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金城浊河

秋风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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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桐坐起身来,将耳朵贴近车窗,便听得窗外传来一阵絮絮耳语。

    “守夜那个两都睡着了?”

    “睡着了。这安眠香,还是王墨亲自调配的呢……”

    疏桐心下一紧: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疏桐悄悄将车帘掀开一角,白晃晃的月光下立着的两人,却是云罗和她的车夫。她此刻说话的声音,和往日娇滴滴的软糯声调全然不同。

    “金姐儿出来时,王墨没察觉么?”

    “他睡熟了。”

    “可有什么信息要我送出去?”

    “没有特别确切的信息,只是发现两个疑点。宋大哥看有没有必要传信回去?”

    “什么疑点?”

    “其一是王墨夫人的身份可疑,其二是那张七弦琴有些可疑。”

    疏桐听得一愣,轻轻放下车帘,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那位夫人有什么可疑之处?”

    “她和王墨不像是夫妻关系。”

    “金姐儿何出此言?”

    “我x日与王墨同行同宿,她若是真是王墨的妻子,断然不会这般冷静。一个女人就算不爱自己的夫君,也总该会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她却是一点都不上心。再则,她言行举止一味内敛克制,隐忍极深,说不定就是孙大人说的那个人。”

    “齐王的眼线?”

    “赵王可以给王墨送‘侍妾’,齐王未必不可以给他送‘夫人’。”

    云罗竟猜疑自己是齐王派来王墨身边的眼线?疏桐心下一惊。王墨那日说“螳螂捕蝉,黄雀延颈”,这车队中究竟混入了多少眼线?!

    “可我看王墨对她却像是真有情意啊?”

    “情意?那你觉得王墨对我,可像是真有情意?”

    “这……还真不好说。日后只有盯紧些。金姐儿觉得七弦琴有什么疑点?”

    “昨夜在那女人的锦榻下发现那张琴时,我并未觉得异常。今日与王墨从市集回来,竟看见那女人和王墨的哑巴丫头在院中为这张琴僵持。”

    “这确实可疑。”

    “对了,那丫头应该是个练家子,宋大哥可以找机会试一试她的身手。”

    “好。还有其他的么?”

    云罗恨恨道:“那王墨看起来温文尔雅柔情蜜意,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和他朝夕相对这么些日子,从他嘴里什么都没套出来。只是这些,宋大哥看有必要传回去么?”

    “一路上能回传消息的点儿也不多,稳妥起见,我还是着人报回去,看王爷如何定夺。”

    “那就辛苦宋大哥了。”

    “金姐儿也要当心些。”

    言毕,两人的脚步各往东西而去,四周再次恢复静寂。

    一路上都没见云罗与这车夫有什么交集,此刻听来,却是这云罗负责探听消息,车夫负责传递消息。

    在废后之事上,赵王、齐王和梁王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却没料到赵王与齐王之间还在互相防备。看来,在朝争和权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墨?

    自己被云罗疑为齐王的眼线,这却是挑拨王墨与赵王司马伦关系的最好机会。司马伦废掉贾南风后,就开始大势清除皇后党徒。若王墨在他眼中成为了齐王的人,王恺作为贾南风的余党,自然就列入了清扫的行列……

    疏桐的神思渐渐昏沉起来,却是薰笼中的安眠香起了作用。她软软倒入锦榻,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上,人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待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疏桐睁开眼,看着车顶绣帷的流苏在徐徐晃动,顿时清醒过来:车队出发了?!

    她起身掀开车帘探看,潮润清澈的晨风拂面而来,马车正行进在一条两侧林木茂密的狭窄驿道上。

    “外面风景如何?”

    疏桐听得一惊,转回头去,却是王墨一手支颐斜倚锦枕,含笑望着她。这般情形,却像是他昨夜也留宿在此一般。

    “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早起在客房寻不见你,好找一阵,才发现你竟在车厢里睡着了。”王墨顿了下,笑道,“若不是夜里有人在院中值夜,我到要怀疑你是在此约会情郎呢。”

    “公子何事找奴婢?”面对王墨的调笑,疏桐的表情有些僵硬。

    “桐儿昨日不是有许多话要问我么?”

    回想起昨夜听见的一幕,疏桐道:“公子今日不用亲自盯着云罗姑娘么?”

    “偶尔也给她放个风,盯太紧了,会出问题的。”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桐儿学会关心为夫了?”王墨含笑看着疏桐,见她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又讪讪补充道,“这些日子一直在车上颠簸着,难得有张不晃动的床,睡得不错。”

    这么说来,他昨夜果然睡得很熟,并不知道云罗和车夫的小动作?心下思忖一番,疏桐问道:“我们是从哪个城门出的城?”

    “北城门。”

    “还是走八盘峡?”

    王墨点点头。

    “公子昨日午后去打听过了么?”

    “打听过了。”

    疏桐正松了一口气,王墨却坐起身来道:“此处确实有悍匪。”

    疏桐一脸惊愕:“公子,你这是说笑么?”

    “与你说笑有什么意思?你也不肯配合。”王墨躬身将榻前木几上的一个竹篾食盒打开,推给疏桐道,“趁还没进入悍匪的地界,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才有力气逃命。”

    疏桐看一眼热气氤氲的食盒,又转首看向王墨,只觉他此时的举动令人匪夷所思:“公子既是打听到了这道上有悍匪,为何还要取道此地?”

    “桐儿觉得是为何呢?”

    疏桐脑海中迅速转过几道弯,再一联想起昨夜之事,似有所悟,却依旧不能置信:“若此道真有悍匪,公子可有逃生之策?”

    “暂时没有。不过我一人逃生,全身可退。若带你一起的话,大约有七八分把握。”

    “那些货物呢?”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何须挂怀?”王墨看着疏桐,皱眉道,“桐儿为何不问那些车夫杂役,却要关心货物呢?”

    “公子眼里,向来不是钱比命重么?再说,那些车夫杂役逃生的本事,只怕比公子强多了吧?”

    王墨失笑道:“你怎能这么小看为夫的本事?相对救人来说,我更擅长杀人。”

    这却是实话。疏桐没见王墨出手救过几人,却亲眼见他送了两条性命。

    沉默了片刻,疏桐拿起食盒中的蒸米糕,刚咬了一口,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除了我,这车队里还有不会武功的人么?”

    “有。”

    “谁?”

    “我和孙青。”

    疏桐叹道:“公子为何一定要选择冒险呢。”

    “夜长梦多。在进入敦煌前,必须甩掉这些眼线。”王墨抿唇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