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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依旧是冷雨萧萧,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晚间的时候,没有月光,黑漆漆的夜幕显得尤为吓人。
庄严的建筑,矗立在细密的雨丝中,冷冷俯视周围路过的车辆,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高高在上,不可亲近之感。
宽阔的大道上急速行驶着两辆漆黑的轿车,没有路人的干扰,车速放的飞快,一眼望去,就如同浓黑的雨幕中刺出的一把雪亮匕首。
深秋的寒雨阴冷无限,噼啪砸在窗户上,仿佛能冷到人的骨髓里去。
车里毫无外面的黑冷,可是却存在同样一种东西,哪怕是适宜的暖气和柔和的灯光都无法将之驱散。
平叔担忧的看着自家少爷,忍不住劝道,“打个电话说明下情况吧,虽说不该违约,但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差了,改个时间,从老也不会怪罪的。”
这样阴冷的天气最伤身体,少爷最近身体情况本来就不怎么好,再一受凉非又整出大病来不可。
周博衍慢慢睁开眼,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带着东方古老的水墨韵味,在朦胧的灯光下,瞬间恢复了清明,“平叔,你知道我性子的。”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及时把握住,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里面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您的身体……”
周博衍清淡的打断他,“平叔,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车子就转了个弯,灰色的门楼转眼就到了眼前。
灯光下的警卫身姿依旧笔挺,他们已经得了命令,远远的见车来了,便整齐的肃立敬礼。
“看着我似乎有很多选择,其实。我的面前仅仅只有两条路。”周博衍撑了伞起身下车,“一旦选择了,就一步也不能走错。”
平叔呆呆的看着他走进风雨中,一时都忘了下车帮他撑伞。
深色的驼绒毛衣,黑色的长裤,黑白碎格的围巾在冷风中飘动,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杆傲然不屈的修竹,清雅而又孤寂。
步履坚定的,走进了那栋红色小楼……
这种级别的首长住所,是不允许保镖随意进出的。平叔沉默着坐在车里,听着冷冰冰的雨声,心乱如麻。
按说他是周父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早早派在了二少身边,感情之深厚已是无可取代。而且他也相当看不惯周父的做法,如果不是老上级,他可能得好生骂他一顿:不像个男人,偏心成这样还配当个父亲么?夫人嫁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还苦了少爷。
司机也是周博衍身边的老人了,听到平叔叹气,也没忍住话头:“阿平啊,我知道你气不过,可是待会儿在少爷面前,还是要忍住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平叔闷闷道。“首长在这件事上真是太过分了,一样都是儿子,差别大到令人心寒。如果我是二少。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在军队里面待过,哪怕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卫,他骨子里还是藏着一份桀骜和彪悍。
“这就是命啊,摊到首长这样的爹是好命,可风光背后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呢。”司机马州习惯性的拿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收了回去,“每次看着二少一个人跟那些狡猾的家伙周旋。我看着都心疼……官高的爹都这样专制么,帝王样的。”
平叔泄气似地往后一躺,无奈道,“谁晓得?可不管里头有什么样的故事,二少都该是最无辜的……如果能得到从老的看重,二少可算是能安稳一些了。”
“很难啊,从老跟首长多少年的交情在呢,不会轻易帮二少的。”
“你话还别说满,二少是谁啊,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二少身体不好,现在还有大少什么事,早上哪儿凉快去了。二少一直防御多过出击,最近才好些,可又让人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疲劳。”
马洲笑了笑,掏出烟在鼻下狠狠嗅了两口,忽然抬起头,“对了,那个小姑娘……现在还跟二少有联系吗不跳字。
“腻乎着呢。”平叔终于笑开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有什么法力,居然就跟咱少爷看对眼了,唉,从没见过少爷对哪家小姐那样上心过。”他来了兴致,凑到马州的耳边坏笑,“宋晏小姐出车祸的那次,我陪少爷去医院,回来时就感觉不对劲啊,少爷嘴唇很红,还有一处浅浅的咬痕!”
“真的假的?!”
“骗你有糖吃啊,你眼睛只死瞪前面开车,哪有我的火眼金睛?”平叔笑骂,脸上却露出一丝憧憬。
哪一天,少爷能够将这些污糟事都解决了,跟宋小姐好生过日子,再生几个健康活泼的娃娃,该有多好!
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等了两个多小时,就在平叔开始坐立不安的时候,周博衍出来了。
夜幕愈发浓黑,天上一颗星星都不见,四周空寂的仿佛都只剩下那个撑伞在雨中独行的男子,在阴冷的秋风中,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双唇却隐约泛起了润红的色泽,眼里仿佛有光芒在微微闪动。
车如来时一般迅疾离去,小楼前又恢复了冷清。
纷纷的夜雨继续下着,仿佛会下一整夜。
宋晏坐在床头,拿干爽的大毛巾将还滴着水的长发包好,手里的手机刚刚开了机,短信和未接来电就如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随手翻了翻,挑出外婆的信息回了一下,便又重新关了丢进包里。
她对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实在是受够了!看他们鬼迷心窍一样要撮合她跟董明祖,劝说肯定也听不进去,还是暂时避开为好。
哪怕等董明祖没耐心回京城了,再回去挨几顿训。
拉开窗帘,听着秋雨沙沙碎碎,细密的落在万物上,如同大自然一双看不见的手,倾情演奏的乐章,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悦耳,让人不由得静下心来。
第二天早早爬起来做早饭,昨晚美人老师回来的很晚,而且喝的醉醺醺的,酒气冲天,所以她又顺手煮了个醒酒汤,早饭也挑的可口又好消化的做。
可惜美人老师却一直没有出来吃饭,想到昨晚她回来时脸上未干的泪痕,宋晏心里叹气,只好自己吃了,收拾完后去琴房练琴。
卫韵是被一阵香气勾起来的,睁开肿的快成一条缝的眼睛,宿醉让她头疼欲裂。起床到小浴室里冲了个澡,昨晚的一幕幕又梦靥似地浮现在眼前,她努力忽略心里的刺痛,循着香味来到厨房。
厨房里宋晏正在忙碌着,胖头鱼已经被煮熟,雪白的鱼头肉被尽数拆了下来,下锅稍煎片刻,倒入料酒,盐,高良姜末和鱼汤,煮沸后捞出放入汤钵。
见肿着眼睛的卫韵站在了厨房门口,宋晏什么也没说,先拿了一个碗给她,里面放着两枚热乎乎的水煮蛋,可以敷眼睛。
接着又快手快脚将切好的豆腐丝、榨菜丝、冬笋丝、木耳丝、香菇丝投入鱼汤中烧沸,加入调料,用淀粉勾芡后,淋入打散的蛋液,再拌入红油、麻油和醋,最后倒入盛鱼头肉的汤钵内,撒上胡椒粉、葱末。
“喏,趁热吃掉,解酒的。”宋晏拍了下手,继续准备中午要吃的米饭和菜,没有多问一句。
手上捧着热乎乎的碗,卫韵心里也是热乎乎的,尝一口,香鲜滚烫,酸辣开胃,浑身都舒坦了,习惯性的调笑,“真真是个贤惠的小厨娘……你说你小小年纪,厨艺怎么这么好?”
宋晏这会儿可没有照顾“伤员”的意识,当即毫不客气的回道,“我也想知道呢,老师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厨艺怎么还能这么差呢?”
自己的厨艺确实很差劲,卫韵讪讪笑了笑,捧着碗迅速吃完了,然后拿蛋在眼睛周围滚来滚去,似乎玩的很欢快,“真倒霉,昨天喝酒的时候动作太夸张,不小心溅到眼睛里了……”
宋晏也不反驳,谁没点伤心事呢。
将啤酒鸡焖进锅里,她擦干了手,拉了卫韵往琴房走,“还好只是眼睛睁不开了,耳朵还能听我弹琴。”
一首优美的《卡农》,音色优美如童话,或是可以穿透灵魂的绘画,美妙,悠远,一直荡到了人的心底,薄纱一般拂去上面的尘埃,只留下满心的剔透澄明。
轻柔的起音,慢慢加重,回忆便一波一波涌上了心头,音乐缠绵悱恻,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循环往复的时间,胜过世间最锋锐的武器,会弄丢很多东西,而且再也不可找回。等这些都成了回忆,会不会在风烛残年之时对着火炉讲起忧伤的故事,或者曾经的美好?
熟悉的旋律不断往复,距离曲谱有些出入,却简洁轻盈,溶溶如荷塘绿水,又自然而然多了一份深深的情感沉淀。
恍若用力爱过留下的伤痕,深深刻在心底,无法消去,也舍不得它消失……
一曲听完,卫韵已是泪流满面,这种能偷窥人灵魂的音乐,哪里是卡农,怎么会有这样的卡农?!
她低低的呜咽起来,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忍不住抱着膝盖嚎啕大哭,仿佛要把心里积攒多年的欢喜难过全部发泄出去一般。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