,我跟白且却阴差阳错的把自己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