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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初歇,阳光毒辣,依依不舍,几次三番,沄淰终于目送龙绍焱上马。
沄淰从袖间拿出那方玉兰绢帕娇笑着说,“送你。”
龙绍焱畅快的笑着,从脖上解下琥珀璎珞亦道,“送你。”
沄淰挂在脖间,笑问,“好看吗?”
龙绍焱亦笑,“下次见面告诉你!”
沄淰一蹦一跳的往回走,经过前院的时候,就见那些士卒三三两两的躲在阴凉处休息,并未如先前一般勤加练习。
沄淰问着旁边抽着大烟的老楠道,“今天怎么不操练了?”
老楠厌恶的故意将后背对着沄淰,阴阳怪气的说,“大当家的病了,一夜守在瓜藤下,众人找你去劝,敲了半天门你也不开,原来,是出去了,二当家的好雅兴啊!”
沄淰心头一疼,那疼,仿佛与生俱来,只要听到他不好,自己就疼!
她深深吸了口气,暂且抚平了心头的那抹痛,若无其事的说,“既然黄瓜和西红柿都熟透了,老楠,接下来兄弟们的伙食就交给你了,还有,这菜地不是我一个人的,等我有一天不在了,难道也要大当家守吗?今晚开始,轮流守菜地!”
沄淰狠狠的敲着桌子,她心里暗骂自己,“你为什么生气?你气的什么?他愿意守菜地就守,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要好好去爱龙承皇,至于其他的男子,想都别想,睡觉,睡觉。”
沄淰拉过被子,手里握着那块璎珞琥珀蒙头大睡,她再也不用担心士卒挨饿了,再也不用去想和齐岳之间的恩怨情仇了,再也不用因为伤了大公主而暗暗自责了,所有的繁杂凌乱,都随着刘万卷的消息一一化解,如今的她,内心仿佛被泉水洗涤过,从未有过的清澈澄明,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这一睡,竟然就到了傍晚。
沄淰起床,见桌子上摆了三块饼子,又看见一碗西红柿汤,旁边,还有黄瓜做成的小菜,顿时食欲大振!她抓起饼子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就见刘万卷从外面披蓑戴笠的回来,俨然一个农夫的打扮。
沄淰乐得前俯后仰,眉眼带笑的问,“刘大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这么一副打扮?”
刘万卷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胸口掏出两个鸡蛋说,“我去集市用小柿子换了些鸡蛋,你身体不好,得多补补。”
沄淰望着刘万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竟然喉间哽咽道,“你又不会武功,怎么就自己悄悄出去了呢?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人图财害命怎么办!我身体早就好了!吃着饼子就行!不用吃鸡蛋!”说着,便放下碗筷,一脸黑云挤眉瞪眼得看着碗。
刘万卷傻傻一笑,“我没特意去换鸡蛋,我是去看替大当家的物色婢女去了。”
“婢女?”沄淰惊诧的问。
“是啊,大当家说,前后都是男人,伺候你也笨手笨脚的不方便,你为寨子劳神费力,也要有个像样的婢女服侍。”
沄淰浅浅笑着,“还是不用了,我不用婢女很久了,我早不是什么公主了,哪还用什么婢女。”
刘万卷忽而放缓了声音说,“他昨晚一夜都站在菜地,淋着雨,也没人敢劝,一早太阳出来才回去,我想去给他看看是不是病了,他却把我轰了出来,我看,他现在是无法面对你,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这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也不是记仇的女子,就原谅他吧。”
沄淰站起,跑到屋外大喊道,“风不平!给刘大夫拿吃的!慢了就挨板子!”
说完,自己便气愤的狼吞虎咽的把所有的饼子和汤都喝干净,然后拎着剑说,“我去练功了,回来,叫我读诗吧,我也认识不少字了。”
刘万卷一笑,“好。”
又是一个好,这个好,便像龙绍焱口中的那个“好”字一样,甚至,却更加的令人感觉温暖,因为,这个好,是不计回报的好。
“老楠!吃饱了就出来,咱们比试比试,上次我和风不平交手,没你的份儿,今天,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赢了我,我这个二当家的就给你做!”
老楠系着围裙从锅灶台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却依旧拿着大烟袋,横眉怒目的说,“好啊,兄弟们可都瞧见了,这可是二当家的主动找我的,手重了可别怪我。”
“你有本事就把我打倒,反正玉米都要熟了,我趴在炕上起不来,还有你们帮忙收地呢,对了,比武之前有个事儿我还要说一下,大家伙的吃饱了就去‘贡献’一下,白菜需要施肥了,老楠,施肥的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
老楠见到沄淰本就生气,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就把大当家的心神搅乱了,不论是爱是恨,是情是仇,只要大当家一碰见她,便与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陈国第一大将军相差甚远、大相径庭。
老楠甩开围裙,叉开双腿,拿着根棍子大嗓门吼道,“二当家的,来吧,开打!”
沄淰放下手中的红玉剑,徒手道,“来!有本事打赢我替你们大当家的出气!”
老楠气得眼瞪如牛,呜呼哀哉的就狂奔过来,却不料,沄淰脚下一抬,细臂一挥,反手一推,几个轻盈的动作便将老楠掀翻在地。
老楠趴在地上,狠狠的捶着地面,众人一看,做鸟散状。
“老楠,以后每天这个时候,咱们都比一场吧。”
“比就比,我能怕了你!”
沄淰离开的时候,经过蚊子的窗外道,“蚊子,一会儿去我那里,有事找你。”
恰好,贾六牵着马幸灾乐祸的回来,沄淰看着鼓鼓的马肚子,欣慰的笑了笑,拍拍贾六的肩膀道,“马儿吃饱了,你也要多吃一些,那些人没有你会照顾马,万一你饿坏了,它们也会生病的。”
贾六惊诧的看着沄淰,总觉得她今天说话很奇怪。
屋内,沄淰在一笔一划的写着字,她一边写,一边轻盈的对蚊子说,“以后,你去服侍大当家的,不能让他渴了,饿了,冷了,热了,他若生气,你要想办法哄他释怀,他若高兴,你要竭尽全力让他心情恢复平静,你只需记得,只有让大当家的学会不悲不喜,才会让他逃离世俗凡事的牵挂,才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恨,也才不会有捉摸不定悔。”
刘万卷从门外轻轻踱进来,看着沄淰笔下的一行小字,朗朗的读道,“人亦有言,松竹有林,及余臭味,异苔同岑。”他侧头疑惑的看着沄淰,“为什么是这几个字?”
沄淰一笑,“头些日子你说的,大当家口中,只当我是谊切苔岑的好友,我学会了这几个字,送给他,让他看看我的进步。”说着,便将墨迹吹干递给蚊子说,“说我有东西交给他,进去密切注意大当家的身体情况,如有不妥,速来报。”
刘万卷看着蚊子离开,便回头看着沄淰赞叹道,“你又和之前不一样了,心胸开阔了不少。”
沄淰说,“以前,背负着仇恨度日,总觉的欠了所有人的,如今,一身轻松,武艺精进了不少,跟着你还学会了不少的字句,开阔了眼界,学会了要有城府。”
刘万卷连连点头,问道,“今晚你想学什么?”
“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吧。”
刘万卷望着窗外,皎月当空,如水倾洒,便随口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沄淰挑起眉梢,意外的问,“那么多兮,是在叹着什么?”
刘万卷笑道,“是在叹对一个女子的思念和眷恋。”
沄淰更加认真的看着他,“你——”
刘生莞尔一笑,“刚才,路过大当家的门外,听到他读的,仿佛就是这首。”
沄淰叹道,“兮来兮去的词,只会令人黯然神伤,不如学些兵法,一旦落了难,还能用来救命,这才是最实际的,或者,学些医术也受用。”
刘万卷低头不语,手中原本拿着一双耳环,虽然是极其普通的东西,却是他在集市为她精心挑选的。为她调理身体的这几个月来,他习惯了她的时而吹胡子瞪眼,习惯了她的时而张扬跋扈,习惯了她的时而弱不禁风,习惯了她时而的倔强坚韧。那个为爱执着的女子,终于要放手了,当她见他暗夜中一脸认真的追随龙绍焱而去时,他就知道,今生今世,不管她的记忆里有谁,便再也不可能与他过上先前那段无关风月、清明如风的逍遥日子了。
沄淰觉察到袖中刘万卷攥起的手,便问,“手里是什么?我要看。”
刘万卷转身欲走紧张的躲闪道,“没什么,我回去了。”
沄淰慌忙抓住他的手,见他依旧死死的攥着,便使用武功,握得刘万卷的手掌发麻。
刘万卷连忙求饶道,“给你看,给你看,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对耳环了,送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上。”
沄淰心里一震,那是一双极其普通的耳环,非金非银,却普通的让人心暖,她望着刘万卷,不禁心里发酸,抓起耳环便对刘万卷颐指气使的说,“给我戴上!”
刘万卷原本红着脸侧着头,突闻沄淰如此说,便露出一个既神伤又喜悦的眼神,他拿起耳环,轻轻的给她戴上。
当他轻轻的触到沄淰粉嫩的耳畔时,心中却反复念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慕名她已久,若不是弦王出现,这个女子,应该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发妻吧。
他眼中清泪攒动,不料沄淰却抱住他的肩膀,勾肩搭背的说,“谊切苔岑,不仅是齐岳口中的我和他,也是我口中的你我。”
刘万卷爽朗的笑,生硬的点着头说,“是啊,我们是最纯正的谊切苔岑!世人无人能及!”
沄淰在心里落下两行清泪,却依旧笑道,“走!出去教你骑马!我也可以做你师父!”
刘万卷笑笑,让爱随风,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