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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的空地上,马儿正悠闲的吃草,马车里,黑衣人缓缓的摘下面具,露出宁静幽雅的脸庞。他黑色的丹凤眼深情的看着怀中的那个小精灵,自他知道昨夜牢狱的大火起,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会为两个婢女抱不平,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她竟然大开杀戒!
弦王看着温安脸上似乎还遗留着一道淡淡的惊恐,不禁怜惜的将她紧紧的抱了抱,玻璃一样透明的女孩,真是可爱至极。
两个时辰,小丫头没心没肺安然自得的藏在人家的怀抱中,眼睛静静的闭着,眼角处仿佛还隐隐有泪水的痕迹,原本苍白的小圆脸蛋渐渐的透露出一股浅浅的粉色,如春日里妖娆的桃花一般,引人垂涎,一张倔强的樱桃小嘴透露出水一般的光泽,腮边,一缕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下,散发出一股怡人的香味,弦王就那样认真的看着她,嘴角浮上一丝细微的笑意,这仿若这是他前三十年最静谧美好的时光。
这时,外面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保全提醒道,“王爷,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弦王看着怀中慢慢醒来的温安,呵护备至的轻问道,“在本王的怀中睡得可香?”
温安朦胧间忽然听到大汉和弦王的声音,不禁吓得一跃而起,跳到马车中央,激动的想站起来,不料头却被马车的顶棚撞了一个大包,站立不稳,一头扎进弦王的怀里,嘴里还狠狠的含着弦王的衣服。
弦王一把拉过她关切的问,“撞疼了没有?怎么那么不小心,看来,还真需要本王好好照顾你,过来,本王给你揉揉头。”边说,大手掌便径直的伸向了温安。
温安撅嘴勉强坐在弦王身旁,隐忍不住,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嚷,“王爷,我杀了大姐!父皇一定伤心死了,父皇再也不会喜欢我了!呜呜呜——我自小没娘,流苏死了,清浅死了,齐岳将军肯定也不喜欢我了!我以后可怎么办!没有人再喜欢我了。”
一旁的弦王又心疼的皱起眉头,他缓缓开口说,“傻姑娘,馥香公主并未死,只是据我目测可能会伤残,谁让你下手那么狠的,不过你现在出去躲躲也好,皇上喜欢你是众人皆知的,等皇上消了气,我就求皇上把你赐给我,做我的王妃,以后,我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对你都好!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便一起来探望你的父皇,他寿辰时,你还可以为他献舞,好吗?”
温安坐在弦王的身旁,泪眼婆娑泣不成声的说,“凭什么二哥欺负了清浅就要被贬为庶民,而大姐竟然是把清浅害死而父皇却不责怪?就是因为我和二哥都是没有娘管的孩子,所以,皇后和她的孩子们才总欺负我们——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同是父皇的孩子,我却总为人称做‘小贱人’?我平日里总是躲着她们,让着她们,可是这次,我怎么能忍得下?可是,我——我无法原谅自己伤害了最爱自己的父皇——”她泣不可抑,风鬟雾鬓间散发出一股泪水淡淡的咸。
弦王却轻轻的笑着安慰说,“不可能,记得从前,我也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我本也以为父王不会原谅我,但是,父王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人的一辈子不会不犯错,如果懂得及时弥补,都是会得到原谅的。”细窄的丹凤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迷离,仿佛灵魂出窍,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温安收了收泪水,眼中泪花闪烁的喃喃问,“弥补?要怎么弥补呢?不如我也卸去自己的一双手臂,一双腿,让太医给姐姐换上?”说着,便要拔剑朝自己砍来。
弦王慌忙拉住她欲自残的手道,“真是个傻姑娘,你若是将自己大卸八块,那样,你的父皇才会心痛呢,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好好生活,做个坚强不服输的女子,将功折罪的机会多得是!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的父皇一定会原谅你的!”
温安仿若懂了弦王的意思,缓缓的低下了头,红着脸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弦王虽觉得她确实弱了些,但是,他就是喜欢这么简单纯洁的她,便安慰说,“不会,本王怎么会娶一个没用的女人!你很好。”
温安虽伤心难过,但是听了这些安慰的话,纠缠的心居然百花齐放一般的舒展起来。
“对了,那些是什么,刚才被你狠狠的抓在手里,我费了好些劲儿,才把它们拿出来。”弦王问道。
温安一看旁边的两个锦盒,眼泪又爬了上来,哽咽道,“骨——灰,流苏和清浅的,流苏家在青城,清浅的夫君齐将军也在那里,所以,我要把她们带走,从此远离那可怕的皇宫,让她们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生活。”说完,无比委屈的又是一场大哭。
弦王懊恼的仿佛捅了马蜂窝,见温安又泪流满面不禁暗恨自己多嘴。
“王爷请回,不然,皇帝会起疑的。”外头的大汉又开始催促,话语中,带着一抹无奈。
弦王替温安擦干了眼泪,从胸间掏出一绺被黄丝带精致束起的头发放到温安的掌心嘱咐道,“结发为夫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睹物思人,今生今世,粉身碎骨,我都认定你是我的正室王妃!记得,纵然在最黑暗的地方,也会有我带给你的一缕光明!一切还有我,不知,公主你可愿意接受我?”
温安迎着弦王坚定无比的眼光想了一会儿,狠狠的点了点头,口上虽不说,心中却对他肃然起敬!
那万千的谢意化成一股勇气,她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收起那束弦王的头发,便当做是答应了此生此世她便是他的人,弦王唯一的正式王妃!
弦王喜悦至极,笑语盈盈的问,“你呢?送我何物作为交换?”
温安从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需要交换信物,迎着弦王充满渴望的眼神,努力的从头到脚想了一遍,头上没有贵重值钱的装饰,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手腕处原本有一个小白玉手镯在逃跑的时候也丢了,哪还有什么值钱珍贵的东西回赠与他?
但她又想起在父皇都要杀了自己的情境下,只有弦王冒死相救不离不弃的那一幕,便两眼一闭,两腿一伸,惊惶的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的慌乱一吻,嘴上尴尬的说道,“出来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值此一物,了表心意。”说完,羞涩的又低下了头。
弦王只觉得脸像是被温安的额头撞了一下,本觉奇怪,但是,细细品了品,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占了便宜,便一挥手满脸璀璨的笑意道,“什么值此一物,分明是一吻!”他故意抬高了音调,仿佛是想让外面的人也听个一清二楚,那得意的样子,顿时年轻了许多。
温安红着脸,见旁边还有一套齐整的男装,便问,“我是要穿上它逃亡吗?”
此时的弦王眼中全是柔情蜜意,从她收起自己的束发开始,她就是自己的王妃!听见人家姑娘问话,放回过神,说,“哦——对——是——得穿上,穿上——好。”
哎,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十岁的男人才是如狼似虎好吧,只淡淡一吻,心智全乱。
弦王沉淀了一会而,才又仔细的叮嘱了一遍道,“一会儿就赶紧换上吧,外面三个人都是我的心腹,就让他们保护你去齐将军那里,边境关系紧张,你要小心再小心,我也会竭力恳求皇上让我亲自带领人马剿匪,事成之后,说不定皇上会网开一面,原谅你今天的过失。”
恩,这个样子才是举止优雅心思缜密的弦王的样子。
温安懊恼的低下头,内疚万分的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轻易就冲动了,对了,你一定要派随你而来的大夫们好好医治我大姐,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设法弄到!”
弦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问道,“恩,我会做到,倒是——那天你喝醉了,拉住我不让我走,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齐将军?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想你知道,收了我的束发,在我心里就是像拜了天地一般,你就是我的发妻,此生,都不会再变了,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毕竟你是身份高贵的——”
温安原本还介意弦王跟她的亲近之举,但是听他那话,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不仁不义、出尔反尔的小人,便气愤的看他,刷的一下,剑尖略过之处,一绺头发缓缓的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她一抓起头发,动作迅速却透露着几分粗鲁,却又一脸认真的将它们同弦王的头发狠狠的绑在一起。
弦王见此,感动至极,情不自禁的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才忍住心头的欢心。
“王爷!王爷!”马车外,手下又开始催促了起来。
温安看着弦王失望无奈的样子破涕为笑,明眸善睐,朱唇皓齿,浅浅道,“王爷,你快回去吧,等我见过齐将军,安葬了流苏,就去寻你。”
弦王笑着点点头,依依作别。
车夫挥舞着马鞭,沙尘滚滚,温安掀开轿帘,见弦王依旧矗立在黄沙中,面含微笑,一如从前。
她忽而想起什么,便掀着轿帘远远的问他,“那天,你口中喊着沈嫣,神眼,神眼是什么?”
弦王追上来几步高声大喊道,“神颜是我欲给你的封号!神颜弦王妃!心悦神怡的神!花颜月貌的颜!”
温安看着他在黄沙中挥舞着双手,乐着乐着就又小声的嘤嘤哭起来。
手中狠狠的握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头发,此生此世,自己便是他的人了,齐岳,我果真能忘记你吗?
马蹄声声,三个马夫架着马车高唱着:
不羡黄金纎,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