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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家出来,傅春儿几乎有些哭笑不得,回来对傅阳说:“哥,对不住,没准我将事情搞砸了。”
傅阳笑笑,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发,傅春儿头上用了一点“冰麝油”,傅阳的手上便沾染了一点“冰麝”的清香,十分好闻。“没关系,”傅阳说,“广陵钱庄不止宝通一家,大家都是敞开了门做生意,规模小一点的,没准儿更愿意接咱家这一单。”
傅春儿点点头,知道傅阳是在安慰自己,越是小规模的钱庄,怕是收的利钱更高一些。
谁知第二日宝通的伙计就找上门来,直接拿了已经宝通已经签好的契纸过来,请傅阳按手印,然而就直接带人去库房搬银子。傅春儿闻讯出来,只问到说这是宝通的大奶奶戴氏一早吩咐的,至于戴茜为什么突然又想通了,打算放钱给傅家,傅春儿就无从得知了。
傅家得了银两,便赶紧安排采买材料。这一季,广陵城周边的花木庄子因为春夏之交的皇帝南巡,大多扩种了不少。然而南巡之后,广陵城中香花盆景的需求下降,将这些花木庄子急了个不住。听闻傅家采买大量的香花,一个个都大降了价格将香花送上门去。因此傅家在香花上占的成本倒是比原先预期的少了不少。而其他入香的药品,麝香冰片之类,纪燮自然是介绍了熟识的药商给傅阳,让傅家以进价进得所需的
令傅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花木庄子四处一张扬,广陵城中都知道“馥春”接到了一张大订单,令薛戴两家极为泄气。
戴家老爷子戴振昌本来不知道自家铺子里搞了降价这等子事情,后来知道了,被戴兴志劝住,说:反正压价这一件事情上,薛家才是牵头的。戴家正好趁此机会,将以前卖得不太好的妆品都出掉,回笼一些银钱在手里。
戴振昌看着这个侄孙辈中算是拔尖的小子,只粗声留下一句话,道:“以后铺子里调动任何价格,都先问过我。”话里透着十分不满。戴兴志不禁打了个寒噤,连忙应了。
而薛家听说傅家接了新的大单,薛定贵与薛定诺都郁闷不已,知道这次光靠降价是没法将傅家整垮了。薛家匆匆有人来报,将宝通借银给傅家的事情说了。
薛定贵一时大怒,对薛定诺斥道:“好么,你这是怎么办的事情?不是说了戴家这回跟我们一起行事的么?怎么戴家还借着宝通的手,背后撑着傅家?”他本来疑心甚重,此时越想越像,说:“这定是戴家背后搭上了傅家,两家一起来挤兑我薛家,挖了个坑让我薛家跳进去。”
薛定诺觉得不像,刚要解释两句,薛定贵的怒火已经劈头盖脸地烧到,说:“你说,这次我薛家这么多铺子,一起降价,一共亏了多少银两?”
薛定诺答道:“也就四五百两吧!”
“也就四五百两——”薛定贵平日里挥金如土,买个上千两的“瘦马”压根儿不在话下,然而生意上却亏了这些钱,却跟割了他的肉似的。此时他恨铁不成钢地对堂弟说:“咱家花了这许多钱,就是为了让人出新品,接大单,把生意做上去的呀!你说说你,以前是找了人去随便仿冒人家的牌子,结果那傅家在广陵府有路子,仿冒的都砸了,搞得咱家以后怕是连仿戴家都难了。”
薛定诺此时突然有了急智,对堂兄说:“俗话说,爬得高,就跌得重,我有办法,傅家这回新单接的越大,回头就教他跌得越重。”
“怎么?你有好的法子?”薛定贵狐疑地看着堂弟。
“大哥,你难道忘了,咱家在傅家作坊里埋了人,本来是想打探傅家的方子的。可是那傅家学得跟戴家老爷子一样精明,半点都不透。但是要窃方子或许不容易,给傅家备的货里捣点乱,掺点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也是,”薛定贵想了想,说:“咱家前些日子还专门备了那么多仿傅家的鸭蛋粉,眼下便通通可以派上用场了。”
“是呀!定教他傅家出这许多劣质的货出去,将自己的声名都臭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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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上下,此刻当然是一片忙碌。这时候玉簪已经从刘家回来,傅春儿管的杂事渐少,便一门心思地管着“包装车间”。她给这间小院起了个名字,叫做“馥颜坊”,意为给“馥春”的妆品添颜增色的所在。这间小院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娘,因此干脆在院子旁边,开了一扇小门,进出的通路与男人们使用的作坊正门隔开。
傅春儿给“馥颜坊”专门做了一本帐,记录从作坊里收了多少数量的妆品过来,又使用了多少包装的材料。此外,“馥颜坊”中每个人每日做了多少件,用了多少材料,也一一有记录。帮她平日记录这些细碎小事的,就是素馨。
有一日素馨觉得不对,拿了账簿子去给傅春儿看,说:“从作坊那边接过来的鸭蛋粉,数量与作坊的账对不上。”
傅春儿皱了眉头,道:“是咱们这边有人偷拿了些鸭蛋粉藏起来了么?”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虽然不甚打紧,但是也不能姑息纵容。
素馨也觉得奇怪,道:“姑娘,不是这样,是咱们这边记录的数量,比作坊送过来的要多上了不少件。”
傅春儿想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道:“不好!”
“素馨,你且不要声张,去将’馥颜坊’每个人手底下出的包好的鸭蛋粉,都取一些回来,记得区分清楚每个人做的。不要惹人注意,你可以要玉簪帮你。”素馨领命去了,依言带上玉簪,却没有说什么事,只让玉簪与大家有一处没一处地聊天。玉簪是个没心眼,又喜热闹的小姑娘,与众位姐姐嫂子们聊得开心的时候,素馨自己则趁人不注意,将每个人所做的鸭蛋粉做了点记号,分别取了一批带给傅春儿。
傅春儿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忙了一个下午,便出来唤了傅阳,给他看自己的从成百盒包装好的鸭蛋粉之中,拆出来次品——当时在广陵府仿冒猖獗之时,傅家曾在市面上买到的与之一模一样的假冒鸭蛋粉。这些硬梆梆,一点“粉”都抹不下来,另外也一点香气都没有的“面疙瘩”,难道也能叫做“香粉”。
傅阳气得不打一处来,这样坑害主顾的行为,一向为他所不齿。此时傅阳对妹妹说:“是谁做的,妹妹晓得了么?”
傅春儿说:“知道了一两个,但是我怕人家在我家铺子里埋的人,不止这几个。我原以为,那些人在咱家埋钉子都是埋在作坊里,竟没想到在’馥颜坊’这头也有人。”她见素馨在场,便道:“是我疏忽了,多亏了素馨仔细,才发现这些事情。”
傅阳听说,便也向素馨点点头,以示感谢。
素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未尝没有波澜起伏。第一次因为自己认真做活,才令东家发现这样重要的事情,素馨不由得觉得一阵畅快。
“哥哥,所有已经包装的鸭蛋粉,怕是都要重新拆开检查一遍。那些冰麝油,是不是也要打开检查?”傅春儿问。
“不用,所幸咱们打算发给彭家的头油刚刚开始浸制,尚且没有装瓶。春儿,你放心,你且先帮哥哥看着鸭蛋粉那摊子事儿,头油那边,所有的装瓶我会亲自监督,直到封瓶,妹妹那头,就只要检查火漆有没有损坏就行。”
“嗯好——”傅春儿想了想道。“哥哥那头,嘱咐十力大哥查一下作坊的人,我这头都是女眷们,我来查。”
兄妹两人有了默契,作坊那头,他自去找姚十力商量。而“馥颜坊”这里,傅春儿则与那些发现帮忙包装假冒鸭蛋粉的女眷们各自谈了谈。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这几人出来便推说家中有这事那事,恐怕以后没法来傅家这里上工了,接着便请辞。傅春儿照样给她们结了工钱走人。
素馨不解,问傅春儿为什么就这样轻易让她们走,而且还结工钱。傅春儿只说:“我只想让她们背后的人知道,这些暗地里的龌龊手段,我傅家已经知道了。这些女眷不是首恶,而且万一闹将起来,也与傅家的名声有碍。”
“总之,这些人我都记下来了,”傅春儿自己有本小黑帐,这些人俨然便是被记录在册。“以后傅家永远都不会请她们,哪怕活计做得再好。”
就因为这事儿,皮油子又被雷老虎叫了去,好生训了一顿。皮油子万分委屈,“老大,这又关我啥事儿,这回您不都是安排了女娘们来做事的么?她们女娘们可是隔了院子做活,我连半句话都搭不上的啊!”
雷老虎连吃了皮油子的心都有了,发狠道:“若不是你,在作坊里一点手都插不下,哪里用得着我再出面寻这些不顶事的女娘?眼下可好,上头交代下来的事情都搅砸了,你日后还想不想留着吃饭的家伙了你!”
皮油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做声。而雷老虎突然叹了口气,拿出五十两纹银放在皮油子面前,道:“最后一次机会,做成了,这些便都是你的。”
“若是不成,你还是别在这广陵府混了,趁早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