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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吾晓的变化,是很难形容的。他对乌攸和仙儿的态度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可乌攸总觉得他身上隐隐地发生了些改变,具体是什么改变,叫乌攸来说,她也讲不大清楚。
她在床上休养了三四天之后,就欢蹦乱跳地下地了,田账房看到了都说,阿攸这孩子心真大,要是普通孩子碰上这样的事情,估计以后连陌生人都不敢见了,而阿攸似乎并没有什么创伤,倒是变得更欢乐更爱讲话了,这孩子真是有大福气的人。
对此,乌攸表示,田叔,你想多了。
乌攸在每次重生的时候,只要有可能,都会随时根据实际情况变换自己的性格以适应环境,这种转换需要一个契机,而素芳就提供给了她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是做自己的机会。
做什么人要比做自己更舒心呢?
搞定了素芳,一个长期的隐患就被铲除了,她现在暂时没什么可忧心的,唯一让她纠结的,就是林回今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屋顶上她被林回今敲出来了点儿想法后,再见到林回今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尽管和他偶尔夜会那么一两次,说起话来,乌攸的毒舌功力丝毫不减,但看到林回今那张忠犬的脸,她有时候会产生揉搓他的脸的冲动。
这是什么怪阿姨的奇葩心理?
现在的乌攸都有点儿迷糊了。
她回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发现了不少之前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不夸张地说。她至少敢担保,林回今绝对是对她有些什么想法的,但她呢?
乌攸可不是什么雏儿,在各个世界里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的乌攸。自己觉得自己的心早就被磨成老丝瓜瓤了,这导致她对于爱情的敏感度呈几何倍数直线降低,她现在搞不清楚的,就是自己的心。
我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我喜欢他?
我对他是姐姐对弟弟……哦不,祖奶奶对重孙子的感情?
这个问题困扰了乌攸长达两个月,两个月后。她还没有梳理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新的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楚吾晓说,要带着乌攸和仙儿还有阿岳,一块儿去乡里给胡氏过五十岁的寿辰。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段时间里,胡氏和乔氏都没有上门,楚吾晓虽然也每月给她们钱,但都是控制在十两银子之内。
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被人又泼水又被一帮子人指着鼻子骂,没脸再登门要钱了,胡氏虽然托乡里的秀才给楚吾晓写信。话里话外指责他给的钱太少,但楚吾晓收到信之后也只是把信折起来收好,没有给任何回音。
客栈每个月的盈利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两之间,他之前基本都会把盈利的一半乃至大半都拱手送给老娘,自己则带着阿攸和仙儿过得紧巴巴苦哈哈的,就连给田账房和侯大的工钱也都只是每人五钱银子。可以算是少之又少了,而现在楚吾晓总算开了点儿窍,尤其是在乌攸回家之后,给田账房和侯大直接提了一半的月钱,并道歉说以前是委屈他们了,许诺如果他们做得好的话,月钱会有的,福利也是会有的。
乌攸也没指望楚吾晓能在一夕之间就从一个愚孝的小青年变成一个理性的小商人,他能有这样的变化和觉悟,乌攸已经挺满足的了。
可是。在陪楚吾晓回乡之后,乌攸才意识到,楚吾晓因为自己被绑架这件事,受到了多大的精神刺激。
乌攸早就做好了回去的时候,楚吾晓会安排她跟胡氏乔氏道歉之类的恶心人的活儿。没想到楚吾晓提也不提,在他们出发前,还给仙儿和阿攸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当然,不是用素芳买给她们的布料,那布料早就被楚吾晓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在坐着雇来的马车前往村里的时候,乌攸还瞅了楚吾晓好几眼,发现他的表情看上去蛮复杂的,其忧国忧民的表情如同便秘一样,叫乌攸看了都想提醒他,阿爹,咱们是去祝寿,不是去上坟。
但乌攸知道,这话一出,自己只有被揍一顿的份儿,所以她乖乖地选择了闭嘴,和仙儿一起朝窗外张望。
一路无话,路上无聊得几乎爆棚,要不是在村口一下车就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乌攸简直要对这次旅程失望了。
乌攸刚一下车,就有两个看上去年龄比她和仙儿都要小的孩子正在村口追逐打闹,互相抛掷石头或者捡拾路边的干牛粪来袭击对方,乌攸还没看清楚他们居然操有这么可怕的武器,仙儿就无辜中招了,新衣服被一块迎面飞来的干牛粪砸了个正着。
仙儿一下子就愣了,低下头看着衣襟上的那块污渍,又抬头望望那两个熊孩子,沉默了一会儿。
乌攸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呵斥他们两个,而是先观察着仙儿的反应,看她是先哭给他们看,还是会采取什么特殊手段。
但乌攸等来的,是仙儿的一声叫喊:“阿文阿武!你们过来!”
乌攸一皱眉,再看着那两个浑身脏兮兮,但是眼睛里统一地闪着鄙视的精光的小男孩,想起来了,他们就是仙儿的那两个双胞胎弟弟,自从有了他们,乔氏基本上就当仙儿不存在了。
而此时,被姐姐一声召唤的阿文阿武没有一个颠颠儿地跑上来的,甚至没有一个搭理仙儿的,其中,二弟阿武还用手里的石头朝仙儿丢了过来,幸亏他手臭,石头砸到了马车的轱辘上,而这俩死孩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一边欢叫着一边朝远处跑去。
跑到一半,阿文扭过身子来,拉着自己的下眼睑,冲仙儿做了个鬼脸:“你回来干什么?又没人要你,你个野女人。”
仙儿的脸顿时就黑了,但她没哭,而是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阿文阿武,而这两个人则一路欢蹦乱跳地跑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仙儿一脸的愤怒。
穷人家养娇崽,真特么一身的毛病,这样的孩子啥都不欠,就欠一天三顿打,就老实了。
乌攸磨了磨牙,伏在仙儿耳边小声说:“别理他们,跟他们比,他们才更像野孩子,你见过哪个有教养的孩子像他们那样?仙儿,你是我爹我娘教大的,和他们不一样。要记着,咱们是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小姑娘。嗯?记得么,我说过在对待这样的人的时候,咱们要……”
其实仙儿被自己的弟弟一气,已经非常难过了,眼泪在眼眶里拼了命的打转,但听乌攸这么讲,她快速地抹了一把自己发红的眼圈,接了乌攸的后半句话:“……咱们要高冷。”
乌攸满意地用小手绢替仙儿把衣襟上的污渍擦掉,慢条斯理地说:“对了。不管他们怎么看咱,你要记得,他们始终是手心向上管咱们要钱的人,他们本来就没底气对咱们指手画脚。客栈都是咱们一点一点努力地发展起来的,你和我不也出了好大的力么?所以,仙儿,咱们有资本,别搞得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欠他们似的。”
这番话,跟马车夫结账的楚吾晓碰巧听到了,他竖着耳朵,有点儿不可置信:阿攸一个小孩子,怎么有这样的见地?
不过,楚吾晓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
他听田账房说过,阿攸的天分很强,读书的理解能力简直是一等一的,而她又是从小在客栈里长大,接触了南来北往的那么多人,早熟也不是全无可能。况且,她骨子里应该也继承了些她娘亲的精明能干。
一想到早亡的贺氏,他的心里不由地有些酸楚,便没再听阿攸和仙儿的窃窃私语,拿着买来的礼品,带着仙儿和阿攸,朝胡氏的家里走去。
刚才,阿文和阿武胡闹的样子,楚吾晓也看在眼里,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这俩孩子就跑走了。
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是怎么把这两个孩子弄成这副德行的,见到他这个当叔叔的,见到阿攸和仙儿这两个姐姐,不打声招呼也就罢了,还脱口能说出“野女人”这种脏话。
他决定,在见到乔氏之后,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不只是两个侄子的事情,还有素芳的事情。
随着衙门的调查,关于素芳的许多风言风语也传到了楚吾晓的耳朵里,他只是软,又不是傻,自然明白,自己差点儿被自家人当冤大头给坑了。
乔氏,大嫂,我接收你介绍来的人,是情分,可你连该守的本分都守不好,你难道会想不到,我一旦和这个恶妇在一起,将来,阿攸怎么办?阿岳又怎么办?包括他和贺氏辛苦一手打拼下来的龙门客栈,又该怎么办?
你当然是不会在意的,谁叫这个女人是你的闺蜜呢?
楚吾晓一路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自然没有留心到身旁的仙儿状态的改变。
越靠近那个家,她的背挺得越直,面上的表情越生动活泼,尽管在这种生动活泼中透着一股僵硬劲儿,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这种状态,与她之前瑟瑟缩缩、低眉顺眼的状态全然不同。
这源于刚才乌攸对她说的后半段话,其大意概括如下:现在,基本上等同于你的养父的楚吾晓是城市里半个成功商人,你也过得很好,念了一些书,又聪明漂亮,有了这些筹码,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客客气气的作高冷状,你奶奶爸爸妈妈就会心塞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