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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忍了半日,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傅阳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傅阳将傅春儿往屋外推出去,道:“瞧你这番瞎操心,家中有娘一个烦着这些事情,难道还不够么?”
“你要是有这时间烦这些神,倒是帮我看看正儿在学什么才是好事。”傅阳对妹妹说,“最近正儿就像魔障了一样,一回到家就缠着我问这问那的。”
傅春儿被推出门,还有些不甘心,小声地问道:“若是那位……姐姐嫁了旁人,哥哥,你会怎么想?”
傅阳有点愣神。
傅春儿不知道傅阳会作何反应,但是她知道哥哥绝对不会死缠烂打,伊就不是那种人。果然傅阳只淡淡地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戴家小姐嫁了旁人,只要她过得好,那便好。”说完,他便回去,坐在自己桌前。傅阳最近从傅春儿手上接了不少账目过来,说是要多看看,才能想明白日后作坊集中做哪种妆品比较好。
傅春儿在傅阳的门口立了一会儿才咂摸出味道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傅阳的话虽平淡含蓄,但是却稍稍透露了些他对戴悦的一番心意。傅阳没有为自己去想,心中装得也不是傅家未来要如何如何,他只真心地期盼,戴悦的日子能够过得好一些。两人亲事能成的几率眼下看起来低得很,日后没准就是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的。虽然两人此生仅仅有过寥寥可数的交集,但是眼下傅阳却只希望对方能够过得好。
她一时想起纪小七来,虽说两人自有默契,然而总是不曾过过明路的,而且就如杨氏所说,自己这门亲事,才是真正困难重重,前途未卜的。如果自己与纪燮之间,也有这样那样的阻碍,他会怎么想,而她又该怎么做呢?
傅春儿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眼下就担忧这个,担忧那个,实在是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还是哥哥说的对,傅春儿转身朝隔壁傅正的书房走去,帮傅正补习一下才是正经,免得他在学堂丢人。
岂知傅正哪里是要她帮忙补习的。
傅正这会儿,正坐在他的小书房里,面对着眼前的一条条幅发呆。条幅上,正是一个“永”字。傅春儿只知道傅正入学开蒙之后,在“深柳读书堂”玩了将近一年,终于李夫子开始教他一些类似《千字文》、《幼学琼林》之类的蒙书。然而所有的书本,傅正就只需要夫子解说一遍,就能完全记住,据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会砸向夫子,令夫子有时候都应接不暇。
除此之外,傅正还开始了另外一项基本功操练——习字。奇怪的是,李夫子竟只让这些孩子们将这样一幅条幅带回家,令他们将其挂在墙上,自行观摩,甚至都没有要求这些蒙童家中置办笔墨纸砚。
而傅正就只坐在房中,旦夕都望着这幅字,见傅春儿进来,立即扑过来,拉住傅春儿的衣角,道:“姐姐——”
傅春儿刚想问傅正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结果傅正一脸苦相,对傅春儿说:“姐姐,肚饿——”
傅春儿几乎失笑,心里不禁抱怨这个小弟偏心,怎地去找傅阳就是正经问进学的事情,扑到自己身边就是讨食吃。要知道她自己就算不是学富五车,也可以说所知不少了吧,只是所学的都不是这个世代的东西而已。
然而她自己也觉得腹中空空,眼看这离晚饭还有点时间,她干脆叫上玉簪,两个人一起下厨,去给家人做点点心吃食来。
她今日想做的,是一种油炸点心,叫做油墩子。玉簪手快,在傅春儿挑着面糊的时候,就已经切了一堆白萝卜丝出来,加了点葱花,调好味,并且帮傅春儿起了油锅。傅春儿手底下也不含糊,面糊一旦调好,就将做油墩子的模具取出来。玉簪先将模具在油锅里稍稍浸上些油,再沥油提出,旁边傅春儿则快手快脚地先在模具里打上一层面糊,然后铺上一层萝卜丝,最后再封上面糊,整个模具放入油锅中,用小火慢慢炸。最后将炸好的“油墩子”从模具中脱出来,放在一旁的大笊篱上沥干表面的油。
“好香!”背后有一个人说话。
傅春儿没有防备,几乎跳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纪燮。他能找到厨房这边来,真是出乎傅春儿的意料。
等看到后面的人,傅春儿便不奇怪了。纪燮后面跟着素馨,一脸的不自然,似乎带纪小七过来厨下极是违逆她的心意。
傅春儿双眉一挑,便道:“素馨,快去给小七爷沏茶,然后送到这里来。”
“送到这里来?”素馨愣着,越发的弄不懂了,眼前的这对男女,一个非要来厨房见人,一个非要在厨房待客,这叫什么事儿!
素馨看了一眼她心中应该一点俗世烟火气都不沾的纪小七,头一低出门去了。傅春儿手下不停,一边继续做着油墩子,一边吩咐玉簪帮忙摆一张小桌出来,然后又拎了一张“小爬爬”出来,请纪小七坐下来。
纪小七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对襟长衫的衣角一撩,便坐在小爬爬上,仰着头,微笑着看着傅春儿在这边忙着。
傅春儿先是取了一只小碟,里面淋上一勺虾子酱油,放在纪燮面前的小桌上,说:“小七爷,这些油墩子我还没有试过味,万一味道不够,小七爷就蘸点虾子酱油吧!”
“好!”纪小七继续温煦地笑着。
几只已经沥干了油的“油墩子”就这么放到了纪小七面前,他手中还塞了一双筷子。
傅春儿与玉簪两个继续在厨下忙着,要把剩下的都做完,然后给家人分送去。
纪燮尝了一口,赞道:“好香!”
傅春儿背对着他忙着,但是面上却浮出笑容。剩下的油墩子都搁在笊篱上沥油的时候,她便回过身来,对纪小七说:“又炎哥,这在厨下吃独食,该是头一遭吧!”
纪燮极爽朗地笑出声。玉簪这时恰好送了茶水过来,傅春儿在他对面坐了,抬起手在额头拭了拭汗,对玉簪与素馨两个说:“用食盒盛了,给娘、哥哥和弟弟送些去,剩下的全部拿到作坊给爹。”
玉簪应了,快手快脚地收拾,傅春儿不忘了说:“你俩别把自己的份儿给落了!”
而素馨这会儿手扶着门框,眼看着纪小七,毫无形象,坐在一只小爬爬上,手里托着碟子,大口大口地吃油墩子。她心中真是不知道作何想法。玉簪却是个天真不晓事的,赶紧招呼了素馨一起装起已经做好的“油墩子”,然后故作神秘地在素馨耳边说:“素馨姐姐,我给你留了两个大个儿的——”
素馨更加无语。
一时两婢出去,而纪燮则放下筷子,饮了一口茶,道:“外脆里嫩,真没想到,萝卜也能有这样的味道。我应该天天这个点过来府上的,看看能不能照样溜到这厨下吃点独食。”
“秋后萝卜塞人参,”傅春儿笑道,“味道么,其实还不能算顶顶好的。早知道小七爷要来,我就该炸些小河虾填在馅儿里面了。”
说得纪燮一时更加神往,然而傅春儿却说:“这个点心是炸制的,多食于身体无益。你要是天天来,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吃到。”
“那也无妨,我每日就到你家厨下点个卯,有什么吃食我就都顺手牵一些,有姑娘在,想来我这辈子应该不愁吃不饱的。”纪燮开起来了玩笑,跟着肃容道:“春儿,你倒是清楚得很,什么食材该怎样搭配,什么样的烹饪对身体有益或是有害。结棍啊!”
纪燮最后说了一句广陵土话,就是厉害的意思。傅春儿经不得夸奖,当下就扬起头,说:“那是!”纪燮便望着她直笑,活得这样鲜亮的女子,他生平只见过唯一,便令他决定此生也必是她唯一。
“对了,春儿,我倒是有事相求。”纪燮跟着肃容说道。
他说出了近日他所烦恼的事情,也是为了大德生堂。
原来,大德生堂虽然不是善堂,每年却旨在不计成本地治病救人,利润不是第一位的,但是每年账上都是红字,要靠纪家贴补才能维持下去。然而纪燮日前在皇帝面前求了恩典,不愿再行科考,只愿济世活人。这话虽然打动了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还允了他个小官职,但是这事却真真将纪燮的生父惹恼了。他一气之下,断了给大德生堂的补贴,因此大德生堂支撑了几个月之后,便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有这等事?”傅春儿吃了一惊,要是说大德生堂关门大吉,那广陵城里那么多蓬门小户,该去哪里看病抓药。
“你倒不用过于担心,我想,父亲只是想给我个教训,告诉我我不是打理药铺和做生意的料,他还是盼着我能够回头,毕竟科举入仕,才是正途。”纪燮安慰一句傅春儿,跟着又说:“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大德生堂不是善堂,但也不能在这上头图谋利益。因此我想来想去,便想自己再另外做点生意,比如说,可以做点大户人家的生意,以此来贴补大德生堂的亏损。”纪燮说了他的打算。
“小七爷想’劫富济贫’?”傅春儿问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