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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廉王府的主子们,为了这位身份贵重的嫡长孙,没少花心思,费工夫的折腾,真的是事事都以这位病歪歪的世孙为先。
只可惜饶是如此,这位殷世孙的身子,仍是十日里便有八九日躺在床上,余下那一半日的,还要看天气好坏呢。
若是这天气好了,殷子晏才能再僮子和弟弟的陪伴下,在文鸿阁的廊下略略的坐一坐,心情好了还会动动笔,心情如是不好的时候,只会看着近处的翠竹林发呆。
这要是天气不好了,那可是都不能出的,就老老实实的再文鸿阁里呆着,想来这位世孙也真够可怜的,十五岁的贵族少年,本该正式鲜衣怒马,呼朋唤友,潇洒肆意的过日子呢。
可就因为他的身子不好,早先的朋友能守到现在还与他来往的,竟只有两三人,而他们现今都在国子监,课业繁重,唯有休憩时才能过来看望他,而他自己的身边,从始至终,也就只有个嫡亲的弟弟,殷子瑾日夜陪着了。
就这,这位表面上看起来最受宠爱,其实最为可谈叹的的殷世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嫉恨他,巴不得这位爷早早的咽了气,好给后面的人腾地方。
也可笑的很,越是这般情形,这殷世孙偏偏还就是死不了,总是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众人的胃口,不知道让多少人气的肝疼呢。
刚得了段妈妈铜钱的小厮,名叫殷新,是王府的家生子,因着年纪小,家里父母也不是什么得脸的奴才,所以才做了在二门口守着的门童。
今天这殷妈妈给他的差事,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差事啊,谁不知道,廉王府里的舒怡院里,那住的最尊贵的两位小主子,再加上还没做事先得了一大把的铜钱,这可都有他小半个月的月钱了,让他怎能不喜出望外的疯跑?
只见他是熟门熟路,一溜烟的跑到了舒怡院,在假山绿水中左转右转的,来到了文鸿阁的门廊上,他倒也不着急进去,拦住了在门外伺候的两个小厮,不让通报。
趁着这个空闲,殷新就站在廊下先换了口气,等到气喘的匀净了,说话也不大喘气了,这才笑着给两个僮儿做了个揖,笑嘻嘻的言道:“刚小的跑的急了些,怕冲撞了咱家世孙和五公子,两位小哥,烦请这会帮着通禀一声,小的奉了咱家郡主的命,前来传话。”
这俩僮儿也都十岁大的俊秀童子,看着眼前这个跑腿的,倒不似以往那些蠢笨的,还知道怕冲撞了世孙和公子,这脸上的倨傲倒也少了几分,再一听他竟是奉了郡主的令前来传话,更是不敢耽搁,忙进去回禀了。
此刻,在文鸿阁的西暖阁,在靠窗那边有一架火炕,窗子不似别的院子,只有一层,这里的窗子乃是两层,此时一层大开,另一层是稍细的淡绿色云菀沙窗,因着此沙色淡而沙细,隔着窗纱,也能把院内的景色瞧个七八分。
此时炕上的东边正半躺着一位,身着淡青色圆领书生袍的少年公子,只见他年纪不大,身形瘦削,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仔细一看还有些轻微的浮肿,嘴唇也是一样的苍白无血色。
唯独一双犹如黑水晶般的澄澈眸子,让人看着便觉得心跳,而此时,这对最出色的眸子却是无神的看着窗外,他的黑发无甚光泽,随意的散在身上,一只手抓着一本书,无力的搭在胸前。
这位生病的少年公子正是廉王府的嫡长孙,殷子晏,字云清。
这位七八年前人人称赞的神童,现今却成了如此模样,长久的缠绵病榻,使得这位原本兰芝玉树的贵公子,渐渐的失去了他原本的风采,让人望之心酸。
殷子晏的脚下横躺着看书的那位,正是他的亲弟殷子瑾,字云风,他的面部轮廓与殷子晏很像,但唇边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坏笑,这会大约读书正读到妙处,不时的摇头晃脑,得意非常。
从外间进来的僮儿同时惊醒了这两位公子,被惊醒的殷子晏眼神一正,整个人便立时显得不同,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贵气,后天博学多才的高雅,便随着他沉稳的眼神浸透了出来。
这样的殷子晏,明明是一位久病的病人,却偏偏给人一种如山的稳重感,明明应该是是矛盾的两种感觉,却又让觉得本就应该是这样,让人不由得便要臣服于他的脚下。
听完僮儿的禀报,殷子晏还未来的及说话,殷子瑾便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床下,连声高喊让殷新进来回话。
殷子瑾兴奋的不行,在地上直转圈圈,嘴里还喃自语:“也不知道姑姑去了镇北候府,见到那位莫大小姐之后,觉得到底怎么样?还是不是小时候那般的张狂女子啊?她也真是耐得住,这般晚才回来,等的我都急死了。”
明明是给他兄长去相看媳妇儿去了,倒弄得他还比正主儿着急的多,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给他相看媳妇去了呢。
而炕上的殷子晏,却还是稳稳的半靠在身后的浅蓝青缎靠背上,只是他握着书的手,明显抓的紧了许多,可见这位也只是面上看着镇定,心里其实也是在意的。
殷新进的屋来,低着头压根不敢乱瞧,跪在地上先给两位公子请了安。
殷子瑾笑着言道:“快起来,我姑姑是怎么说的?快快讲来。”
殷新站起身子,老实的原话原说:“咱家郡主说了,都好着呢,让二位公子莫要着急,她和王妃世子夫人马上就亲自过来。”
说完殷新想了想,又自己加了句话:“奴才看着咱家郡主身边的碧香姐姐,笑的极开心,咱家郡主的神色也很是喜悦呢。”
殷子瑾听完大喜,二话不说,随手就把身上带着玉佩扯了下来,顺手丢给殷新,大笑着说:“瞧你是个有眼色的,赏你吧!”
殷新被重赏砸的晕了头,只觉得心血上涌,差点高兴的要晕过去了,过了会才颤着声音没口子的谢道:“谢五公子赏,谢世孙赏。”
殷子晏墨黑的眼珠子,此时也带了几分掩不住的喜意,轻咳了声,淡然言道:“我可没你家五公子那般有钱,可心,照规矩赏了便是。”
旁边伺候的丫鬟笑着应了,取了几十个铜钱,赏了殷新,顺便送了他出去。
殷子瑾笑着给兄长端了杯热水,打趣道:“兄长现今可能安心否?今儿一天你都心神不宁的反来弄去都是那几页,这会可能安心看书了吧?”
殷子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着弟弟的手喝了口水,依旧靠在软垫上,淡淡的言道:“旁人不知道的也还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我怎能忍心拖累于她?以前亲眼见过她是个多么活泼的性子,真真是一个生意盎然的女娃儿。”
“让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成日里陪着我这个残败之人,她怎能受得住?我早就几次三番的表明了心意,让退了与镇北候的婚约,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寻个正常健康的人相伴,你们这些人偏置我于不顾,想尽了法子,也要将她拽了进来,这又是何苦?而我又怎能安心?”
殷子瑾闻言大为不悦,瞪着眼睛言道:“她本就是大哥你的未婚妻子,打小就定下的,你这还好好的呢,凭什么退婚?别说祖父他老人家不愿意,就连最顺从你的祖母也不愿意随了你意,再过两年等她及笄了,咱们便娶了她来,我还等着抱大侄子呢!”
“兄长,我的好兄长,其实你心里也不是没有这位莫大小姐的,每次只要一说起她来,你便会少有的动容,何必要欺人欺己?难道她真的嫁了别人,你就开心了吗?”
“好我的亲哥哥,算弟弟我求你了,你一会千万别再说那些煞风景的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每次只要一提这件事情,祖母和母亲便要哭上一场,你自己也跟着难受,这又是何苦来哉?”
殷子晏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沉默,他定定的看着躁动不安的弟弟,轻声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那是有今日没明日的人,我不想让一个如花般的女子为我陪葬,你说的没错,我这般衰败的将死之人,偏偏就是渴望她那样生机勃勃的女子,可我若是真的心里有她,就更不应该听你们的话,拉着她来咱家,为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他们老一辈的人装糊涂,要脸面上的好看,你怎么能也跟着他们一起装糊涂?你平日里读的书都白读了?粉饰太平的本事到是见长,我看你从明起不要让陈先生来讲书了,读了也是白糟蹋时间。”
殷子晏说话的声音不大,往往说一两句,便要停顿一小会,歇口气再接着继续说,但他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凌厉,别看他靠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可谁也不能忽视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
殷子瑾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干脆跪在床边,用眼睛无声的看着自家兄长抗议,倒把殷子晏看的心痛,索性转头去看窗外,不再理这个说不过便撒赖的无耻弟弟。
好在这兄弟俩也并未僵持太久,就听得门外的墨竹扬声禀道:“王妃驾到,世子夫人驾到,明慧郡主驾到,二夫人到。”
殷子瑾忙站起身子,急急的迎了出去,殷子晏清澈的眸子里悠然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黯然的合上了眼眸,任纤长的睫毛兀自颤动着。
只听得耳边环佩声响,殷子瑾在低声的回王妃的问话,殷子晏悠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外进来的人,唇边绽放了一抹极温柔的笑容,撑起身子坐正,笑着言道:“祖母今儿的气色真好,母亲也是一样,二婶娘可也好?姑姑今儿辛苦了,侄儿都记着呢。”
进来的人真的不多,就廉王妃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女儿,连个丫鬟都没让进来,一大堆人都搁文鸿阁外面站着呢,那么些子人,还愣是一点声气都没有。
实是因为殷子晏的身子不好,喜静不喜闹,所以这廉王妃和世子夫人这些深知他喜好的亲人们,进了文鸿阁都不带伺候的人,不关你事心腹的丫鬟,还是得脸的妈妈,都得在文轩阁外候着。
站着倒也罢了,还不许任何人大声的说话,谁要是没眼色,吵着了世孙,那下场,啧啧啧,反正去年有位新进府得宠的姨娘,不知道被谁撺掇着,非要进院子里来观景,结果被守门的拦住了,这位姨娘正在的脸的时候,难免就昏头了,在门口就闹将起来。
恰好,廉王爷当时人就在文鸿阁里面,当时就命人将这位姨娘,堵了嘴拖下去打死,连带着廉王世子本人,都跟着吃了好一阵子的冷练色,从那时开始,再没人敢持宠生娇的再舒怡院里闹事了。
这廉王妃的年纪已然五十许了,但因为生活很是优越,平时的保养又十分的精心,现如今,她这张保养得当的面容上,并看不出真实的年纪来。
再加上她又十分的会打扮,你瞧瞧,她是身穿一袭琥珀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压群的两枚玉佩,一紫一白,都是莹润夺目的好物件,两色一深一浅是相互应承,让人不由得要赞叹她的心思巧妙。
浓密的云鬓上,簪着金累丝镶蓝宝石青玉镂空鸾鸟牡丹簪,这样一身贵气的王妃打扮,更让她生生的年轻了十岁不止。
廉王妃一见殷子晏坐起来相迎,马上伸手急急言道:“快躺下,不用起来,祖母就是怕我一来,你这孩子便拘礼,自己折腾自己,咱们都是自家人,躺着说话就成,不要硬撑着,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王妃身后的世子夫人闻言一笑,开口劝道:“母妃不要这般紧张,太医不是说了吗?还要适当的活动才成呢,坐一坐不碍的,老是一味的躺着,这身子也受不住的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