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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里漆黑一片,虽然早预备了烛火照明,但还是让人觉得走了很远,才到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大厅。
不过这个大厅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虽是在地下,但因为通风设计得很好,并不让人觉得气闷;相反,厅中陈设精美优雅,别具特色,衬着室中夜明宝珠柔和美丽的光芒,显得仙气十足,竟仿佛身处龙宫一般了。
那位公子段南风,居然当先居中坐了。而罂粟美人儿凌月,投给他一个请示的眼神之后,才转身来给两位“客人”安排座位。
陆慎居左;云裳居右;孔杰也有一席,在云裳下首……凌月自己,挨着陆慎坐了。
鱼贯地,许多美女,捧上水晶盘,里面樱桃、杨梅、青杏……各种时新水果,不一而足。竟是真的要宴请他们么?
丝竹之音曼声而起,柔和缭绕,颇具奢靡气氛。
而那对面的凌月,正满面含笑端盘相让,目光温柔撩拨在陆慎的身上,身躯微侧成了一个妩媚的角度;不能说这不是一个尤物,并未起舞,却于举手投足之间,与那乐声融为一体,整个人都似舞于乐中,成为一个极其切合的存在。
云裳轻轻锁住了眉头。
与此同时,那上首的段南风也忽然咳了一声。
声音很轻微,但凌月却肃然而惊,立刻挥手停了那乐音,垂首问道:“公子,不喜欢这样的乐音么?”
“是客人不喜欢。”段南风依然低眉颔首,敛收光华,似乎在躲避什么一般。却又似乎只是不屑于这俗世的靡靡。
“凌月,坐到我这边来吧。”段南风忽然说道。
“是。”凌月立刻应了,却慢慢地挪过去。那身姿袅娜而优雅,目光中却恍如晃过了惊讶和欣喜。
乐声已经停了。原本安排的歌舞,也被段南风挥手间撤了下去。
只有精致的瓜果小菜,金杯银盏,还张扬着此间主人原本地热情和奢靡。
“醇酒美人,本来就不适合陆将军这样的英雄才俊。”段南风语气淡淡地。却还是让人觉出了一点责怪的意思,“凌月你这番美意,是选错了对象了。”
他顿顿又说:“陆将军是不饮酒地,他那边的酒可以撤掉了。至于……无忧公主,把我带过来地那酒给呈上来吧。”
凌月果然命人按照他说的安排去做了。
云裳依旧没有说话,只轻轻转动手中的杯盏,慢慢在心里推测两个人在火莲教的地位,以及今日的目地。
杯中新斟满的酒液,澄碧凝澈。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似乎很吸引的样子,云裳微微蹙起眉尖,凝神细细吸了一口酒气。氤氲醉人,果然是极品。
她抬起眸子的时候。正对上段南风远远投来的目光。
云裳一笑。举杯,浅浅一啄。
这是青杏酒。润甜微涩。有冰镇梅子的甘爽味道……喝下去的时候,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云裳地心,忽然动了动,想起那个平兴都督府的夜晚,那个神秘人进她的房间地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甜香……原来果然不是迷香地味道呢,是,段南风身上带着地酒香。
她细细又品了品,越喝越爱,索性一口饮干,笑着对段南风道:“段公子的酒,果然极好,只是云裳酒量甚大,遇到了喜欢地酒更要牛饮,不知道段公子可还有存货么?”
“公子的酒,名为少年游。”凌月忽然插话,“统共就这么一壶了,公子向来极为珍视的。”
段南风却微微噙笑,摇头道:“酒是我自己酿的,但不宜保存,所以只还有这么一壶;无忧公主若喜欢,只管留在我火莲教分舵之中,等段某酿好了,喜欢喝多少都有。”
“是段公子自己酿的?”云裳咋舌,只作听不到他话中的留人之意,“原来公子还有这手艺!听说要酿好酒,最为讲究经验和心态,难得公子能喜欢上这等枯燥的事情,酿出这么好的酒来……”
不知道为什么,段南风的笑容显得有些涩涩,“不是段某喜欢酿酒,只是……段某有位很懒的朋友,极喜欢喝这青杏酒,却不肯自己去酿,段某便只有代劳了。”
为了朋友喜欢喝,就能酿出极品美酒么?云裳暗自摇头不已,她喜欢酒,喝过的也极多,自然分辨得出酒味品质高下。正如她方才所说,要酿好酒,除了要日积月累的不断练习,也要酿酒师对酿酒这件事存了十二分的专心和热爱。这青杏酒酿造期限虽短,但如果只是为了朋友要喝,便可以酿出这等美酒来,那么天下便再无劣酒一说了……
原本这次诡异的宴请中,云裳是不打算多说话的,只想着察言观色,看看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谁想一壶青杏酒,极得她的心意,倒让她破例多说了几句。而接下来那凌月美人又就着酒的话题凑趣着说了几个笑话儿,席间的气氛更是显得稍微热烈起来。
“段公子,”陆慎忽然开口,“不知如此郑重相邀,到底所为何事?”
是了。该谈谈正题了。陆慎既然执意要进入火莲教分舵,想必也有所打算,不如双方亮亮底牌,看看如何收场。
“段某只是想结纳几位做个朋友。”段南风望向陆慎的时候,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淡淡的只余下沉静内敛,“只是双方立场不同,只怕几位不肯,所以在古阳村先请了孔兄来,又累两位奔波千里,真是罪过。”
“做朋友?”陆慎轻轻哼了一声,“陆慎从不与奸邪之徒为友;不过目下陆慎忝居荆湖南路招讨使,若是段公子有意投诚招安,尽管开口。”
陆慎这话,有些嘲讽之意在了。
“招安么……”段南风象说着一个不关己的话题,“也不是不可以。”
云裳倏然一惊,抬头看他,虽说此话听起来十分荒唐,但不知道为什么,由这位段“公子”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信。
“公子请两位来,就是想和两位切磋一个话题……”凌月轻轻挥手,将众侍女斥退下去,“公子的意思,今日由我来同两位谈一谈国事,只要两位能够辩得倒我,那么凌月率火莲教湖南分舵人马,立刻来降!”
美人儿开口,果然不同反响,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弦。
“若两位说不过我,”她继续笑道,“我们也不要两位的兵马,只要你们留在我火莲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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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注意到,凌月在“打赌”的时候,并没有把孔杰计算进去。
而在这次“宴请”中,孔杰也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下首,不言不语。虽说他以往也是一样没什么存在感,但这样的情况总是透着几分诡异。
孔杰感觉到云裳的目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中颇有几分复杂。
云裳相信他绝对不会已经投入了火莲教。进来的时候,她特意找了机会,比了个黑狼卫惯用的手势问他,而孔杰虽然对她态度十分别扭,却依然同样用手语回答了她:“一切安全”。
不知道他的“安全”推断从何而来,但即使如她所猜测,段南风是一位催眠高手,她也不相信仅凭催眠之力,可以改变孔杰对皇帝的忠诚。毕竟----催眠改变人记忆这样的事情,只是利用了人的精神漏洞,将其加以强化而已。比如当初,如果孔杰从未怀疑过她会对他如何,那么她也绝不可能让他相信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同样道理,只要孔杰对于皇帝陛下的信任忠心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便如一道铜墙铁壁,任你水泼针扎,都是巍然不动……
除非是火莲教许诺了他什么或是欺骗了他什么吧?她笑一笑,虽然明知里面有蹊跷,还是把注意力转回到美人凌月和陆慎之间的对话上。这个“赌约”她并没有当真。明明是一面倒的必输之局么----什么辩得倒、说得服,都是十分弹性的用词;对方命题对方评判,哪里有半点胜算?不过陆慎和她,也都没有明确答应参赌,那么便只当是一场游戏罢了。
“黎民和君主。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云裳知道凌月这问题不过是开场白,答案很简单。儒家早有定论,主要是看后面她到底要利用这个说明什么。
果然。在陆慎很轻松把孟子的言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搬出来之后,凌月又用她娇糯酥软的声音继续追问:“既然君轻民重,那么敢问陆将军。若是到了必要地时刻,陆将军在忠君与爱民之间会如何选择?”
云裳也很有兴趣地,等着看陆慎如何作答。
不料陆慎很简单直接地说:“爱民。”
云裳挑挑眉,即使是孟子本人,也还是要把“忠君”挂在口头上,凌月虽然将忠君与爱民对立起来,但这话题仍然不难回答,只要稍微圆融些,或者回避下问题也就罢了。本来,忠君爱民就是一体么。
不过……云裳还是觉得,陆慎之所以这么回答。并不是他想不出如何回答,或是被凌月绕住。只是……或许他只是想如此回答而已凌月也为陆慎的干脆而微微一愣。瞟了段南风一眼,继续问道:“那么当今天下动乱。苍生受苦,是也不是?”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