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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慧有些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平生第一次用几乎崇拜的目光看着裴子唐,久久不曾移开。
一直以来,她都将裴家的希望寄托在裴子墨身上,因为他读书既刻苦又有天赋,虽然他有些木讷,虽然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而刚才听了裴子唐的一番话之后,她心里竟有了些微微的顿悟。
或许能让裴家光耀门楣的人是裴子墨,而真正能给裴家带来幸福的人应该是裴子唐。因为他愿意从细微处,设身处地的为每一个人着想。他才只有十一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能说出这般话来当真是不能不让她佩服。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为自己家人着想也就罢了,就连牧子哥,裴子唐都能想到他从小无父无母的可怜,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言,要有怎样细密的心思才能体会到这一点?
与此同时,裴子慧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爹娘疼爱,两个哥哥也各有所长。那么,是不是有了父母和兄长的守护,她就可以不用那么恐惧长大,不用再害怕长大后将要面临祖母塞给她的那段“姻缘”。
他们会帮助自己摆脱不幸,寻找幸福的是吗?
思索间,她微微仰头看向段氏。
段氏也在为刚才裴子唐的一番话,而动容掉泪。
裴子墨看了看段氏,又看了看裴子唐,不由双肩挺了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二弟,我是大哥,这些事都应该我来做。”一副很有担当的样子。
裴子唐一笑,说道:“大哥好好读书就是,以后咱家光耀门楣的事还得靠你,但是照顾咱爹娘和弟妹的事,就交给我。”
“好孩子!”段新民坐在中间,两臂分别搂了搂裴子墨和裴子唐的肩膀,感慨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照顾爹娘和弟妹了。”说罢又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向段氏,“香瑶,你养了几个好孩子啊!虽然现在苦点,等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和逸之就有福享了。”
“是,是。”段氏笑着抹泪,满脸欣慰,“借哥哥的吉言。”
而后段新民又在马车上考问了一下裴子墨都读了什么书,并问了一些书上的知识,裴子墨均都对答如流,见解独到,着实让他对这个孩子也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感觉。
最后他又问起了裴子慧。
裴子慧在这位大舅面前显得话不多,多数都是裴子唐代答的。
“大舅,您是不知道呢,”裴子唐用一种很是佩服的语气向段新民说道:“你别看我这个妹妹年纪小,但是本事可真是不小,今儿中午咱们吃的酸菜和韭菜,还有那黑色的木耳,您不是都说好吃吗?那可都是妹妹想的办法。我爹都说了,若不是子慧想出这么多好办法,发现了这么多好的吃食,那么今年冬天我们家只有喝糊糊的份了。”
“噢?”段新民很有兴趣,“由于急着往回赶,所以刚才吃饭的时候有些匆忙,故而我也就还没来得及问,现在你倒是可以给我说说看,那些吃食是怎么想的办法。”
裴子唐说道:“那酸菜其实就是在山脚下采的山白菜。往年的时候我们家也会采一些回来,虽然是备着冬天缺菜的时候吃的,但是往往放置不了几天就不行了,放热的地方容易烂掉,放冷的地方容易冻。所以我妹妹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将白菜用滚烫的热水烫一下,然后一层层的装到大缸里,再一层层的洒上盐,放置一个月之后就成酸菜了。”说着他就笑了起来,“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炖着吃,最好吃的就是过年这几天,我娘切几块厚厚的肥膘肉往酸菜里一放,那就么煮了起来。哎哟!连油都省了不说,那酸菜竟然比肉还好吃,若是再淋上一点辣子,酸酸辣辣的,大冬天的竟可以吃出汗来!”
“妙,实在是妙。”段新民双眼通亮,又问:“那韭菜和木耳呢?”
“韭菜是妹妹在山上发现的,她采了种子回来,就种在了屋子里。说来也奇怪,大冬天的,那韭菜叶子竟然长得水水嫩嫩的,而且我们将叶子割掉吃了,它居然还能再长出来。中午您吃的是韭菜炒鸡子,我们过年那天晚上吃的饺子是韭菜肉馅的,那真叫一个又鲜又香。”裴子唐看段新民听得兴趣盎然,于是继续道:“还有那木耳,村里经常上山的人也是见过的,大家都叫那东西为树耳,但是看上去皱巴巴的,太阳一晒还硬硬的,谁也不知道能吃,居然被我妹妹发现,原来不但能吃,还极好吃呢!”
段新民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子慧,缓声道:“看来子慧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呢!”
裴子唐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洋洋自得道:“大舅,这都不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
“还有?”段新民兴趣不减,换了一个坐姿继续听他道来。
于是裴子唐又将裴子慧是如何想办法利用癞蛤蟆粉收拾大伯母肖氏的,以及她为凌正坤出的使凌家婆媳和睦的妙计,还有她最近正在研究食醋的酿制方法,都一一对段新民说了。
段新民听完大为惊奇,一脸的瞠目结舌之态。转身对段香瑶道:“香瑶,你这闺女可不能用心灵手巧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一个人精儿啊!”他再次看了裴子慧一眼,重重点头道:“长相可人,心思灵敏,嗯!秀外慧中,秀外慧中啊!”
“嗨!”段氏一摆手,笑道:“哥你还真能夸她,村里长大的孩子,哪谈得上什么秀外慧中,说得过去也就是了。”
段新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但那眼神中便有了几分揣度的意味。
由于道路平坦,出发前已经吃饱草料的马儿脚程走得也极快。再加之车上几人一直在说说笑笑,所以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便到了县城。
初次来到县城的几个孩子,自然是新奇万分,兴奋不已。特别是裴子唐,他不时掀开马车帘子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看这个觉得好,看那个也觉得妙,自入了城,那嘴巴就一直滔滔不绝没有停过。
直到段新民笑着说:“别急,明儿一早就让雨辰带你们出来玩,虽然这县城不大,但也足够你们逛上半天的了。”
“大舅,真的吗?”裴子唐一兴奋,竟然忘了还在马车里,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脑袋就猛然撞上了马车车顶,直撞得他“哎哟”一声叫唤。
裴子墨和裴子慧就促狭地笑了起来。
“真的,真的。”段新民拉了拉他的手臂,缓声道:“快坐下,别摔到了你。”
他这才红着脸坐好了。
段新民看着段香瑶道:“香瑶,咱们家那个老宅子,早已被继母生的儿子给典当了,我现在住在南大门胡同里,是年前置办的一处宅子。分家那年爹也没给我什么,我就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这两年存了些钱,才买了这个宅子。”
“哥,这些年也苦了你和嫂子了。”段香瑶说道。
段新民微微一笑,道:“过日子嘛,总要付出些辛苦。不过吃点苦算什么,你哥我不怕这些,现在这不是都熬过来了。婉秀嫁了人,雨辰在读书,就连婉琴也多少识得几个字,这日子还算过得去。”
“嗯。”
段香瑶点头间,马车已经赶进了南大门胡同。
这会儿段新民的妻子徐氏已经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出来。虽然段新民现在是典狱长,但也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大官,所以家里也就像百姓人家一样,没有那么多设防,家中内人出入见客之类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迎出来的妇人约三十多岁,身着一件雨过天青的绸夹袄,高高耸起的元宝领,下身没有如一般的城里女子一样穿裙子,而是一条褐色夹裤。脸上薄施脂粉,皮肤白净光滑且又饱满,头却梳得又黑又亮,髻上插一支很普通的珠翠做装饰,整个人看上去不但温婉福态,更是一团和气之相。
段氏抱着裴子洋下了马车,与徐氏几乎是同时都望见了对方,俱是一阵激动。
“嫂子!”段氏的声音悲悲切切中带着哭腔。
徐氏双手一拍大腿,就奔了过来,“香瑶!这么些年了,你可算是回来了!”
二人几乎一起急呼出声的同时,眼泪都忍不住滚了下来。
裴子慧见状,赶紧伸手将裴子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嫂子!”段氏快步上前抓了徐氏的手,泪水连连道:“一别数年,嫂子还是当年的样貌,一点都没变。”
“哎哟!”徐氏泪中带笑地说道:“哪能还是当年的模样,婉秀都出嫁了,我也老了。到是香瑶你,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啊?”
“好,好!就是想念哥哥和嫂子。”段氏异常激动,掩袖抹着抹也抹不干净的眼泪。
段新民在那边安排了马车,走过来道:“外面天儿冷,快进屋说吧。”
徐氏这才拉着段氏,并且招呼着几个孩子走进了院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