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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用罢了早食便要上路。
马车中的两个人,表情格外的有意思。
一个阖着眼睛曲着一条腿,虽然没有在笑,但表情彰显之下,不难发现这厮心情极好。
另一位,则是青黑着一双眼睛,浑身散发着一种‘别惹我’的可怕气息。
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昨晚你跑什么啊?”易城问她。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而且是,没事找事。
意料之中的,落银炸毛了,“跑你妹!”
易城根本没听懂,但心知这不会是好话。
于是他选择将这句话忽略过去,再次开口问道:“我昨晚问你的话,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落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把抓起身后的硬枕,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你给我滚出去!”
声音之大,令正在赶车的南风手下一个哆嗦。
……
回汾州的这一程路,相当平坦,再没遇到什么意外,加上天公作美,一连十余日的好天气,以至于提前了两天抵达。
马车到达白头山山脚下的时候,便见叶六郎远远地站在那里,似等了很久的样子。
叶六郎高高瘦瘦的身形在夕阳下显得分外温暖,见马车过来,忙摆着手。
落银撩开车帘看到这一幕,眼睛忽然一阵酸涩。
“爹!”
落银将头探出去些,扬声喊道,脸上带着清澈的笑。
叶六郎应了一声。
马车将将行到跟前,落银便跳了下来。
叶六郎见她动作,忙上前去扶,握着闺女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皱眉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落银哪里敢告诉他她是去了蟠龙山,受了伤才会如此,就藉口说是水土不服加上来回奔波云云,养几日便能吃回来了。
“叶叔你知道我们今日会回来啊?”南风笑问道,是指的叶六郎等在这里的事情。
叶六郎笑笑摇头,“我哪里知道,就是琢磨着这几日也该回来了,便下山来看一看。”
落银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暖意。
叶六郎握着她的小手,道:“咱们回去吧,让你二娘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嗯!”
……
落银前脚刚踏进院门儿,叶六郎冲屋里笑着喊了句“银儿回来了!”
便见从主屋里飞奔出了一个草青色的小影子来,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声音却不是多么开心,反而带着哭腔。
他飞快地跑过来,身高仅够抱住落银的腿,仰着一张包子脸,便开始哭了起来,“姐姐,你去哪里了……呜呜……”
当初落银走的时候,小孩子不懂,只当姐姐跟往常一样下山,天黑了就会回来了,可一天又一天都没看着姐姐回来,以至于小家伙一到天黑就哭个不停,谁劝都不行,拿什么好玩的哄也没用。
落银笑着弯下腰将小家伙抱起来,边朝屋里走,边哄道:“好啦,别哭了,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看你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羞不羞啊?”
虫虫这才勉强止住哭,拿胖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虫虫想姐姐了,才哭的。”
小孩子软绵绵的话听在耳中,使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姐姐也想虫虫啦,虫虫在家听不听话?”
一说到这,小虫虫便有些心虚了,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趴在落银肩头往后看去,又道:“易城哥哥,虫虫也想你了!”
叶六郎在一旁闻言不由笑着摇头,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懂得‘雨露均沾’了,真是不容小觑啊。
易城嘴角现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刚想上逗一逗小家伙,落银却抱着虫虫疾步走进了屋里。
叶六郎见状,转头看向易城,劝道:“听伯父一句,你俩也别成日里斗气了,有什么话好好说,说清楚不就好了。”
易城咳了咳,遂讪讪地应了下来。
这晚落银睡的很香甜,一摆近日来由于易城的原因,和辛辛苦苦找来的十毒草被纪海偷偷带走而沉淀下来的坏心情。
事到如今,也只能再想其它的办法来医治他的眼睛了。
落银长呼了一口气,此刻躺在自己的牀上,才真切地感觉到真的回家了。
※ ※ ※ ※ ※ ※
次日早,落银照常的教虫虫认字,易城照常的在一旁练功。
一切都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月娘取了围裙打算去做早饭,在正屋门前往院内看去,入眼见这一副和谐的场景,嘴角不禁现出一抹满足的笑来。
其实对于她来说,现在的生活,真的已经很好了,儿女健康可爱,一家团圆,衣食无忧,真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啊。
用罢了早食歇息了片刻,落银便准备下山去了。
虫虫却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许她走。
是怕她又是一去这么久不回来。
落银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将他一同带上。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汾州城行驶而去。
昨晚一用罢晚饭,叶六郎便跟她说起了她离开没几日,徐折清上山来寻她的事情,说是有事情要找她帮忙。
徐折清从未让她帮过什么忙,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也很难会有需要她这么一个小角色来帮忙的地方,所以他既然这么开口了,定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所以她才更加不敢耽搁。
虫虫坐在她怀里,炫耀着他近来的‘收获’,无非是一些小孩子的童趣罢了。
落银笑着听他表达能力还不够强的话,时不时地插上一句,指导一番,用很容易接受的方式,灌输着一些小道理。
有这个小活宝在,一路上落银丝毫不觉得枯燥,只觉很快便到了汾州城。
南风另有事情要办,将姐弟二人送到徐家茶铺前,便驱了马车办事去了,说两个时辰后回来。
徐折清并不在铺子里,但事先有过交待,若是落银过来,便让人去通知他。
于是,落银和虫虫被请到了后堂等候,掌柜已经差人去徐折清的居所通传去了。
“叶姑娘,这是店里新进的‘吓煞人香’。”店里的伙计提来一壶泡好的茶,边替落银倒了一杯边笑说道。
落银道谢接过茶盏。
茶汤碧绿,香气盎然。
徐家茶行不止是卖茶,名下更有茶园多处,为了保证品质,制茶也是由茶行亲为,作为第一大茶庄,这茶的精细程度不必多表。
虫虫却泛起好奇心来了,他仰脸看着落银,问道:“什么是吓煞人香啊?”
“正是这茶叶的名字。”伙计在一旁笑着跟孩子解释。
“好吓人的名字哦……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呢?”小孩子问东问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本质,此刻暴露无遗。
这……
伙计笑了两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只知道是叫做吓煞人香,但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他哪里能知道。
却听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是因为有一天,一位茶娘去山上采茶,那株茶树特别茂盛,攀上石壁的茶娘背上的竹筐便装不下了,就顺手把茶叶揣进了印染侧襟花上衣内,茶叶在体温的蒸熏下,突然散发出阵阵奇香,小茶娘惊呼:“吓煞人香”了,所以日后这茶啊,便被命名为‘吓煞人香’了。”
所谓的吓煞人香其实是碧螺春的原名,清朝有人将此茶进献入宫,康熙帝听闻此名觉得不雅,因为此茶最初生长在碧螺峰上,又属春茶,便命名为了碧螺春。
“原来是这样啊!”虫虫听罢,惊讶地道。
一侧的伙计也算长了个见识,对这位看似平平的小姑娘,不由又多了几分钦佩,看人可真不能只看年纪和表面。
徐折清此时恰巧走了进来,听她对那吓煞人香一名由来的讲解,眼底笑意更深。
“少东家。”
伙计先看到徐折清走来,忙躬身行了个礼。
“嗯,你出去忙罢。”徐折清道。
伙计闻言,道了句“是”,便走了出去。
落银从椅上起身,“徐大哥。”
虫虫看了落银一眼,再又看了徐折清一眼,遂有样学样地喊了句:“徐大哥。”
落银和徐折清闻听,不禁被他逗笑。
“坐吧。”徐折清笑着示意,坐下后方道:“听叶伯父说你此行去了丰州?觉得如何?”
落银闻言掩饰地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讲道:“觉得收获颇丰,见到了也学到了很多不同的茶叶知识。”
徐折清点头,“多看看总是好的。”
她日后的天地,绝对不会被困在这么一个小城镇上。
二人又谈论了一番有关茶叶的事情,一般都是徐折清在说,落银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看得出来,徐折清是真的有意‘培养’她。
而落银亦觉得,在徐折清身上能学到太多的东西。
虫虫则是站在落银腿边,将脑袋搁在她的膝盖上,乌溜溜的圆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的打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说到最后,徐折清吃了口茶润嗓。
这才开口说到了正题上:“此处让你专程来跑一趟,实在是麻烦了,但确有急事相询——”
“徐大哥但说无妨。”落银微微一笑。
前前后后,徐折清帮了她太多,所以只要他需要她帮的事情她可以做到,她一定不会推辞。
“你那里可还有存放着的莲心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