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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听到纪燮唤她,回过头来,见到纪燮一脸的纠结。
“小七爷,有什么事么?”
“咳咳,”纪燮故意咳了两声,说:“我实是有件事情想问你。我不日就要去金陵府,你家铺子在广陵府备案的事情,我想请表哥出面帮忙,他在广陵府人面更熟,敢问你可会介意?”
傅春儿觉得心中略微一震:“黄五爷?”接着她摇了摇头说:“我怎会介意?不过这件事情我只承小七爷您的情!”
纪燮便被她逗得微微笑了起来:“还有一事,我想问……你。”他说得吞吞吐吐,傅春儿索性背过身子,看着纪燮,想听他问什么。
“我已与家人说过,参加过这次秋闱,不管中与不中,明年春闱,我都不打算参加的了……”纪燮越说越低声。
“什么?小七爷,您这样的学问,我总想着今年秋闱是必中的啊!”傅春儿这么一答,纪燮脸色就变得白了些。“不过,如果去京里参加春闱,小七爷指日高中,日后要在京里做学问,或者入仕途,做大官,总要离开广陵府了吧!”
“是呀是呀!”纪燮大约觉得傅春儿有点明白了他的初衷,总算有点笑容。
“您若是能留在广陵府,打理大德生堂的生意,一样能造福一方百姓,而且不必远离故土,且有家族照拂,岂不也挺好?”傅春儿说,“俗语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是啊,我每次就算是去金陵府,也觉得没有在广陵自在。”纪小七完完全全放下心来,面上露出笑容。
“只是,小七爷,若是您今年秋闱考中,就是举人老爷了吧!”傅春儿笑着说,“有功名在身,对小七爷未来的事业有助力也说不定的。”纪小七,看你读书是块料,那就好好争取一下吧。
“嗯嗯,这个自然。”纪燮连连点头,两人话说到这里,好似再无话可说了,傅春儿一低头,就走出雅间,纪燮跟在她身后。
傅阳这会儿正在楼下等着傅春儿,见到傅春儿下来,傅阳盯着她面上看了一会儿。傅春儿伸手摸了摸脸,生怕沾了什么东西在脸上,却只听傅阳“嗤”地笑了一声。兄妹二人这便回首与纪燮道别,只见纪燮站在小楼之上,也伸手与二人挥别,面上挂着笑,眉宇之间却依然有些忧色。
一晃眼进了七月,傅家铺子的生意刚刚起步,在极缓慢地增长着。夏季天气炎热,头油卖得不好,而刨花水最受欢迎。只是刨花水售价便宜,卖上好几十桶也赚不了几个大钱。然而傅家的“鸭蛋粉”倒是卖得出奇的好,原因无他,就是这“鸭蛋粉”价格公道,香气馥郁,搽在面上匀净白皙,还能够去汗水油光。这下子,傅家索性由傅老实在家中专门负责生产各种妆品。铺子里主要由傅阳出面招呼主顾,傅春儿有时候会去搭把手,她主要管算账收钱,顺便她还会每日清点所有货品的库存,回头去提醒傅老实要做哪些东西。
不少上门的主顾对那“鸭蛋粉”的形状来历都极感兴趣的,傅阳每日都会被问上个几回。过了几日,广陵城中不少人都知道下铺街有间铺子里出产的“鸭蛋粉”,是从扬子江之中的海市蜃楼之中来的。
傅春儿初次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还曾吃了一惊,“明明是自家制的粉,怎么就是从海市蜃楼中来呢?”那传言偏还有鼻子有眼的,说傅家有亲眷,是在长江上跑船的。有一日天降大雾,船泊在一处无人小岛上。傅家那位亲眷就从那岛上捡了一只香气馥郁的“鸭蛋”,待雾气散去之后,便将船驶回了瓜洲。那只鸭蛋辗转来到傅家铺子主人手中,结果不想,有一天,这家的小女儿失手将这蛋打破了,碎成了两半。傅家人这才发现,这不是真的“鸭蛋”,而是两爿粉饼,合在一处,好似一个鸭蛋的样子。
傅春儿边听这传说边好笑,怎么连自己都编排进去了。可是故事还没完,传说中傅家的小女儿沾了不少这种“鸭蛋粉”在面上,果然面上变得又白又香,傅家人这才知道这种鸭蛋实是个宝贝,央了那位亲眷再乘船从瓜洲渡口下长江,却再也找不见那个小岛了。只是那位亲眷,在江岸边泊了一夜,晚上得了一梦,梦见了一个方子,便是那制香粉的方子了。
这个传说传扬出去以后,不少女客来到傅家铺子里,都会指名要见见傅春儿,看了她搽了鹅蛋粉之后雪白粉嫩的脸蛋,啧啧称赞一番之后,便纷纷解囊买上几盒傅家的香粉。几番反复,傅春儿便对哥哥说:“哥,要给人家工钱喏,眼下我可是这铺子里的活招牌哦!”傅阳却对这城中的传言极为得意,对妹妹笑笑说:“你且看着吧!咱家铺子一定会因为这‘鸭蛋粉’出名的。”
除了刨花水与鸭蛋粉,进了七月,傅家铺子里的棒香与线香都卖得极好。不少由水路来,往平山堂方向去进香的人,有不少会在洒金桥停下来,买上一点香烛,再往平山堂走。要知道,这些香烛,在平山堂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转眼到了七月十五日,时值盂兰盆节,往大明寺过去的人越发地多。而这日城里的铺子都关门歇业,取为鬼让道之意。虽然难得可以休息一天,傅春儿却依然起了个大早,换上素净的衣衫,带了一篮香烛元宝,自己往观音山去了。她在梵天寺天王殿前将香烛元宝都化了,暗暗祷祝一番,又去寻了寺中的僧人,在佛前请了一盏长明灯。她怔怔地望着这灯火,看了好久,想起翠娘的命途多舛,不由得洒下几点泪水来。而沈舟这时候也不晓得怎样了,广陵城中再也不曾有人见过他,怕是他再也不想回到广陵这个伤心地了。
到了晚间,广陵城中多有人家在运河里放河灯的,而傅家则是在自家的小院里摆了供桌,贡上瓜果,点上三柱清香,以作为祭祀祖先之礼。
过了中元节,虽然还是在鬼月里,但是传说中众鬼都已经过了奈何桥了。广陵城中百姓的生活似又恢复了正常。而傅春儿却一边叹气,一边默默地将东厢自己小屋里的东西全都收拾了,搬到杨氏屋里。她可吸取教训了,自己房里再也不放什么重要或是值钱的东西,免得自家“亲戚”又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到了十七日早间,江都傅家那边的人就坐着大车来到广陵城。大伯傅元良算是守信,过来住在瓦匠营的女眷就只有金氏、傅香儿和新嫁娘傅兰儿三人。大伯傅元良与大堂兄傅坚也来到广陵,却是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爷两个挤了。江都那边其余的人,都是十八那日才从江都上来,午间吃过席便回去的。
傅兰儿是江都傅家长房的长女,傅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给这位长女准备的嫁妆却也不少。傅春儿准备给这位大堂姐添妆的,也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也就是两匹还不错的尺头,布料不差,适合做被面。金氏收了,连连称谢,可是傅兰儿却似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转开头去。旁边傅香儿倒有几分讪讪地,过去拉着傅春儿说了半天话。
傅春儿心知傅兰儿是要嫁进布商家中去,那刘家可是自家做布匹生意的。傅兰儿此举只是在炫耀或是刺激自己,意在提醒自己这两匹尺头在她眼里看来,什么都不是而已。
这个大堂姐,都这么些年过去了,竟也没有什么长进。傅春儿倒是觉得二堂姐傅香儿总算是成熟了一些,待人接物也知道客套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傅香儿在傅兰儿的yin*威下被吓惯了,她与人说话之际总是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第二日,就是傅兰儿的好日子。广陵傅家更是将正厅也给让出来,让从江都过来的各位亲戚们歇脚。傅兰儿则是一早就被金氏揪了起来,不久喜婆就过来,帮傅兰儿梳洗绞面,接着再帮她换上喜服,盖上红盖头。
“春儿!”傅家的小院子里乱糟糟的,傅春儿听见有个少年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大声叫道。她转身一看,不是别人,真是钱家表兄钱铄。钱家表兄不知为何,这两年虽然个子蹿高了,但是也长成了个小胖子,整日笑呵呵的,看上去特别喜兴。江都傅家这拨亲戚里,也就是仙女镇的钱家,与广陵三房来往的密切一些。傅春儿赶紧朝钱铄点头示意,钱铄身后,则又转出个苗条的少女出来,那就是傅春儿的表姐钱镜儿了。
钱氏兄妹与傅春儿说了会儿话,吉时差不多就到了,只听院外敲敲打打的,一时迎亲的花轿到了。广陵的规矩,是由新娘的兄弟将新娘背出院门,送上了花轿。于是傅坚自然责无旁贷,将傅兰儿背着上了花轿。院里一时乱哄哄的,傅春儿也没有机会看见那新郎官的样子。只是没有什么人说闲话,那就应该没有什么不正常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