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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
听了这个名号,顾成卉反倒一惊。
……她早猜到沈晏安的来头不小,可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是“五公一候”中首屈一指的魏国公家子孙。
身为从龙功臣里的六人里,只有魏国公沈达、成国公朱能二人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其余的公爵、侯爵,都只能够袭三代。拿安平侯府来说,自从老夫人的侄子承了爵,如今府里已经再没有了“安平侯世子”,安平侯的儿子也只能同顾明松一样,参加科考挣一个科场出身。
可魏国公沈家却不一样了。他们家受封时是领了丹书铁券的——只要沈家不篡位弑君,一等公爵为他们带来的荣华富贵,将永远传递下去,与王朝伴始终。这么说来,沈晏安瞧着年纪轻轻,却已经身负四品官职,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虽然不能承爵,但毕竟是嫡次子,沈家为他安排一个前途并不难。
不过现在这些还不是重点——顾成卉疑惑地看了看顾明松。怎么会想到顾二?
“确是沈晏安沈公子不错——只是大哥怎么脸色这样差?莫不是大哥认得他?”
顾明松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忽然换了一种十分严肃、甚至有些疏远的口气问道:“五妹妹,你这块腰牌是从哪里来的?你托我办的这件事,可是与二妹妹有关?”
这审讯犯人一般的口气叫顾成卉立刻愣住了。过了几息工夫,她才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何有此一问。”
二人之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沉默。顾明松看着手里的腰牌,没有答话,反而又问了一次:“——你只管告诉我,这件事与二妹妹可有关系?”
顾成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顾明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道:“二妹妹生性温柔良善,与太太截然不同。她又才刚刚从江州回来……五妹,我知道你向来心思手段过人,可她是你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件事与二妹妹无关。”
从他有些戒备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在保护着顾成华不受自己损害似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明松会突然联想到顾成华身上去,可顾成卉心里依然燃起了一股怒火。她以为,看在兄妹二人共同经历了许多事的份上,顾明松会对她有些起码的信任罢?过去顾明松或许的确是这样——可这信任未免也太脆弱了!不知道哪里牵扯到了顾二一点点,顾明松就立刻搬出了一副盔甲戴上,将质问的枪尖对准了自己——
这件事的确与顾成华有关没错,可自己却是被逼自保的!
顾明松只想着保护顾二了,怎么这个时候却忘了,自己也是他的妹妹?
顾成卉脸色越来越差,恨不得立时劈手从顾明松手中夺下腰牌。她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冷笑了一声儿抢白道:“哥哥这话问得好没来由。只有你是爱家护家的人,我这等都是成天做阴谋、算计人的。不过是托你办件事儿,为了什么这样审我?实话对你说了罢,这件事与另一个人有关。那人犯了事,我自然要告诉官家,使人拿了。就算这件事终究追到了二姐姐头上,哥哥也不该来问我!”
她越说越快,显是心中激愤得很了。一席话说完了,顾明松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想要说什么——顾成卉脑子里一冲动,嘲讽地道:“哥哥将腰牌还我罢,我不敢叫你在这个时候分心。我的事也不算什么,只要二姐姐好好儿的,我心里也安稳了。”说罢,也不等顾明松回应,已经从顾明松手中抽出了那块腰牌,转身就走。
“五妹——”顾明松叫了一声,却见顾成卉停下了步子。她没有回头,只有一道清洌的嗓音像泉水似的流淌而出:“大哥回去罢——秋闱近了,父亲对你抱了很大的期望呢。”
顾明松眉头紧锁,望着她带着细辛,走进了关月山居。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终究还是走了。
“姑娘,姑娘……您慢点!”细辛小跑了几步,赶上了怒气冲冲、越走越快的顾成卉。饶她聪明灵敏,可对刚才发生的状况却一点儿都不明白,只知道姑娘手头上有一件事,现在无人去办了。
“姑娘,若我能去替您办的,您只管同我说一声……”细辛焦急地道。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忽然顾成卉抓住她的胳膊大力一拉,待细辛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蹲在了院里一个大水缸的后面。这个水缸平时是用来养鱼和莲花的,要紧时刻还可以用来救火——因此体积很大,挡住两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姑娘躲的是谁呢……细辛心里打着鼓,却不敢探头去看,生怕叫那人发现了——只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出了院门,顾成卉又听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这才从水缸后头站了起来。
一直到回了屋,顾成卉的脸色都不太好。细辛为她倒了一杯冷茶,顾成卉一口气饮尽了,这才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苦笑道:“今儿个运气还真是不好!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细辛忙低声问道:“姑娘心里装的,到底是件什么事儿?若我能去办的,您吩咐我……”其实她也知道,若是一件她能办到的事,只怕姑娘早已吩咐下来了。
果然顾成卉摇了摇头。她斟酌了一会儿,刚刚开口道:“其实……”
“五小姐!老夫人叫我来请您去垂花门呢,马上就要动身了!”一个清脆的小丫头声音打断了顾成卉。
屋内二人顾不上说话,忙应了一声,又去叫了半夏,将要带的行李拿出来。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顾成卉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叫了忍冬来,细细嘱咐了好半天。
众人走出院门的时候,顾成卉偶然一回头,看见何姨娘正站在屋子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们出了门。
当她们来到垂花门的时候,见马车已经排好了,等候着主子们登车。
才仅仅过去了一夜,可老夫人、孙氏眼里好像只容得下一个顾成华了——她一手挽着祖母、一手挽着母亲,三人面上尽是暖洋洋的笑意。远远地只听老夫人对顾成华笑道:“……这件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隔上一阵儿我还真必须吃上一两个,不然……”
顾成华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情:“所以我才给您带了一车回来呢……母亲每回给我写信,都要说上好久祖母的事儿……她也知道我记挂您,特地告诉我,好解我对您一片思念之情。”
老夫人听了哪有不喜的道理——她充满善意地看了一眼孙氏,笑道:“真是没想到,好,你们都是有孝心的……”
顾成卉花了这么长时间,在老夫人和孙氏之间加深的裂痕,好像一夜之间已经冰消。
此时见到顾成卉一行人走近了,顾成宛先朝她扬起了手:“五姐,你来得晚了,只能独自一辆车了!”
顾成卉先是笑着向老夫人、孙氏行过礼,才回道:“怎么说?”
“祖母和二姐一辆车,太太和七妹一辆车,四姐和我一辆车。可不就剩了你一个?”顾成宛笑道。
“那也没事——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人坐车又能怎地。”顾成卉其实巴不得一个人坐车呢——她身上委实有太多秘密,不能叫人发现了。
目光一扫,顾成卉发现一点异样。顾成华见她来了,仍旧像昨晚似的——一派笑吟吟的和善模样。可顾成燕却绷着张脸,将目光放在另一边,只不肯去看她。
顾成卉笑着叫了一声:“四姐姐,嫁衣绣得如何了?”
顾成燕顿时满脸不自在,敷衍地应了声:“哦,哦……还好。”随即飞快地扫了一眼顾成华,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这副模样,显然是顾忌着顾成华,要与自己保持距离。周姨娘在正明居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想来是昨晚或今早给顾成燕透了口风——
顾成卉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和善可亲、端庄大气的二姐。二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知肚明一件事:她们两人之间,迟早都会有一场交锋的……
说了几句话,孙氏便张罗着要众人上车。顾成卉因为是一个人坐车,因此拣了最末尾一辆车,带了细辛、半夏二人登车。没想到半夏目光一转,笑着和那车夫打了个招呼:“来保叔,是你驾车呀,有劳!”
那叫来保的目光在半夏头上一根碧玉梅花钗上转了转,点头笑道:“半夏姑娘客气了。”
待众人都坐好了,打头儿的一辆车像是一条长蛇蛇头似的,打了一个弯,缓缓朝府外驶去。
及至听见了街上那悠扬的叫卖声:“大红果儿的冰糖葫芦儿嘞——”半夏忽然一笑,轻轻掀起了一角车帘子,笑道:“姑娘坐在车里时最爱瞧个街景儿,我替您把帘子挂上。”说着将一半帘子卷好了,系了起来。
顾成卉虽然心里装着事,依旧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车外。街上车水马龙,乱党纵火的余波似乎已经消褪了——街上卖豆腐脑儿的、卖脂粉的,琳琳琅琅。一个卖包子的,甚至还追了几步她们的车,笑着吆喝问道:“贵人们来不来两个大馅儿包子尝尝?”结果叫来保给轰走了。
正瞧着,忽然见街上人流一分,一个黑衣年轻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正从对面行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