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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倾看到尉迟如歌果然醒来,虽然松了口气,但眼底的厌烦更深了,连多看一一下,也会有种恶心的感觉。
“看来,对待爱惜自己身子的人,只能这样的威胁才管用,这就叫对症下药。”
语气冷淡地想一块坚冰,南华倾说着,扭过头,又看向了沈画:“你确认一下,看她还会不会再晕过去。另外,走之前,多为她开几服药吧。除了你,本候不会再请任何大夫过来,所以只有麻烦你再多呆一会儿了。”
说完,南华倾转身就走,连沈画也不等,便向拂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套车。
而南华倾这一席话,听在已经苏醒的尉迟如歌耳里,犹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本来就虚弱的她突然竟全身痉挛了起来。
沈画正想叫住南华倾,却听见栀儿“小姐”“小姐”的急促喊了两声。
扭头一看,沈画发现尉迟如歌的脸色有些发青,然后又迅速变白,再由白转红,再然后,她全身紧绷,整个人都泛出一抹死灰般的枯槁之色,心下一沉,也不顾了已经离开的南华倾了,赶紧上前伸手一下子掐住了尉迟如歌的人中。
亏得沈画反应快,被掐住人中的尉迟如歌身子从剧烈的痉挛中逐渐放松了下来,。
呼出一口气,沈画探了探尉迟如歌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她的腕脉,确认无误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收了手。
刚刚,若是自己下手慢些,恐怕尉迟如歌会全身痉挛然后呼吸不竭而死。
这个南华倾!
明明知道自己说话尉迟如歌都听得见还这样......
沈画腹诽了南华倾两下,这才对着有些呆傻了跪在床边的栀儿道:“你愣着干什么,你家主子终于醒了,快去到点儿水来喂她喝下。”
“是......是!”
栀儿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就奔出了斋房,看样子,是去找庵里的尼姑讨水了。
“大......夫.....”
尉迟如歌眼神还有些迷离,应该是突然醒来之后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说话的声音也暗哑地像是破了的风箱:“大夫,我.......”
“你慢慢说。”
耐着性子,沈画将头压低,耳侧对着尉迟如歌的头:“我听得清楚,您不要着急。”
“我的肚子......”
尉迟如歌说着,想伸手去摸小腹,却发现下身一阵阵钝痛,痛得她想喊又喊不出来,额上紧跟着就渗出了豆大的汗水,显得一张脸蜡黄而枯败。
咬牙,目光的空洞中掠过几抹痛苦,尉迟如歌喘了口气,才又艰难地继续道:“我的肚子,可干净了吗......”
随着最后这几个字从尉迟如歌口中吐出来,沈画听得脸色一变,然后直起了身子,眼神寡淡地扫过她的脸。
半晌,沈画才点点头,语气略含愠色:“如你所愿,你腹中胎儿已经滑掉,再不是你的负担了。”
虽然身体虚弱无比,但尉迟如歌脑子还是清醒的,听见沈画用这样的语气回答自己,令她又羞又愤,却根本没力气反驳什么,只一张脸渐渐涨红了起来。
“你失足滑胎,身子吃了大亏,若不好好调养,以后恐怕会再难有孕的。”说着,沈画走到屋中,没有再理会躺在那儿的尉迟如歌,而是取了医箱里开方子用的笔墨和纸,很快写下了五张方子。
正好,这个时候栀儿托着茶碗回来了,和她一同来的还有老住持和小尼姑。
让栀儿去伺候尉迟如歌喝水,沈画将五张方子一一递给了老尼姑:“一共五张方子,我都编了号,还请住持师太费心了。每张方子上的药,连吃半个月,一天一副,一副分三次煎水服下,饭后服用。半个月换一次方子,吃完这五张方子,那位,应该就能和常人无异了。”
“贫尼知道了。”
老尼姑收了拂云的银子,自然知道这些事儿该她来张罗,接了五张方子,看了一眼便揣入了怀中。
“饮食上,还请准备清淡的粥或者糕点蔬菜一类。但滑胎小产的妇人还是需要进补的,在下知道庵堂茹素,若采买禽肉确实有些不便,但至少得保证每日三个鸡蛋。另外,可以用红枣桂圆枸杞熬补身茶为其饮用,搭配红糖蛋,也算可以补血养气了。”
沈画一一交代完,又将医箱收拾好,倒没有一如南华倾那样冷漠地转身离开,而是再一次走到了尉迟如歌的床前。
从睁开眼到现在,尉迟如歌除了先前突然痉挛,就一直在无声的淌泪,耳下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双目只呆滞地看着床榻上方的横梁,似乎对于她来说,死活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顺着尉迟如歌的目光,沈画也抬眼一看。
在横梁中央,一只不起眼的小蜘蛛正在费心地织着网,却总是爬到一半就跌落半空,仅有一根极细的丝线拉着,晃晃悠悠地在半空荡来荡去......
沈画终于还是心软了,知道尉迟如歌看似麻木,心里却是了然的,便皱着眉,沉声道:“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可怜你,你的婢女可怜你,老尼也可怜你,还有门口的小尼姑,肯定也觉得你很可怜。”
叹着,沈画话锋一转,变得没有了先前的温婉,反而犀利起来:“但你自己,也要觉得自己可怜么?你知道你这样做,是根本没用的。他绝对不会因为你寻死,或者哭瞎了眼睛而心意有所回转。在我看来,你不如好好恨一口气,把身子先养好了,将来,再求他放你自由。说不定,你还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从头到尾,沈画没有提南华倾的名字,只用“他”来代替,但尉迟如歌显然能够听懂。
沈画的一席话,犹如一记重锤,击在了尉迟如歌本已支离破碎的心上,但她听着,原本晦暗的眼神,终于浮起了一丝清明。
有些艰难的扭过头,想要看看和自己说话的人,他到底什么模样,年纪多大。
可等尉迟如歌终于耗尽全身力气将头转了过去,却只见得一抹竹青色的衣袍从门边扬起,便再没了踪影。
......
一路从斋房小院步出水月庵,在离开之前,沈画经过佛堂,不由得停住了步子,看了一眼此处供奉的泥塑观音。
沈画素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他却笃定,这世间是有它固定规则的,那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八个字。
尉迟如歌今日所受的苦,等于偿还了从前造下的孽。但同样的,今日她又造下了新的孽,恐怕,将来会付出更多,才能偿还吧。
到那个时候,会是以生命为代价,还是其他,沈画猜测不出来,但很可能,尉迟如歌就算身体康复了,也将无法再有孕,这一辈子,也再难为人母!
她可怜吗?
的确可怜!
只是这世间如此循环往复的可怜事情太多了,自己却不能一一去相助,去渡化。
唯有,学着立在高出的菩萨,将心态放得平和一些,去看清楚世间悲苦后的因果循环,这样,才不会被某些表象所困惑。
摇着头,最后一次再看了眼泥塑的水月观音,沈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月庵。
......
庵堂门口,还是浣古驾车,正等着沈画。
看到沈画出来,浣古从车架上跳下来,走到后面车厢取了脚凳,十分恭敬地扶其上车。
“谢谢。”沈画点头致谢后,便沉默了,浣古也没有多言,只回了个礼。
坐回车架,浣古扬鞭,正欲策马启程,却听得小尼姑匆匆从庵内跑出来:“施主,施主!请等一下贫尼!”
撩开帘子,沈画见小尼姑手里扬着自己给老尼姑的方子,顿时明白了,点点头,招呼她,示意她上车来。
小尼姑见终于赶上了,松了口气,有些脸红地伸过手,任沈画将她拉入了车厢。
“拂云,先去送小师太去一趟最近的药铺吧。”沈画撩开车帘子,对着浣古吩咐了一声。
“好的。”浣古会意,手中马鞭轻扬,便驾车往山下而去了。
车厢内,小尼姑双手护胸,神色慌张,沈画不用问也能看出小尼姑的拘谨和紧张,于是沈画没有选择闭目养神,而是轻声开口道:“小师太,今天累了吧?”
下意识的摇头,想说自己不累,可小尼姑又觉得脑子里极乱,身上也又酸又痛极不舒服,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多谢施主关心,贫尼......也不是很累的......”
“今日之事,小师太您看在眼里,其实心里头,也可仔细捉摸一下。”
沈画有意开解,所以声若玉珠,轻缓而柔软。而小尼姑听着,逐渐抬头,目光也有紧张变得放松了起来,更有一丝好奇的是神色浮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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