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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次的吴痒上书,则已经是清流们发动地第三波攻击了。在本章中吴痒搜集了许多数据,充分论证了如今大凤朝官员层层腐败地源头:人人都爱钱,个个参与行贿,上司要打点,客人要招待,晋级考核、上京朝觐,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俸禄与支出差距太大;想不受贿,做得到么?――这样淤泥一样的环境中,非有大德者实在难守节操。
吴痒还说,就是他这样地给事中小小言官,前些天都有人给他送上几百银子打点,其余掌握了朝廷命脉的那些大吏,只怕能够得到的银子难计其数,还希望陛下明察,一一惩处。
总之这一次的上疏,吴痒作为言官,算是替清流即将掀起的反贪波涛打个斗阵;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大力赞赏了吴痒的“忠介耿直”,差不多也算是清流的阶段胜利了。
郭尚书和无忧公主对上,正厅中这两桌客人全都放下了酒杯,张望着关注这边的进展;首位上的周大学士一言不发,却也隐隐有些得意,要看云裳到底作何话讲。
云裳慢悠悠抬眼扫视四周,对着郭尚书、周大学士的方向笑道:“谁说今天早朝下官什么都没说?下官不是建议陛下问问吴给事,那送他几百银子的,到底是哪一位?”
她说的,在早朝上的确发生过,只是夹杂在众人一片的感慨声中,并未引人注意;即使注意了,也不过觉得是件小事――吴痒并未当廷回答,陛下允许他回去之后另行密奏。
“下官可以断定,吴给事他不会去密奏那个人的名字,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
云裳朗声笑着,向今天的寿星王阁老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听云裳这样说,在场众人便各个变了脸色。虽说大家各怀心思,有希望如此有不希望如此的,但大多还是不相信会如云裳所说是这样一个结局;不过众人难免也会想到:万一果然如云裳所言,岂不是说云裳的能力已经到了可以轻松左右朝局的地步?还是说,云裳对自己的“魅力”极为自信,认为那个人,是仅凭“枕边风”就可以吹动的么?
云裳冷笑了下,打断了众人的胡思乱想,“吴给事在朝为官也不是一年两载,做事怎么还是这么幼稚?既然说了贪点钱是大环境使然,不得已而为之;难道还以为杀几个人,定几条法例就可以解决么?”
本来她的身份尴尬,在朝中无论是清流还是浊流,待她都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除了要求到她办事,那些高官们很少有人肯明目张胆表明自己和无忧公主过往密切。不过今儿既然云裳表现出如此强势的态度,少不得有人又要重新掂量掂量无忧公主的分量;于是乎当即便有人接口拍云裳马屁:“是啊是啊,无忧公主明见。杀了旧的,还有新的,三年清知府,还有十万雪花银呢,哪里杀得完的。”
云裳扫了那人一眼,目光冷冷地。“周大学士,”她忽然离座高声道:“下官有一事不明,借着今日王阁老寿辰,百官俱在,正好请教。”
她说罢长长一揖,神色之间或有冷傲,礼节却全不缺少。
厅内虽只有两桌高官。但外面的官员济济,早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虽不敢明目张胆前来围观,但仆役穿梭,早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一转述出去;这边云裳才刚刚向周大学士提出请教,那边众官员已经开始感叹着猜测周大学士的反应了。
“竖子乱我朝纲,能有什么正经问题,敢用请教二字!”
周大学士在另外一桌上,本来他最看不上云裳。极不愿意和云裳同堂就宴,但今日王英阁老寿辰。总要给几分面子,是以一直隐忍未发;现在云裳提出请教,他虽有几分得意,却也觉得对他是一种污辱,忍不住还是骂出了“竖子”二字。
云裳却还是微笑,“敢问大学士,大学士居内阁首辅之位,执掌百官之牛耳,想必对我大凤朝内外形势了然于心;下官不才,斗胆请问。在大学士心中,大凤朝目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呢,还是多事之秋危如累卵?”
“这……”说是不忿云裳“请教”,到底还是老头子气盛,当着百官,哪肯被云裳问住,“大凤朝目前自然是亟待中兴。”亟待中兴,所以才要立新政。去贪腐,清肃朝野。
“看来大学士和下官的看法非常一致。”云裳抬眸,收了笑,“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不知大学士有没有听说过?官员贪弊不是一朝一夕,要清理也不能急在一时;大凤朝现在要北御强敌,内防寇匪。然而武将却全然处在百官最底层,号令不行,军容不整,如此将领兵士。如何抗御外侵之敌。收复失去地河山?!乱世出英雄,武力是根本;可现在大凤朝却崇文抑武、文武分途到如此地步----在座百官。有几位武将?”
她随手一扫,连厅外的官员都算在内。大凤朝武将,四品以上到一品太尉之间是个断层,几乎全靠加官弥补;如今“太尉”衔又是空设,是以四品以上武将少之又少。可即使到了四品以上,还不是低人一头,任由文官奚落打骂?云裳若不是有“无忧公主”的这个身份在,依理,就是小小给事中,也是有权利处罚她的。
“文盛武衰,积弱挨打。大凤朝半壁江山沦于敌手,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可曾记之念之?若真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回报华夏?!弃文从武,诸位可敢么?!……文官可以典军,武官却严禁干政,到底公不公平?将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难道还要受文官事先拟定好的战略束缚?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本来就要相互配合,可现在将领频频调换,文官随意参责,这样的武官,你肯来当么?……所以大学士,下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学士你不关心怎样兴武强国,却只在哪个官员多拿了几两银子上转来转去,实在有点本末倒置的嫌疑吧?!”
这就是她今天来这里的最大目地:把大凤朝文武之道的问题当着百官提出来。大凤朝两大弊端:贪官腐吏,重文轻武。前者有周大学士等人天天追着,百官也知道有所收敛,可后面一条,凤紫泯还是惯有地“慢慢来”的态度让她忧虑非常;她在凤紫泯面前提过几次,又授意几个言官上过本章,可都是收效甚微;她又不好多说,只能私下里资助陆慎的新军,盼望着这部份军队可以迅速壮大起来----也算得上是犯忌讳的勾当了。
今日能够在百官面前提一提这个问题,想来总有不糊涂的人回去会好好思量思量;或者可以把大凤朝根深蒂固的崇文抑武的观念稍稍冲击一下?
周大学士性子比较直,听见云裳说他本末倒置,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大声道:“武夫误国,那起野蛮人,哪里懂得什么是排兵布阵?收取关山恢复华夏,还能指望他们吗?”
周围官员见两个人言辞都有些激烈,连忙前来打圆场,有人便道:“文官武将,原本一体,真有了征战的时候,我等也都可以骑马上阵么。”
云裳听见这话,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上前几步,对王阁老道:“搅扰了寿宴,实在过意不去,好在还准备了余兴节目,趁着这个机会表演下给阁老献寿致歉罢。”
那一直不参与他们争论的王阁老自然说好。
于是云裳放出暗号去……不一时,喧闹成一团地正厅便安静下来。
跟随云裳来到莲心小筑的二十几名侍卫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提着一只巨大的红漆雕花木箱。
众人回到座位上,大眼瞪小眼,都在想:无忧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二十几只箱子,礼也太厚了些吧?就算是行贿,至于当着百官的面么?
二十几名侍卫箱子同时落地,人成一条直线站得笔直,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眼角也不向众官员瞟上一下,只面无表情站着,等待云裳示下。
云裳含笑四处望望,轻轻抬手一挥。
“嘭”地一声,箱子盖齐刷刷弹开,光影晃动,金戈乱响;电光火石之间,听得见在座官员“啊”“啊”地惊叫----却没有人说得出那些人是如何从箱子里面出来的,又如何完成了手拿武器站到他们身后的整齐动作。
刀枪剑戟,斧钺林立;二十几人瞬间变成了五十余,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提刀举斧,站在众人身后,似乎只要等无忧公主一声令下,便要将众人分尸当场。
厅外的官员们乱成了一团,厅内的大员个个动也不敢动,汗流浃背丧魂落魄倒是小事,一位鸿胪寺地少卿居然吓得尿了裤子……大家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无忧公主,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