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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七并没对杜霜醉做什么,他宣示完对杜霜醉的主权之后,便凝注她最后一眼,干净利落的转身出了门。
晴暖很快进来服侍杜霜醉,关切的问道:“奶奶醒了?药喝了吧?您感觉怎么样?”
杜霜醉无力的靠在榻上,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她只能看着晴暖摇头。
晴暖一边替她擦脸,一边道:“许七公子把您送回来就请了方丈给您把脉,方丈说并无大碍,只是要好生静养。这会儿都过了正午了,想必您也饿了,奴婢和方丈找了一个小炉子,晴雨正给您熬着粳米粥呢,您好歹喝一口再歇歇。不是奴婢唠叨,您就不该一大早去爬山,否则也不会遇到狼,您也不会吓着……”
杜霜醉也不过是个俗人,事后最容易的就是懊悔:如果不怎么怎么样就好了。可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不来法恩寺,那些害她的人就会放弃机会么?别天真了。
在许府,穆氏便三番两次的要促成她和许七相见的机会,只不过碍于天时、地利、人和,一直没能促成罢了。这一次的法恩寺之行,就更像是有心人蓄谋已久的圈套。
早晚而已,那些人,总是会寻到机会的。
杜霜醉回过神来,轻轻摇摇头:“我不要紧。倒是你们都累坏了吧?”
一待回了杜地醉住的院子,晴暖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抱怨:“都是许家那不要脸的小厮,和个强盗似的拦着路不让奴婢们走……”
杜霜醉忙低声嘱咐道:“别和他们正面起冲突。”
许七本就不是傻的,却能装傻这么多年,可见胸中有丘壑,不是多易相与之辈。他身边的人也是,从前前呼后拥一大帮,都是些只有武功没有脑子的人,现下换成了其貌不扬的一个,多半是他的心腹之类,想来战斗力和智商都不一般。
她们几个想和他们主仆为难……还是省省吧,更别想着能占到便宜了。他强她弱,躲着点吧。
晴暖忙道:“没有,奴婢们知道轻重呢,好在他并没为难奴婢,倒是多采了半笼金簪……奶奶,那许七公子没为难您吧?”
晴暖已经觉察出许七的异样来了,尽管他的话还是不多,可毕竟与传闻中的不符,况且他看着三奶奶的眼神和情态都不像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
再加上许家疑点重重,三奶奶身上发生了那么难堪的事,也不见三奶奶有一点痛不欲生的意味,晴暖想不往许七身上想都难。
她甚至怀疑,三奶奶和许七公子被人陷害是真,但两人半推半就也不无可能。如果真是这样……
她简直不能再想下去。
杜霜醉假装听不懂晴暖的言外之音。
晴暖是离她最近的丫鬟,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一点小异动,她都能看得出来。她也没想特意瞒着晴暖,只是这种事,怎么也不是能和晴暖自由讨论的话题。
心照不宣就好了。
至于晴暖怎么想,杜霜醉不关心,也不想关心,因为在乎的越多,她身上的束缚就越多,而她最不想要就是这种深重的让她窒息的束缚。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她或许还不敢这么大胆,可既然知道命定的结局,她反倒生出一种无畏来。她倒要看看,她把自己身上的那种贤妻良母的特质都抛开,能活出什么样来?
因为睡了一觉,杜霜醉眼睛上的肿胀早就消掉了,这会不细看已经瞧不出什么痕迹,她便坦然的对晴暖笑笑道:“无冤无仇,说什么为难?”她不愿意将话题再围绕着许七打转,便问晴暖道:“杜荣来了没有?”
晴暖不敢问的太直白,见杜霜醉没有要透露的意思,也就识趣的闭了嘴。
一旁的晴雨便唉呀一声道:“是奴婢疏忽了,光顾得回来看奶奶,倒把这碴忘了,奴婢这就去瞧瞧。”她脚不沾地的出门,去寻杜荣。
晴暖则心下忐忑,望着素着一张脸、尤其沉静的杜霜醉,问道:“奶奶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大爷知会一声?”
杜霜醉不赞同的摇摇头:“叫杜荣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问问家里的情况,再则他出面,好多事总要比咱们几个方便些,告诉哥哥做什么,没的让他跟着白担心。”
杜霜醉来法恩寺之前当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没想过会在这耽搁多久,是以一切出行都是楼夫人安排的。
哪成想人家把她送出来,就压根没想让她回去。所以楼夫人一走,人、车尽空,就把她自己留在了法恩寺。她身边只有晴暖、晴雨两个贴身大丫鬟,除此之外再没可用之人。
她一个妇道人家,断没有公然出门的道理,就算是没有楼夫人留下的眼线盯着,她凭着两条腿,也走不出多远。
她特意挑在今天这个时候爬山,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就要看看楼夫人是否会限制她的行动。
想来楼夫人对她彻底不报任何希望了,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碍眼的人对她拦三阻四。这倒省了杜霜醉的事。
离了楼家,她并无留恋,甚至说离了那个令她厌憎的地方,她只会身心舒畅。但对方已经对她下毒手了,她也没道理还在这闷坐等死。
因此楼夫人一走,她就叫人悄悄回城去把杜荣唤来。
杜荣要比杜春灵活,现在杜霜醉遇到重大的事情,都会不自禁的找杜荣去办。杜荣也不负众望,很少有失策的时候。
晴雨出去,很快就领了杜荣进来。
杜霜醉问了问楼家的情况。杜荣回道:“前儿太太就回去了,只说山上风大,奶奶染了风寒,不宜挪动,便叫奶奶在山上静养些时日,别的,就是太太说奶奶不在家,又一向病弱,叫如璀把平潮居里的事都揽了过去……”
杜霜醉出来的匆忙,自然所带随身财物不多,可也幸亏她早有准备,即使这会儿楼夫人带着阖府的人去抄平潮居,随她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只怕除了那张借据,她也搜不出多余的一文钱来。
对于楼夫人这种端她老窝的行为,杜霜醉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对杜荣道:“你回去的时候告诉杜嫂子,叫她们只管夹着尾巴做人,不管太太和三爷要做什么,只管随他们,不可当面顶撞,哪怕一丝不悦的表情都不许有。什么事,等……”
她想了想道:“等以后再说。”
杜荣也明白,三奶奶只怕一时半会都回不去,不管她在楼家地位如何,到底是他们的主子,有她在,他们这些人就有主心骨,别人欺负起来总有所顾忌。可如今三奶奶不在,他们要想自保,除了忍让为上,别无他法。
杜霜醉吩咐了杜荣几件事,杜荣一一应下,自退出去不提。晴暖和晴雨在一旁瞧着则各自打起了鼓。
两人都瞧得出,三奶奶只怕在楼家失宠了,她虽然强撑着一张面具,可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悲伤痛苦,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会儿想着进城,难道是要私自回府?
依着晴雨所想,楼夫人对三奶奶的不满由来已久,这回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显然是在气头上,若公然违抗楼夫人之命,擅自回府,只怕会引来楼夫人的勃然大怒,那可就是火上浇油,不仅对改变三奶奶的现状无益,还只会越来越糟。
晴暖则不是这么想,她隐隐觉得这位三奶奶,从前的二娘子,并不像在府中未嫁时那样乖巧温驯,那看似温婉的皮相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激烈,她很怕这回的事会成为导火索,会让三奶奶不惜一切代价的做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事来。
她等晴雨下去了,一边服侍着杜霜醉换了衣裳,一边道:“奶奶怕是在这待的也怪闷的,不然哪天奴婢陪着奶奶下山走走?”
杜霜醉兴致不高,她爬山是有她的道理的,既然楼家人没派人盯着她,她也就不必要再做出这种显然授人于柄的事来。
她倒是想进城一趟,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再则,想到许七,杜霜醉就不免心跳加速,一时又烦乱不堪起来。
她妄动擅动,也不知道他知晓了会有什么反应。
可她不可能一味的迁就他,有些事,她只能自己来做,还要尽快。
想到楼家,杜霜醉无声的冷笑。这会只怕阖家上下,都如热锅蚂蚁一般等着加官进爵的好消息呢吧?
她总得给他们加点“作料”,让他们深谙“来之不易,得之益珍”的真谛。
杜霜醉原本歪在床上出神,这会儿便突然坐起身,吩咐晴暖道:“你把金簪草洗净剁成馅,做一锅素馅饺子……”
晴暖当她饿了,便歉然的道:“是奴婢想着奶奶身子不适,只怕肠胃不舒服,正和小丫头们说,叫她们索性熬点粥喝。奶奶回来的稍微晚些,但寺里的素斋却还不曾送来,要不奴婢这就叫人催催?”
“不用了。”杜霜醉道:“素斋素饭也不过如此,偶尔尝尝就罢了,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她解释道:“回头我给许七公子送一些,只当向他今日仗义援手道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