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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所有人指望的异姓王之封,在引起朝野上下极大的热情后,起初确实对于西南战事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不但各路将领纷纷请战,连辎重也在各家的慷慨解囊中迅速的筹集。
但几日后,冷静下来的众人就没有这么好忽悠了——尤其是士族。
西南功劳独吞下来,封王肯定是够了。
可是西南四王既然能够打得雍军不能逾越一步,即使靠了天堑的便利,本身战力也还是有的——再说雍军去打,天堑在,难道他们士族领兵过去时,天堑就不在了?更何况士族里军略最擅长的沈、苏、刘中,沈家怕太出风头,一早就借口沈藏锋兄弟几个数年戎马,都积了暗伤需要调养,直接放弃了。
苏家跟刘家倒是有这个心思,他们或多或少有私怨的把柄,即使不能封王,将功赎罪也放心些不是?
可是想也知道,苏家跟刘家对于新帝的支持,是后期,西凉军因厉疫元气大伤、直接折了根基,他们这才下注……亲疏当然不能跟早期或中期就投奔新帝的人比。
所以这种时候,这种机会,能够落到他们手里才怪!能让他们参加已经很不错了!正经的战场上哪里可能叫他们染指呢?
至于说其他士族,都没把握独自占下这份功劳。
西南肯定能够打下——以已经占领昔日绝大部分魏土的大雍,对一个扃牖的西南之地,大雍朝野上下,一致如此认为。
问题是,西南虽然肯定能够打下来,但这是相对于大雍来讲的,对于某一家某一人……西南四王可也是烽烟四起中经过重重考验、屹立至今的!
哪怕他们一直彼此牵制,倦缩在西南角落里,觊觎中原却压根没有正经打进中原过,但至少在西南那块地盘上,他们守到现在,原本的领土几乎没有损失,挟着几次大胜、还有新帝登基之势,数回强攻的雍军倒是几次三番的吃足了亏!
在这种情况下倾家荡产……就算没有真的倾家荡产,想博取过人功劳至少也得伤筋动骨去付出,还得自己上战场去拼命——最后大出血了、卖过命了,却也没把握捞回个王爵,傻子才会干!
所以士族们的热情顿减,已经捐了辎重的人甚至颇为懊悔自己不够冷静被王爵的诱惑冲昏了头脑……但总不可能把拿出去的东西要回来,也只好私下扼腕了。
当然,这些是士族。
不是士族的那批大雍准新贵,横竖他们可没什么家底去供养战场,他们打仗那肯定是跟新帝要辎重要人的。所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新贵们可着劲儿的要求出战,以至于朝会上为了争夺主帅的位置,几个出身不怎么高、脾气比较暴躁的武将甚至打了个头破血流!
眼看局势愈演愈烈,从前的袍泽都要为了这场涉及子孙后世富贵的战争彻底翻脸结仇了,新帝自然不能让事情继续闹大——因为莫彬蔚已经封了王,所以这次主帅之争,他是直接被排除在外了。
其余诸将,论能力,论资历,论武力……御前吵来又吵去,
最后新帝实在受不了,索性决定,自己御驾亲征!
这事看起来像是新帝被气坏了,实际上打从众将动了西南功劳的心思后,新帝亲征已经成了定局。
因为这次攻打西南,涉及到众人梦寐以求的封王。
所以可想而知,即使勉强定下将帅,他们会彼此配合打好西南?不可能的事情!
肯定是互相拆台抢功劳!
这可不是平时啊!封王这种事情,即使新帝大方,肯定也就开国这会有这样的机会。向来爵位的获得,是越到后面越难!像前魏,除了阀阅本宗的世袭之爵外,其他人想拿爵位,先做到高官——然后,再做好熬上一辈子的准备吧!
就是卫焕这种高居一品多年的权臣,还是凤州卫的阀主,不也是老了致仕了,魏哀帝为了酬谢老臣,才封了个常山公、还是不能世袭的?
以卫焕在前魏的地位,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加不要讲了!前魏是这样,大雍即使在酬谢功臣上比前魏大方,异姓王都封出来了,但爵位难道会跟大白菜似的随便发?要真那样,爵位也不值钱了。
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再封王,可以说是希望渺茫。
争取到这次机会,以后子孙再不争气,只要跟朝廷这边维持好关系,只要大雍不灭亡,世袭罔替的王爵,足以让他们世世代代富贵下去!
所以为了未来子孙们的前程,哪怕以前再光明磊落的人,这时候忽然恶毒一把都不足为奇。
新帝要是不亲自过去坐镇,估计这些人慢说打下西南,互相拆台得让西南打过来就可笑了!
“所以您千万要小心。”未央宫,长乐殿,咸安公主闻余兰在偏殿里做着教导姑姑仇宝娘布置的功课,仇宝娘自己,却被请到正殿的窗下,陪仇皇后说话。
听完仇皇后感慨新帝这才在帝都待了多久,就又要出征的挂心,仇宝娘冷不防一句,让仇皇后、以及皇后跟前的孙默等人,都是一愣。
孙默眉心一抖,低斥道:“皇后娘娘跟前,不得胡言!”他话是训斥,不过语气却不激烈。
不仅仅是看仇皇后没有生气的意思,也是他自己希望仇皇后能够得到高明的指导——据他观察下来,仇皇后放在乡妇里,算得上拔尖,就是一般读书人家的女儿,也未必有她出色,但距离一个合格皇后的城府实在是有差距的。
偏偏现在大雍的后宫,怀孕的单贵妃之外,什么赵嫔、玉婕妤、李美人、邓淑妃……莺莺燕燕的一大群不说,出身没有一个简单的:单贵妃是锦绣端木旁支的义女;那赵嫔是江南宋氏所献;玉婕妤跟兴河钱氏有关;李美人是西凉沈新近送进宫的;邓淑妃号称是邓家义女,传闻里却是邓家家主的外室所出……
这几个还仅仅是比较得宠的。
这么热闹的后宫,皇后娘家还没什么势力,就是魏哀帝那位废后顾氏来主持中宫,都不会轻松。
仇皇后……她这个皇后做得都快心灰意冷了!
仇宝娘现在冒出来,似
乎有撺掇皇后之意,但孙默也想给她个机会。毕竟仇皇后虽然占据着元配发妻以及一子一女的优势,但这些优势,都是场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在新帝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地位,委实难讲。
除非新帝出手,明显的袒护仇皇后这边。
否则任凭后宫这么斗下去的话,仇皇后最好的下场,估计也就是做个名义上的皇后,毫无实权。一个不小心,被人夺了后位、含冤而死,甚至连累到大皇子与咸安公主都不稀奇!
那些当然不是孙默想看见的。
所以他嘴上呵斥着仇宝娘,心里却默默祈祷这仇宝娘既然主动出头,千万有点真本事,能够辅佐仇皇后坐稳后位才好。
“没有事情的,你让她说……宝娘你为何要这么说?”仇皇后摇了摇头,温和的圆场道。
老实说皇后虽然曾起过拆散沈舒颜跟卫善始婚事的念头,但对身边人真是非常体贴的。无论在单贵妃等妃嫔那儿受到怎样的打击与明讽暗刺,她从来没拿人出过气,最多也就是让人都退下,独自饮泣会,熬过去而已。
这段日子下来,习惯了皇后脾气的人,渐渐的在皇后跟前都能随心所欲的有说有笑了。
曾为前魏太子妃,伺候过前魏末年公认城府最深的皇后,仇宝娘在摸清了仇皇后脾气后,自然不肯再浪费时间去扮温驯、胆怯。她胆子本来就在少年时蜕变后一举扭转,数年来的颠沛流离,更是让她充满了做太子妃时都没有的勇气与胆色。
此刻皇后一接话,仇宝娘立刻道:“娘娘您忘记了?单贵妃是明确诊出有身孕的,其他妃嫔那里,还没有传出这样的消息,但婢子注意了下最近的彤史,内中至少有三个人,未必怀不上——可偏偏圣上这会就要亲征,圣上走了,这后宫就是交给您管……您说,单贵妃因为被断出来怀的乃是男嗣,以她的野心勃勃,还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仇皇后目前做不了合格的皇后,很大程度上是受她出身的限制,她人可也不笨,被这么一提醒,不由变色道:“怎么单氏会趁这个机会……”
“您是六宫之主,这六宫里,但凡出了事情,不管您知道不知道,也不管是不是您干的,更不管是不是您干的,总而言之,您肯定得担责任!”仇宝娘斩钉截铁的道,“而西南四王,大军从去年还是前年就开始打,到现在都没拿下,可见也是棘手的。这次御驾亲征,还涉及到诸臣封王之事——婢子说句实话,圣上这一亲征,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若百般忙碌的眼节骨上,听到咱们宫里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娘娘您想,圣上能不生气吗?”
孙默虽然指望她能辅佐仇皇后,但觉得她这些话说的也太直白太不给仇皇后面子了,分明就是直承仇皇后如今在宫里极为被动——虽然这是事实,可作为一个新进宫没多久的教导姑姑,这对皇后的态度可也太散漫了吧?
他干咳一声:“仇姑姑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有良策献与娘娘,以慑服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