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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一通骚乱,围观群众纷纷闪避到了不会波及到自身的范围之外观赏这场肉搏战,玉石店的老板则不明就里,只好在一边紧张地围追堵截,生怕这一大一小两位客官打碎了这屋里头的什么值钱的物什。
在忙乱中,只有乌攸在心里默默地鼓起了掌:
楼璞凡,干得漂亮,我赏你一朵小红花,谢谢你帮我一巴掌扇了这个熊孩子。
这场肉搏战,当真可以用“一句话引发的血案”来概括。
看着把两个胳膊当无敌风火轮使,咣当咣当地打得很是卖力的楼余晨,还有不断后退但是时刻抓住空档试图揪住楼余晨的小辫子不叫他胡闹的楼璞凡,乌攸真心地想要喊一声,来,翻个跟头,翻个跟头给花生。
好不容易等着楼璞凡都意识到他们就像两只街头卖艺的猴子时,激战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看到围观群众看得如痴如醉的眼神,楼璞凡一头磕死自己的心都有。
要不是还有一个贴心小棉袄乌攸在,他估计恨不得一头砸在地上磕出个缝儿,然后再顺着缝钻进去,随即大喊一声,打死我也不出来了。
一看乌表妹拧着手帕,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嫣红的小嘴唇被雪白的牙齿咬得死死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无尽的关切和恐慌,还有那“你们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的谴责,和“这一切和我有关系么”的无辜,楼璞凡的心就夸嚓一下子软成了一汪春水向东流去。
他终于恢复了点儿理智,让手下人牵住还在挥舞着胳膊作峨眉山猴子状的楼余晨,整了整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吩咐手下人道:
“把楼堂弟送回去,交给舅母管教。再告诉舅母一句,以后别总惯着他,从小就养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习惯,这是不好的。这是我说的,原话转回给我舅母便是。”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洗白啊,楼璞凡这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形象由“不愿意出血给堂弟买玉石的抠门鬼”转变成了“管教不听话堂弟的严厉堂哥”,这形象落差可是云泥之别。
乌攸继续扮演着自己楚楚可怜、仿佛置身事外的莲花小表妹,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扭紧了手帕。
楼璞凡,千年之前,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把你自己塑造成了个圣人,而把我定性为了贱人的吧?
不过乌攸的愤怒也只持续了那么一刻而已,下一秒,她便把手帕收进了袖子里,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旁的佐罗有些坐不住了,他问乌攸:
“主人,要是事后他们冷静下来对质,那您可怎么办……”
对质?
乌攸轻笑了一声。
她说了什么?她只是说了,“我跟你打赌,你表哥绝对不会给你买那个的”,这特么难道不是实话?
那摆在琉璃柜里的东西就算不是镇店之宝,那也必然便宜不了,乌攸说这样的话,如果是使用了较为温和或俏皮的语气,那就算事后两个人对质又能对出什么来?顶多是乌攸在陈述事实,最后,说破大天去,还是作天作地地闹,非要不可的楼余晨的错。
乌攸在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身为游灵体的佐罗就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脊梁骨缓缓地爬了上来。
看到主人,才知道什么才叫红颜祸水啊。
但佐罗显然是低估了乌攸的段位。
一般人呢,看了这么一场戏,也就值回票价了,可是乌攸不,她觉得自己还没捞够。
浪费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过来看两头货彼此殴打,乌攸觉得自己还吃了亏呢。
吃亏了,怎么办?
等着围观的人群发现没什么太大的爆点可以挖掘,纷纷跑路后,乌攸就装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低眉顺眼无比乖巧地来到了老板面前,柔声问:
“敢问掌柜的,那柄玉如意当得多少银子?”
掌柜的刚刚从宝物得以保全的惊魂中醒过神儿来,又见眼前冒出来了个难得一见的俏丽妙人,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
“……呃……这……这是本店……上佳藏品之一,价值……价……七百五十两银子……”
乌攸酝酿了一下情绪后,惊慌失措地扭回头去看楼璞凡,似乎是被这个数字吓着了。
楼璞凡心神刚定,就听到乌攸问玉如意的价格,又见她求助地看向自己,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忙问:
“乌表妹,怎么了?”
乌攸摆出“卧槽好贵啊人家被吓到了”的惊恐表情,半垂下眼睑,声调里含着淡淡的委屈:
“我……看楼表弟那么想要,就想给他买一个的,我以为……顶多二百两银子……”
送走了熊孩子,周围清净了不少,楼璞凡也有心情凑趣地看着这个看上去见的世面并不多、因为一柄玉如意的价格就给吓得花容失色的“单纯”姑娘,开玩笑道:
“乌表妹,就算这玉如意只需二百两,你身上可有那么多银子?”
乌攸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我可以回家去取的……”
说着,她还嘟了嘟嘴,那不画而红的嘴唇俏皮地嘟起来,楼璞凡顿时就有点儿气血不足的感觉,但还是装作玩笑的样子,继续和她逗乐:
“你回家去取的话,能带来那么多银子的吗?”
其实楼璞凡说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试探一下,乌表妹到底知不知道她手里头握着棺材铺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乌攸垂下头,朝一旁的佐罗抛了个媚眼,意思是:
瞧见没,这人借着机会查户口来了。
但乌攸忘记了一点,佐罗不是林回今,没有那么快就能和乌攸达到用眼神交流的地步,又没来得及读取乌攸的心思,他只能憨厚地歪着脑袋,表示看不懂。
乌攸这才想起呆在自己的身边的不是林回今,微感叹了一下,才朝向楼璞凡,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线宝宝:
“我父母给我留下来了不少首饰,我不喜配饰,留着也没什么用的。”
楼璞凡一边感叹这乌表妹真是不喜荣华,是一枚好女子,一边再接再厉地试图钓出更多信息:
“一般的首饰哪里够二百两银子啊?”
乌攸对楼璞凡到底想要问什么是门儿清,可她就是不拆穿,和楼璞凡一唱一和地对起戏来:
“首饰要是不够的话……那……那我还有不少衣裳呢。”
犹嫌表演的力度不够,乌攸低着头,努力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嗯,我也有一柄玉如意,成色没有这个好,但应该也值些钱的。我带来了,放在家里头。还有……还有我的生日快到了,我还可以管麦表哥借。”
看着乌表妹水汪汪又一派天真的大眼睛,楼璞凡再也忍不住,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笑呵呵地说:
“就这么点儿东西,不够,不够啊。”
乌攸一下子就泄气了,嘟着嘴一副沮丧的模样,连佐罗都产生了点儿我见犹怜的感觉。
楼璞凡刚才听得分明,乌表妹快要过生日了,结合着这个,他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微弯下腰,看着一副“我真没用”表情的乌攸,提出了一个建议:
“乌表妹,我实话告诉你,阿晨是借着他母亲的名头作闹,想要那玉如意罢了。这玉如意赠给阿晨那小子,他也是不懂珍惜的,顶多把它当个玩具,玩儿两天就厌烦了。倒不如……”
看着乌攸疑惑的小眼神,楼璞凡按捺住伸手去勾她下巴的冲动,笑吟吟地说:
“……倒不如,我买下这玉如意,赠予表妹如何?”
乌攸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这夸张的神态变化,落在楼璞凡眼里,那叫一个可爱:
“表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得起,还是给楼表弟吧。他那么喜欢……”
楼璞凡摇了摇头,柔和地说:
“这玉,是要赠给有缘人的。阿晨那小子灵根不深,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好如意。表妹如此大方,要为阿晨买下,却是大可不必的。”
楼璞凡把“有缘人”三个字咬得又响又脆,乌攸看样子是听明白了,低下头去,耳根变得通红,看得楼璞凡心里头无比熨帖舒畅。
楼璞凡听她诺诺地说:
“可我已经有了一柄玉如意了呀……”
楼璞凡会心地一笑,说:
“那不如这样吧,表妹把自己的玉如意赠给我,而我为表妹买下这个玉如意,权当交换,如何?”
这个建议一出口,乌攸还没反应,佐罗就翻了个白眼。
大哥,主人的那柄玉如意我可见识过,那根本就是最廉价的白玉玉如意好么?成色就和大理石差不多好么?瞅那个没水头,有裂纹,还多棉的材质,地摊上二三两银子就能买到好么?
当然,对于一个陷入恋爱中的痴汉来说,花了这点儿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搏佳人一笑,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
于是,乌攸就以这样的手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本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玉如意的归属权划归到了自己名下。
看着乌攸嘴边勾起的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的微笑,以及明明被讹了、却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相的楼璞凡,佐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林主人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平常人哪里消受得起这样的姑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