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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隐忍,到纠葛,再到逐渐的释然,南婉容仔细体会着沈画的规劝,神色也变得慎重起来。而对于他看似冒犯的直言不讳,身为皇后的南婉容亦大度地接受了,随即更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沈太医教训的对......”
抬眼,南婉容看着沈画严肃而认真的样子,抿着唇,仿佛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瑾言,你走一趟御膳房吧,让陈娟回来了,别再打听景怡宫的事儿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南婉容似乎放下了什么,眉间淡淡纠结不散的郁色也消弭而去,整个人也如释重负般地变得轻松了许多。
“娘娘,您一个人留在寝殿里,我不放心。”瑾言摇摇头。
“没事儿,本宫去后花园坐坐,那儿有南家暗卫守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更别提有人能近身了”
南婉容摆摆手,没有给莫瑾言选择的余地,不过叹了气又补充一句道:“再说,本宫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静静......”
看到莫瑾言还想说什么,沈画却立刻打断了她,插言道:“那在下陪夫人走一趟吧,御膳房紧邻太医院,正好在下也要回去,夫人又不认得路,走吧。”
听见沈画主动开口要与自己一起离开,瑾言会意,终于松了口:“也好,那我顺带为娘娘准备酸梅汤和花蜜糕带回来,算是午后加餐了。”
埋头福了福,莫瑾言又看了看南婉容,见她若有所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一旁并无意义,这便看了看沈画:“还请沈太医带路,咱们这就走吧。”
“微臣告退。”
沈画面向南婉容欠了欠身,算是告辞,然后才转身而去。
......
从凤仪宫去往御膳房的路并不远,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但因为是步行,加上沈画和莫瑾言似乎都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这一路显得有些漫长。
一路上,沈画沉默寡言,瑾言也主动离得他约莫三尺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宫中,偶尔还会遇上几个内侍或者宫女。
沈画没有主动说话,瑾言也闭口不开,两人感觉像是赌气,却又偏偏神情自若,没有任何不安和忐忑的情绪泄露。
直到靠近太医院的范围,沈画才突然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只背对着莫瑾言淡淡道:“夫人不介意耽误一点时间,随在去一趟太医院吧?”
挑挑眉,不知道沈画打的什么主意,在宫里又不方便开口多问,瑾言只点点头:“好的。”
跟随沈画从太医院的大门而入,瑾言见他身子挺得笔直,遇上三个五太医院的值守御医,面对沈画也会恭敬地行礼,就知道他自从回到了太医院,又深得信任专司皇后的孕期,这一两个月来,恐怕是木秀于林,处在风口浪尖吧!
而他这样毫不避讳地带着自己进入太医院,也算是有些冒风险的行为,难道不会觉得有些不便么?
可转念一想,沈画那样的人,身虽在太医院,可心却在天下四方,恐怕还不会将这里的任何人,或者任何对他的议论放在心上。
即便这样想,但瑾言还是觉得,即便他不在乎,自己不能给给他添了麻烦。
本来也不喜欢惹人注目,所以瑾言跟随沈画而入,一路上都半埋着头,加上衣着并不华丽,其余人等都以为她或许是皇后那边派来随沈画取药的,而沈画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表情,自然无人敢上前拦住询问。
很快,随着沈画七弯八拐,远离太医院前堂之后,莫瑾言眼前出现了一座独门小院。
沈画掏出钥匙,将门上的铜锁打开,然后回头:“这里是我在太医院的居处,以往是太医院专门用来藏书的地方,后来院判见我喜欢此处,就拨给了我单独居住。虽简单,但也宽敞舒适,进来吧。”
一直以来,沈画都和莫瑾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的友情也建立在心心相惜之上,并不是那种可以互访寝屋的关系。
但莫瑾言对沈画深信不疑,即便将和他单独在这样一座有些偏僻的院子相处,心里也没有半分不适或者犹豫,直接提步而入。
......
小院不大,但却有淡淡药香四溢而出,瑾言一眼看过去,发现一株高耸的香樟树下,竟是一整面墙的药架子,上面摆满了簸箕,一个个并排而列,从上到下,初略一算,几乎有上百种草药。
突然明白了沈画为何要请自己过来一趟,瑾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却看到沈画并没有理会自己,直接自顾就推门进入了寝屋,然后留下一句话:“你若有需要,只自行挑选吧。”
咬咬牙,心里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瑾言看着药架上晒着的草药种类繁多,自己很容易就看到了红花,益母草,甚至还有柿蒂这样的民间避孕偏方草药。
但看是看见了,瑾言脚步却未曾挪动,更没有上前去取。
抬眼望向屋内,见沈画放了医箱,径直走到书案边,似乎在整理桌面的一些脉案,脸色沉沉的,瑾言就知道,他应该还在为自己先前提出的“请求”而生气。
提步走到门边,瑾言轻轻叩了叩开着的屋门:“我能进来吗?”
“随意。”
沈画的声音淡淡的,倒是听不出喜怒:“不过,我这儿可没有好茶招待。”
倒是这一句话泄露了沈画心底的浮气似乎还未散去。
“刚刚已经喝够了。”
瑾言故作轻松地回应了一句,然后迈步走入了屋中,左右看了看,这里头的确一如沈画所形容的那样,虽然简单,但宽敞通透,有床榻,有桌椅,有柜子,更有一墙的各类医书,倒也适合他爱钻研的性子,直接抱着书就能满足地入睡了。
“以夫人的认知,要从外面药架上挑出所需的草药,应该不是难事,却为何要进来?”沈画放下脉案,抬眼看了看莫瑾言,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听着沈画的暗指,瑾言觉得有些闷闷地,张口就道:“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话一出口,瑾言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坦白讲,自从她与沈画相交来,两人一直是互敬互重的,从不曾有过半句争执。
当然,所谓闲坐清谈,实在也涉及不到任何个人感情上的事儿,亦无关风月,自然也没什么好争论脸红的。
但今天,当自己提出请求,要沈画帮忙找来避孕的草药时,他却一反常态,一直对自己冷着一张脸,甚至还用明朝暗讽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以莫瑾言的性子,少不得要问个究竟才能安心的。
“夫人可知道,用那些草药避孕的,都是什么人?”
看到莫瑾言有些委屈的鼓着腮帮子,沈画憋了半晌,终于脱口而出:“只有青楼女子,才会服用那些伤身的汤药借此避孕。你有丈夫,有婆家,又不是弃妇!何苦要这样伤害自己!”
愣了愣,瑾言看着沈画的怒气冲着自己而来,却一下就明白了他到底是在为什么生气。
心里头阵阵暖意涌了上来,瑾言摇摇头,眼底浮起了一层雾气:“我从没觉得自己委屈,即便需要操心这样不该操心的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你不在乎么?”
沈画咬咬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瑾言的薄肩:“你若真不在乎,就该拒绝南华倾,然后潇潇洒洒地从侯府走出去,既不需要拖泥带水,也不需要去考虑这等莫名其妙的后果!”
眨了眨眼,瑾言没有说话,只看着沈画,点点酸意再无法忍住,脸上两行清泪滑下,挂在了尖尖的下巴上,然后落在衣襟,一点,一点,融入进去渐渐晕成了一团阴影。
“你哭,是哭什么呢?哭南华倾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还是哭自己脑子不清醒,一步错,步步错?”
沈画捏紧了瑾言的双肩,沉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愤然:“你是景宁侯夫人,你是南华倾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门的续弦妻子。你要是不愿意身边有那么个妾,你大可开口,告诉南华倾你不喜欢。而不是一边和他圆了房,另一边又想着逃避,想着退缩!这不是你,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莫瑾言!”
“我让你失望了么?”
瑾言终于开了口,却语气嗡嗡的,酸酸的,还带着自嘲的冷笑:“应该是吧,我自己,也觉得很失望......”
不愿看到莫瑾言这副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沈画只觉得心底某处柔软被人用针扎似得疼,语气也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或许觉得自己潇潇洒洒,可进可退,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别人眼中,你这种行为,就是软弱,就是逃避,并无其他解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了,沈画突然一顿,又降低了声调:“你接受了南华倾,那就表示你是喜欢他的,你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至少,让他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对他也才是公平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