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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良请辞之际,抬出了傅老爷子和老太太两尊大神,而且,若是再逗留一会儿,傅元良兄弟两个就当天赶不回江都了。傅老实与杨氏一时都说不出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把傅元良与傅小四两个往外送。傅元良从怀中摸出了两百钱,说:“老三啊,我实在也是不知道你家竟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过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多少银钱。这几个子儿,你先拿去,给人家伙计上点医药吧!”
傅老实没说什么,默默将这些制钱给收下了。
然而待他们出去,广陵傅家关上门,在自己的小院里,傅老实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个小四啊——”
杨氏在旁边嗔道:“当着你大哥的面,你怎地偏又不说了?背后抱怨,最是没有用。你看看春儿。”傅老实这才注意到女儿正在一旁不声不响地沉思着。
“春儿,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我在想,咱家眼下有两件麻烦的事情,该怎么办。第一件事情是洪老爷那边的债务,第二件事情是震丰园开始做早档生意之后,咱家该怎么应对。”傅春儿一件一件颇有条理地往下说。
“洪老爷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没有上门来讨银子,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想,咱家好歹凑够了二十两银,至少铺子重修的钱与这几个月的赁银,应该都是付得出的。再加上有纪小七爷作保,我想,洪老爷那边。应付个把月,总是没有太大问题。”傅春儿早已将傅小四没能给带走的十两银算作了自己的银子——本来就是么,谁让傅小四把自家的方子骗出去卖了给人呢?
“但是比较麻烦的是咱家往后的生计。没有铺子,每日做生意的流水我估摸着只能做到原来的一半左右。而且得麻烦爹日日挑出去售卖。所以我想着点心的种类也得往下减,以后只能做一两样包子往外卖了。”她又想了想,往西厢那边看了过去,说:“沈大哥伤养好以后。我们也好歹得与他说一声。我们家应该是雇不起伙计了。”说着傅春儿便叹了一口气。
傅老实也觉得,不能接着雇沈舟做活,实在也太过可惜,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氏见傅春儿欲言又止,便问:“春儿,你还想说什么?都是自家至亲,你尽管说吧!”
傅春儿便说:“往后咱家债务挺重的,怕是,这个院子。嫌大了——”
傅老实便与杨氏对望一眼。杨氏叹道:“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春儿,你这么点年纪,可以想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她想了想又说:“春儿,这个不怕。以前咱家苦日子也不是没有过过,这就让你爹去找个小点的院子,咱们便把这间给退了。”杨氏说着望望里间睡着的傅正,说:“反正小三子还小,你哥哥又不在家里住,咱家住挤一点也没关系,以前再小的屋子不也住过?”
听到这里,傅春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先不着急,爹,总要看看以后在哪里做生意方便,才能说往哪里搬不是么?”她担心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于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傅老实,说:“爹,回头问一下赵叔,看看‘小山泉’那边的生意,能不能由咱家接着供。如果能的话,咱们就想办法只做小山泉一家的生意,这样就容易多了。”
然而傅春儿虽然想得周全,但是却“怕什么来什么”。第二日一早,傅春儿做了一些包子,连屉装在草捂子里,由傅老实挑出去卖。然而第一担挑出去之后,等了很久,傅老实才回来,一脸的沮丧,一进院子,便说:“走了很久,才卖出去大半,剩下都冷了,我便拿回来,春儿你看看能不能蒸热了,我喘口气再出去。”
傅春儿心中着急,但是还是先到厨下去给傅老实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了,才问:“爹,是不是震丰园到处都在做早档的生意?”
傅老实点了点头,有些悻悻地说:“人家卖的包子,比咱家开铺子那时,要便宜了三成!”
傅春儿对此早有预期,傅家的那几种食材,最花钱的其实是隔年的母鸡,光熬鸡汤和取鸡瓜子肉就要用上好几只。傅家每日零沽,就算是拿得到老主顾的价钱,依然比不过人家大批进货。而且震丰园即使早市用不完,也可以用在午市与晚市的菜品上。这些举措,足以将成本压得更低。
“人家震丰园刚刚开始做早档生意,想先声夺人,再说了,人家这么大的馆子,又是这么多的店面,早市能做这么多的流水,自然不在乎价钱可以压得低些。”傅春儿想了想,问:“爹,你今日这些包子,又是在哪里卖出去的呢?”
“唉,”傅老实长叹一声,道:“这左近人家都知道了震丰园卖的比咱家的便宜。爹一直走到东关码头那里,有不少跑船的,觉得那野鸭肉的包子不错,才买了些。只不过,爹往下压了一文钱才卖出去的。”
东关码头?傅春儿想了想,她知道那里大多是来往商旅、贩夫走卒出入之处,因此震丰园怕是不屑于在那里做生意的。只是,自家那几样点心,有哪样是适合东关码头的?她想了想,暗自摇了摇头,还是将希望放在了“小山泉”上,说:“爹,你有问过赵叔与袁掌柜那里么?”
傅老实面孔陡然就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几句。傅春儿便心知不妙,说:“爹,你倒是给个准话,说明白了,咱们才好想办法不是?”
傅老实这才老实交代了,原来小山泉那边也与震丰园的一家分店讲定了,客人们用的点心日后都会从震丰园那里送。“老赵说,震丰园给的价钱,要比咱家给的便宜一些。而且人家震丰园背后立着黄家,袁老板话里话外的,说实在是不敢得罪黄家。”
黄家?傅春儿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真是成也黄家。败也黄家。当日若没有黄以安帮忙,自家铺子只怕是开不下去的,然而也就是因为黄以安对自家铺子的小食多夸了这么两句,惹到了那个与黄五不睦的黄三。才令自家铺子竟然落到这么个境地。富贵人家,真是惹不起啊!
傅春儿沉思之际,傅老实小心翼翼地问傅春儿道:“春儿,可还有什么法子不?”
“法子一定会有的!”傅春儿握拳,再握拳,别想轻易就这么将本姑娘打倒了,哪怕就是真的去东关码头那里卖大白馒头,老实说,也难不倒她傅春儿。只是这一大家子日子会再过得清苦些罢了。她想到这里。朝傅老实展颜一笑。道:“没事的爹,这两日咱们再到街上去看看,想想再做些其他的点心吧!”
然而。想出新的点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前,傅春儿能想到三丁包子、大煮干丝这等经典菜式。那是因为她前世见过也吃过,因此她实际只是从古人那里借来了智慧,然后又还给了这个时空的古人而已。眼下这些都被震丰园如此强势地给抢了生意去,还打起了价格战。说真的,菜式不是没有,但是成本会是个大问题。她左思右想,一直想到脑壳疼,也再没想出什么特别合适的菜品了。
傅家生意一直没有起色,这么半死不活地拖了一两日,到了二月初六这一天,傅家最不想见到的人,老洪,前来敲傅家的大门。
一进门,老洪就对傅老实说:“老傅,别见怪,这两日我一直在跑别的事,晚来了一两日。这不,原来那间铺子我已经出手了,买家请我给他引见引见,他想与你家合伙呢!”
说着,老洪从门外迎进了一名衣冠楚楚的胖子,口中说:“老实啊,这是原来那间铺子的新主家,姓曹,曹老爷。”
傅老实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问:“老洪,那间铺子你出手了?那我原先该你的钱……”
老洪见他问,双手乱摇,只道:“我可是什么都卖与曹老爷了,只当我卖了一间完好的铺子,至于原来你欠的那些钱……”他说着偷偷瞄了一眼那位曹老爷的神色,说:“我没有主意,全听曹爷的。”
傅老实赶紧与那胖子见礼,口中称呼道:“曹老爷!”
傅春儿在旁边,看着那胖子与傅老实忙不迭地见礼,坚持自己不是什么“老爷”,要傅老实称呼他“老曹”就好。只见那老曹约摸五十岁不到,穿着着实讲究,织锦的袍子上花团锦簇,衣料也绝对不是什么凡品。只是傅春儿觉得,此人虽然穿得像个富家翁,但是举手投足之际,却显得有些说一不二的彪悍气质,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然而傅春儿打量此人之际,老曹的眼神也溜过来,在傅春儿面上转了一圈。傅春儿心中一惊,连忙悄悄地挪到傅老实身后,但是却依然听着众人说话。
老曹便呵呵笑着对傅老实解释他为什么会买下那已经被烧毁的小楼。原来他家世代在外行商,但是家中老人始终想在广陵置产,开一间自己家的铺子。“我原来一直在埂子街来来往往的,早觉得‘小山泉’对面这间铺子的位置很合意,但是这地面上已经盖了铺子,这铺子的样子却不合我意。当日我就曾有意盘下这铺子,然后将店面拆了重建,只是因为年节的关系,另外见到铺子里也一直有人营业,因此不曾向老洪提及。”
“这次回来,正巧见到……咳咳,不好意思,曹某人绝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盘下这铺子,也免去了在下拆建铺子的功夫,至于刚才说到,老傅所欠老洪的那些银钱——”他说着往老洪面上看了一眼,老洪连忙躬身答道:“不曾欠什么银钱,不曾欠什么银钱——”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