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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江越送饮食的小太监,是因着家里穷困,才被送进宫里的,以前时候,少银子往上打点,又不善以言语讨好卖乖,所以,在宫中十余年了,都只能在边院儿里做最脏最累的活计,领着勉强能糊口的月俸。
直到了后来,泗水国被分,太子江越捧了玉玺出城受降,被司马青带回了莫国的昭阳城为质,才是有了转机。
入住质子(和谐)宫后不久,江越就生了“怪”病,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眼瞧着就要死了,却就是不断气,别人怕遭传染,便把这小太监遣来照料江越,江越见他可怜,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拿了自己的玉佩去换钱回来,打点管事,这才是让他摆脱了脏累活儿,过上了月俸够吃好喝好,还能给家里捎钱贴补的日子。
这小太监,不是个负义的人,过上了好日子之后,也不曾忘了江越对他的帮扶,跟管事自请了留在质子(和谐)宫做事,照顾江越的生活起居。
宫中之人做事,向来谨慎,便是对质子江越百般信任的小太监,也是一样。
第二日,那小太监并没有着急的离宫去纳兰家,而是依旧同往常一般的,安安静静的在质**里收拾扫撒,直待伺候着江越用过了晚膳,沐浴完毕,才去跟管事告了个假,说是要回趟城外的家里,给爹娘送些吃用花销。
索性只是个伺候质子起居的人,那质子,又是用过了晚膳,洗过了澡,该是也没什么需要人伺候的了,寻常里没少得这小太监打点的管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写了张条子,允了他夜晚不归。
……
话说那小太监,仔细的收了自己的月俸和江越丢给他的银豌豆,出了宫门,先是去了集市,买了许多的点心吃食,顺带着,买了三两分开来装的灯油,然后,又去了药铺,抓了十副治赤眼头疼的药,没让人研磨的一包装了,最后,才去了一家棋行,买了一副给小孩子学棋用的,最便宜的棋盘和棋子儿。
给家里购买吃用,这是所有在宫里做事的人,回家之前都会做的,便是被人见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那药,更只是极普通的土方,寻常人家的老人,十个里面,少说也有八个有眼赤头疼的毛病,见自己的这病犯了,也不需要请大夫,只去药铺里面,抓上几副这药用一用,就能痊愈,因着这药里有硝石这般的硬物,若让药铺帮忙研磨,一副药,须得多给三个铜钱的工钱,磨十副,都够再买一副了,所以,大多数的人,都只会买了药回去,自己寻东西磨碎。
而至于说,那副便宜的棋盘和棋子儿,经过前一日宫里发生的那场棋局,这一日里,也不知是什么人把消息散布了出来,昭阳城里的各大棋行都要忙的疯了,棋盘,棋子,棋谱之类,根本就是一大箱一大箱运进铺子里,犹不够卖,那小太监,一个宫里扫撒伺候的人,买一副回去,孝敬给自己的家里爹娘,就更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买好了所有物件之后,那小太监便雇车出了昭阳城,到了城外之后,便付了车钱,抱着所有的东西下了车,寻了一处木匠作坊,走了进去。
那木匠作坊的主人,是个年纪不小的精明老头儿,见来人是宫里的,也不多话,只收了他十个铜钱之后,就依着他说的,搬了一只还算是不错的半大木箱出来给他。
“雇个人,把这木箱送去城里的纳兰相爷府上,让管家交给纳兰郡主,那管家若要打开来查验,你就只管让他看。”
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买的东西里面,拿出了一两灯油,一小块儿硝石,拿布帕分别包了,跟那棋盘和棋子儿一起,找了稳当的角度放好,“管家若是不肯,你就在那里等着亲手交给郡主,郡主会在天黑之前回府,她人很和善,定不会为难你。”
给那木箱盖好了盖子,小太监又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一小截栀子树的树枝和一吊铜钱出来,递给了那老头儿,“这钱,是给你的打赏,这树枝,你需得亲自交给纳兰郡主,她若问你,是什么人让你送来的,你只管如实的告诉她便是。”
那木匠老头儿收了钱和东西,态度很是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儿,便不再多问了,宫里的事情,不是他这种寻常百姓能问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是一个靠手艺吃饭的木匠,得了人家给的好处,就依着人家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送到,至于,这其中意思,跟他又有何干?
……
第二日,纳兰雪自宫中回府时,便在纳兰府的门口儿,见到了这个送东西的木匠老头儿。
“小人请郡主安!”
远远的,木匠老头儿就大声喊着纳兰雪的名号,冲着她的马车跪拜了下去。
“停车。”
听到外边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号跪拜,纳兰雪忙使车夫停下了车辇,掀开门帘的一角,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待看清来人只是个老者,便干脆自马车里面走了出来,跳下车椽,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快快请起!纳兰雪何德何能,要受你这长辈的跪拜呢?你且告诉我,你这般的当街拦截车马,是所为何事?”
在纳兰雪想来,会这般拦路跪拜的人,定然,该是有冤屈要说的,她若置之不理,这人极有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申诉冤屈了,邪恶当道,百姓蒙冤,这种事情,她决计不能允许!
“小人受人所托,有一物要交与郡主殿下,怎奈,管家大人嫌小人衣着不敬,不肯引见,小人没了法子,只得这般的,当街拦郡主殿下的车驾了……”
面对纳兰雪的亲和,木匠老头儿也是一愣,继而,便又忙不迭的要跪,“多有冒犯,还望郡主殿下赎罪!”
“那管家不懂事,待回去了,我定亲自教训他,老人家勿怪。”
纳兰雪笑着扶住木匠老头儿,不让他又跪下去,“这里人多,怕是不合适交谈的,来,老人家,你先上我的车辇,待咱们到了纳兰府里,再说事情不迟。”
……
纳兰府里,瞧着之前被自己撵走的木匠老头儿从纳兰雪的马车里下来,管家的脸已是吓得铁青了,这老头儿穿的短褂短裤,依着莫国的规矩,若非特许,是不能进入世家府邸的,他嫌麻烦,便没有依着“纳兰述”之前吩咐的,遇上有百姓来求,家中又无人能应承的,就先寻地方给那人等待,不想,那老头儿,竟是真就如所说的那般,跑去拦郡主殿下的马车!这下儿,自己怕是真要倒霉了!
在马车上,木匠老头儿已经跟纳兰雪说了自己的来意,随身背着的木箱子,也交给了她手上,纳兰雪打开了那箱子看,见着了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想明白了,这当真是有人托这老头儿送来的,只不过,这人,并不是想要跟自己提亲,而是,对自己有事相求。
“父亲驾鹤之后,家事都交给了我来打理,我对下人管教不严,给你带来麻烦了,真是抱歉。”
瞪了一眼已经哆嗦的要站不住了的管家,纳兰雪转身朝着木匠老头儿恭敬的行了个礼,“麻烦你跑这一趟,真是感激不尽,老人家,留在府里,用一些膳食,我再使人送你回去,可好?”
留老头儿在府中吃了些东西,纳兰雪便使人套车,把他送回了城外的铺子里面,至于,那不遵规矩的管家,自然是,被罚了月俸,降了身份,贬去了边院思过,若非他是卖身在纳兰府的家奴,又在纳兰段在世的时候当了十几年的管家,这时,怕是被纳兰雪下令赶出府门去,都是可能的。
待内院里只剩了两人,纳兰述才出口跟纳兰雪问起了,那木匠老头儿送来的东西,是怎么个意思。
纳兰雪未作正面儿的回答,只是笑了笑,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了那截儿栀子树枝,一边转着,一边侧着头,看向了纳兰述,“说的轻一点,是有人想要见我一面,有求于我,说的重一点,是有人来跟你妹妹提亲了,你更希望,听到哪一种?”
……
质子(和谐)宫。
夏日里的燥热,像是全然影响不到这里,树荫里的一个半旧软椅上,江越闭着眼睛躺在里面,像是睡得正好。
纳兰雪穿了一身粉色的罗裙,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见了这情景,不禁一笑,好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样的不好处境,这般简陋的地方,竟,也能睡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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