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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很快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两个人就这样各自静默着,程奕枫本以为她是去洗澡的,可是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出来,心里多少有点担心,还是起床穿好衣服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静言?静言!”他站在门外叫了两声,里面却根本没有人应。
程奕枫怕她是因为大清早空腹洗澡晕倒了,更加用力的敲门喊道:“孟静言!你搞什么鬼!快点开门,听见没有!”
他用力敲了两下门,可是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皱了皱眉,将耳朵贴在门上的磨砂玻璃上,几秒钟之后,终于在哗哗的水声中听到了一丝夹杂在其中微弱而委屈的哭声。
那天程奕枫听到静言在浴室里传来的哭声之后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便转头回了卧室里,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他自顾自的坐了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浴室里的水声才慢慢停了下来,接着静言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已经洗完了澡,头发还滴着水,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哭的原因还是因为浴室里的水蒸气太大了。
程奕枫闻声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受伤和无措,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你……”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静言低着头,轻声道:“你没事了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还有课。”
她说完,上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再给程奕枫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她走的又快又匆忙,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一直到外面的防盗门传来了声音,程奕枫身子一震,这才想起来方才要跟她说的话是什么。
“今天是星期六,你要不要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明明是周末,可是她却说自己有课,摆明了是要躲着他。
程奕枫有些懊恼的低下头揉了揉眉心,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虽然有些模糊,但大致都还记得。
他那么粗暴,她应该很难过吧?
*
程奕枫一直自认自己不是一个会哄女孩子的人,人生中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就是颜歆月,可是她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也从没有哄过或者关心过其他人,因此对于被他刺伤的静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连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过。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孟靖谦已经开始筹备和颜歆月的离婚事宜,静言才来见了程奕枫一次。
说来她也不是为了孟靖谦,而是因为她上次离开他家里的时候走的太过匆忙,因此不小心将他的手表装到了自己的包里,她一直在找机会给他送来,可是这段时间学校事情很多,所以她一直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抽了个空,静言去了律所找他,却被他的助理告知他今天要开庭,可能庭审结束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无奈之下静言只好又赶到了他家去等他。
程奕枫今天出庭的是一场民事案,本来就是很麻烦的纠纷,再加上两个当事人情绪激动,庭审进行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才结束,等他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坐在台阶上靠在他家门口出神的静言。
听到脚步声,静言立刻回头,看到他便站了起来。
程奕枫也没想到她会来,毕竟上次弄得那么糟糕,他一度以为这丫头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他了。
她站在台阶上面,他站在楼梯上,微微抬头拧眉望着她,“你……”
静言先是和他对视了一下,良久后才平复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找到他的手表递出去,“我上次走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手表装走了,所以来还给你。”
“哦。”程奕枫闷闷的应了一声,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失望。
他以为她今天会像之前那样来找他玩的,原来只是为了给他还手表而已。
他向上走了两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手表,空气都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沉闷,两人都想说话,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静言终于耐不住这样诡谲的气氛,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低着头便准备下楼,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程奕枫却猝不及防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让静言一惊,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讶和意外。
程奕枫躲开她灼热的视线,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吧?进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他说完便松开了她的手,淡然自若的上楼开了门,站在门口对她扬了扬下巴,“过来。”
静言站在下面仰头看了他几秒,似乎在猜测他为什么态度会忽然变得这么好,但是最终还是耐不过心里的期待和愉悦,抿着唇上楼走进了他家里。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有几天了,上一次情况特殊,她也没有好好看他的房子,这次才发现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只不过家具什么的很少,所以显得有些空旷。
程奕枫进了门之后随手将包丢到沙发上,扯了领带走到冰箱前,一边找食材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
静言急忙抽回思绪,“我都可以,随便的。”
“那就做点简单的吧。”程奕枫垫着手上的一块鸡肉道:“宫保鸡丁行吗?”
静言连连点头,“可以的!”
能吃到他做的饭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怎么还会挑三拣四?
大概是因为常年独居的原因,程奕枫做饭很快,没过多久一盘宫保鸡丁便上了桌,他朗声招呼道:“饭好了,过来吃吧。”
其实静言一直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会做饭的男人其实要比女人多很多,至少她就是有父母和哥哥宠着,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她有些期待的尝了尝程奕枫的手艺,刚吃了一口便惊喜道:“真好吃!奕枫哥你做饭做的真好!”
自从他要了她的第一次后,他们就没有这样平淡的坐在一起过,眼下突然听到她能再叫他一声“奕枫哥”,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慨和愉悦。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微笑,他有些得意的暗笑,“觉得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好啊!”静言也开心的笑起来。
大约是因为他终于能态度温和的对待她,这让静言觉得很欣喜,先前对他的惧怕和受伤也散去了许多,过去那个没心没肺天真单纯的孟静言似乎又有点故态复萌了。
这顿饭吃的很轻松,程奕枫第一次跟她讲了自己的工作,说到法庭上的小插曲,静言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一度十分融洽。
吃饭完后,为了答谢他的晚饭,静言便主动留下来给他洗碗,而程奕枫自己则去洗澡。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洗碗声,等程奕枫洗澡出来的时候,静言已经洗完了碗,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朝他看过来,淡淡的笑了笑,“你洗完了啊。”
不知道是因为她那个笑容太过柔和,还是因为这个场景太过暧昧,那一瞬间,程奕枫竟然有种他们像是夫妻的感觉。
程奕枫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静言洗了手走出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拿走了他手里的毛巾,开始温柔的替他擦头发。
温柔的动作让程奕枫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他坐在沙发上,而她则跪坐在他身边,细心地为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程奕枫喉头一紧,急忙别开视线,有些仓皇的问:“你还不走吗?晚了不安全。”
“没关系,最后一班公交车是十点的,我只要能赶上末班车回学校就行。”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
氛围安和而又静谧,程奕枫浑身僵硬的任由她动作,静言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还是不合时宜的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哥要离婚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果不其然,程奕枫身子一顿,声音也淡了几分,“嗯,知道。”
“那……”静言抿了抿唇,有些试探性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她一直很清楚程奕枫的想法,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是很矛盾的,对颜歆月离婚这件事,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是因为他一直都等着这个机会,他内心曾经很阴暗的希望他们赶紧离婚,这样他就有机会可以抢回颜歆月。
可他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他们会离婚,他怕离婚对于颜歆月打击太大,会让她太痛苦。
所以静言很想知道他最后会怎么做。
可是程奕枫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答非所问的把问题扔给了她,“那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静言咬了咬唇,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程奕枫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很希望她离婚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正常吗?”
果然。
静言苦笑的扯了扯嘴角,违心的道:“没有,很正常,毕竟你也喜欢她那么多年。”
“这不就行了。”程奕枫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似乎觉得她在说废话。
“可是……可是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低着头隐忍着颤声开口道。
“什么?”程奕枫一怔,有些莫名的回头看着她。
“你是喜欢歆月姐很久,可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啊,比很久很久还要久,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大概是因为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她一把丢开手上的毛巾,双手按着他的肩,固执的让他看着自己,有些激动地大声说:“我也爱你很多年了,从那个夏天你在那些坏学生手里帮了我,我就一直喜欢你了。奕枫哥,我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瞎玩瞎闹的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是懂爱的,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不知是因为她的表白太过直白具有冲击力,还是因为她的话太过认真隐忍,程奕枫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
面前这个会红着眼情绪激动的冲他嚷嚷的女人,确实不再是从前那个笑容单纯地小女孩了。
静言眼里酝酿了一汪泪,她凝视着面前这张令她心动也心碎的脸,脑子忽然一热,下一秒便不受控制的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程奕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竟然都忘了第一时间推开她,等回过神之后才晓得要拒绝。
“静言……孟……静言,你干什么!你别冲动!”
可静言只是绝望的吻着他,很快眼泪就沾湿了两人的脸。
她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他对颜歆月的执念有多深,她再清楚不过,一旦颜歆月离婚,他趁虚而入,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静言有些狂乱的吻着他,甚至开始动手去拉他的衣服,带着哭腔道:“奕枫哥,你要了我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程奕枫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她,皱眉低斥道:“孟静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静言流泪望着他,小声道:“我想把自己交给喜欢的人,所以希望你能接受。”
她难得露出这样柔弱脆弱的样子,程奕枫竟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忍,可还是硬着声音道:“可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静言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淡,自嘲的扯起嘴角,“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她说完,便不顾一切的再次吻住他。
两人最后还是做了,程奕枫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即使心里一直抗拒,可被一个女人那样撩拨着,他终究还是突破了底线。
一切到达顶峰的时候,程奕枫沉着脸色对她道:“这是你主动地,事后可不要后悔!”
静言攀着他的肩轻轻地哭起来,在他耳边反复的说着,“我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所谓万事有第一次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如果程奕枫和静言从来没开始过,那或许就不会再有后面的无数事,可他们终究是以这样的关系开始了。
那之后,静言就经常到程奕枫家里来,有事会为他收拾家,有时候则是陪着他工作,她不再多说什么,就只是这样沉默不语的呆在他身边。
一开始程奕枫还是很抗拒的,他心里始终是留给颜歆月的,和静言这样,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门口看到了因为一直等着他而靠在门边睡着了的静言,他还是不自觉地心软了,最终给了她一把家门钥匙。
于是静言便更加随意和频繁的出入他的家里,会常常留在他那里过夜,两人发生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两人一直以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过着,而随着孟靖谦和颜歆月离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特别是在看到颜歆月哭着恳求孟靖谦不要离婚的场景,程奕枫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断了。
他和静言的争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一触即发,常常一句无关的事情都会引起两人的争执。不管是任何事,程奕枫似乎都能联系到颜歆月身上。
他对孟靖谦的不满也越攒越多,工作上渐渐有了分歧和争执,工作之外他则处处看他不顺眼。
对孟靖谦的不满和怨憎慢慢迁移到了静言身上,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对静言发泄自己的怒火和不满。他也不管她疼或者不疼,舒服或者不舒服,每次只要自己发泄了怒火和欲望就够了。
他一直都知道孟靖谦对静言这个亲妹妹有多么的疼爱,每一次他泄愤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恶毒的想,既然他孟靖谦不珍惜他喜欢的女人,那么他就要用自己的办法报复孟靖谦。
他不是很宠爱静言吗?
他不是很讨厌颜歆月吗?
那这样正好,孟靖谦对颜歆月做过多少可恶的事,他就要一分不差的从静言身上讨回来。
那段时间一度成为了他对静言最坏的日子。
他明明知道她还小,脸皮又薄,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懂,可是却偏偏逼着她做那些最讨厌的事情。
静言眼中的期待和喜悦渐渐变成了痛楚和难过,可他却还是不满意。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咬牙在她耳边冷笑着问:“这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一直以为静言会知难而退,他一直等着那天的到来,可是一直等了很多年,最后都没有等到。
她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和轻蔑,她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可他还是一遍遍地问她“爽不爽”,那样流俗粗鄙,那样瞧不起她。
可她每一次都忍着眼泪,攀着他的肩扯着嘴角努力笑着说:“我说过不后悔,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知道他在为颜歆月离婚的事情痛苦,她也知道他只是拿她发泄和出气,可是看着他痛,她也一样痛。
她想他如果要发泄就发泄吧,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让他更好过,如果他发泄完了会舒服一些,她反倒愿意当那个他肆意发泄的渠道,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那时她爱的那么纯粹简单,真的是没有一点更奢侈的想法。
事情最终还是改变了,真正的改变,是在颜歆月和孟靖谦正式离婚之后。
知道他们签字离婚时,程奕枫刚从槐城出差回来,他本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着等他们离婚就不顾一切的去追求颜歆月,可最后到底是晚了一步。
等他回来的时候,颜歆月已经去俄罗斯留学了,他不仅没能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诉说给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送她离开。
得知颜歆月彻底离开的那天,程奕枫把自己关在家里喝了整整一天的酒。
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绝望的了。
之前她虽然嫁作人妻,可他至少还能见到她,有的时候甚至可以找借口故意去见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国家,不在一片土地上,他不知道她去多久,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他再也不能想见就见她,甚至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越想越难受,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手上的杯子却猝不及防的被人夺走了。
“别喝了!”
一个心疼而又恼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奕枫抬起迷蒙的醉眼看了静言一眼,冷哼道:“你怎么来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的脸。”
静言怒其不争的看着他,“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你不要自甘堕落了好不好?”
程奕枫不耐的怒斥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滚出去!”
她固执道:“我不!”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不!”
程奕枫眯起眼怒视着她,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你不走是吧?”
“对,如果你要这样折腾自己,我一定要阻止你。”
“好,既然如此,就用你的身体来阻止我吧!”
他说完,忽然起身将她按在了餐厅的桌面上,接着便是一阵攻城略地般的掠夺。
两人从餐厅辗转到厨房,静言知道他痛苦,尽管身体疼的像是快要裂开一样,可她还是咬牙强忍着,最后抚着他的脸心疼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不要再为了她折腾自己,就算不为我,也为你自己振作一点好不好?”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自暴自弃的他,她记忆里那个程奕枫不是这样的,他是清高孤傲,坚定自信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自甘堕落。
可程奕枫只顾着发泄,根本不听她的话。
又是漫长而痛苦的一夜,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宿醉让程奕枫头痛欲裂,他按着太阳穴坐起来,静言已经洗了澡,并且做好了一碗养胃汤给他放在了床头。
程奕枫慢慢想起昨天的事,看着那碗汤,蹙眉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静言理所应当的说道:“我怕你醒来会不舒服,所以留了下来。”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也不顾床头的那碗醒酒汤,掀起被子便准备下床去洗漱。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忽然静言就小步追上来,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颤抖而坚决的说道:“我们结婚吧!奕枫哥,跟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