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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新科解元向你提亲,你拒绝了?”夏翌辰桃花眼有些狡黠,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在玩笑。
开怀茶楼二楼的雅间,阿丑摇晃着茶杯,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没有半分聚焦:“难不成我应该答应?”
“我才不信你会答应,”夏翌辰散漫地伸了个懒腰,“他和你在谯郡就认识,你要答应也不会等现在。”
“那你又怎知,我不会因为他当了新科解元才答应?”阿丑有些好奇夏翌辰的想法。
夏翌辰摆了摆手:“你志不在此,嫁给他反而受了束缚。要我看,你们要真成亲,对谁都不好!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样的母老虎还能有人提亲!”嘲笑之情溢于言表。
阿丑也不在意他的嘲笑,反倒对他前面的见解比较感兴趣:“你倒是个明白人,自那日后,不知多少人都说我应该答应,我还真么看出来,我怎么就应该答应了!”她摇头无奈叹息。
那日丁举文吃了闭门羹离开,念心就跑来劝。
“姑娘这样对丁公子,是否有些心肠太硬了?”
“我若不想耽误他,就该对他狠一点。”阿丑不以为然。
念心叹息:“你们两个,都是古井村出来的,哎,其实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打算,虽然现在年纪轻,还没及笄,但也该打算起来了,否则再过两年是不是就晚了?丁公子才学品貌都不错,姑娘当心错过这个村……”
“那如果我压根不想住店呢?”阿丑偏头反问,“我压根就不想住店。我只想赶路。而他相反,那么。我们怎可同路而行?”
念心讪然:“那我也不多说了,姑娘自己要想好。”
自然,念心之后,从奶奶到秋妹,劝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赞同她的,她自然想听听他的见解。
“世俗皆以为,功名显赫、才高八斗就是如意郎君,其实不然,”夏翌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姿态不羁,“要看的因素太多了!”
“哦?世子有何高见?”阿丑一手托腮:似乎,遇见个非理想派非现实派的实用主义者了!
“家世不相对。父母不欢喜;两情不相悦,琴瑟不和鸣;才名不相配,心态不平衡;志向不相同,夫妻不齐心。”夏翌辰随口说。
阿丑拍手鼓掌:“说得好!可惜这道理,不是谁都明白。”
夏翌辰摇头:“不是明不明白的问题,有时候即便明白,也无可奈何,因为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况且。很多人终其一生,恐怕也找不到完全合适的人。”这些男痴女怨,他在昱王府看得就已经够多了。那是他们别无选择的结果。
阿丑沉思不语:终其一生,恐怕也找不到完全合适的人……
“所以有时候,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和丁举文,如果退而求其次,牺牲太大不值得。你们必有一方。要放弃自己的路。”夏翌辰事不关己地分析。
“世子,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阿丑说得诚恳,“你看似什么都不在乎,正因为你很在乎;你看似什么都不明白,其实你很明白。”
夏翌辰瞥了阿丑一眼,语气依旧毫不在意:“那你呢,你什么都认真,其实什么都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纱,不要轻易揭开它。”
阿丑闻言若有所思,良久,雅间内只有一楼台子上说书人的声音在回荡。
“你今天要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说亲事吧?”阿丑打破沉默。
“我是问你要秋梨膏的方子。”夏翌辰接口答道。
“你说得轻松,却有没有想过,哪个酒楼会将招牌菜教给别人?”阿丑以反问的方式一口回绝。
“你觉得我会去卖药吗?”夏翌辰挑眉。
“世事无常,”阿丑笑言,“也并非没有可能,况且我还不知你要秋梨膏的方子,具体做什么,我怎可能答应你?”
夏翌辰桃花眼带着迷蒙笑意:“若我说,是给当今圣上,你又如何?”
“那这事就更不能答应了!若是治好了,功劳在你;若是治不好或是出了什么问题,错就是我。毕竟我也没看过当今圣上病情如何,我怎么就能确保秋梨膏治得好?这笔买卖,稳赔不赚。”阿丑断然拒绝。
夏翌辰知道自己没法说服她,因为根本不在理。但请她直接去建业给皇上看病?这行为置太医院于何地?要一个淮南的黄毛丫头远道而来给皇上看病,无论怎样都是在打太医院的脸。
见夏翌辰没有言语,阿丑叹息一声:“秋梨膏的方子变化极多,教你个最简单的法子,方便快捷,就拿秋梨和蜂蜜一同煮。说不定,这还能成为宫闱中争宠的好手段呢!”
“多谢阿丑姑娘!”夏翌辰桃花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精光。
宫斗什么的,当然还是女人比较在行。
淮南城郊的墨家别院,秋菊盛开,姹紫嫣红,然而阿丑却以为,终究是最本色的金黄菊花最美。
“如玉就喜欢那些紫白色的菊花,”阿丑说道,“墨公子以为呢?”
墨玄摇摇头:“在我看来,什么颜色都没什么分别。如此说来,比起亮烈鲜艳,阿丑姑娘更喜欢清淡的颜色?”
“也不尽如此,”阿丑边走边摇头,“大体上说,我喜欢清淡的颜色,但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是金色。”
墨玄似乎稍稍意外:“听起来有些矛盾。”
阿丑叹息:“人本来就是矛盾的,至于我的喜好,我自己也不甚明白,大约是,要么轰轰烈烈,要么平淡从容。夹在中间庸碌一生,非我所欲也!”
“所以,你觉得嫁到官家,是庸碌一生?”墨玄旁敲侧击。
“我就知道你请我来要问这个,这段时间,每个认识我的人都问。怕是淮南城只要敢和我说话的,都会问一遍才罢休。”阿丑的语气没有不耐烦,而是无奈。为何每个人都觉得,她拒绝丁举文是不可理解的呢?也不是,夏翌辰意见就不一样,可是夏翌辰也问了。大约她如今被这件事推到了风口浪尖,谁见了都要问一问吧?
“烦扰到阿丑姑娘,是墨玄多言了。”墨玄的话微带歉意。
阿丑否认:“说烦扰谈不上,若是什么都不问我才要奇怪。也许我还该感谢这场风波,为堇堂做了宣传,现在大家都知道堇堂了,也有人是冲着我来的,来看看,什么样的女子眼界这么高,连淮南道的解元都看不上!”她的语气颇有自嘲。
墨玄微垂眼眸,神色依旧平淡无波:“大约每个人心中都有解不开的疑问,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应了的事,你偏偏……虽则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
“你既知道,又何来奇怪?”阿丑问。
“我倒没有太多奇怪,而是怕阿丑姑娘想岔了,是否再考虑一下?”墨玄斟酌着言辞。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先不为我自己想,墨公子觉得,丁举文日后前途怎样?”阿丑剖析道。
“自然前途无量,等到春闱高中,日后三品有望。”墨玄如实回答。
“那这样一个人,他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阿丑继续延伸,“相夫教子,打理后宅,打点人情,交好同僚眷属,甚至和宫里的人打交道。我说的可有偏差?”
墨玄已经了然:“你所言并无偏差,你担心的,是你……”他欲言又止。
阿丑却没有回避:“是,以我陋颜,怎可能去做那些事,他的同僚会耻笑他有一个这样的妻子,至于宫里的人,又会怎么看?”
墨玄没有言语。
“从一开始便是错误,那么早些结束这个错误吧。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别提诰命还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种种。他和我选了不一样的路,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阿丑说的很平淡,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
“但若不论这些种种,你对他,就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情意吗?”墨玄直问,“如若没有,你又何须为他考虑这些?”
阿丑摇头:“墨公子,情意也分很多种,朋友之谊罢了。”
墨玄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错过,就是错过了。”
“谢谢。”也唯有这两个字了。
秋菊依旧灿烂。
“老板,今天早上永和堂的价目又调整了。”杜一升拿着抄回来的数据,递给阿丑。
阿丑接过来看了看:“永和堂把一些常用药的价格调低了少许,很多其他药其实有不同程度的升高。对不懂行的人来说,他们会以为是便宜了。看来这个何家掌门人,比何思岱那群乌合之众要高明多了。”
也是,若是他不高明,永和堂在只有一个痴儿继承人的情况下,如何维系到现在?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应对?”杜一升问。
“我们?”阿丑的语气充满玩味,“自然也要跟着变呀,我先核对一下我们的成本价,大约今天下午,就能调整了。”照葫芦画瓢,谁不会,先前我不画,因为你那是个烂葫芦!
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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