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西宁侯之争

平仄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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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良哲听到郑棣恒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再一次佩服太后左氏的计谋。

    在演出宣政殿这一场大戏之前,左氏就知道,如今的局势,金吾卫对上禁卫军,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落败,白白成全了沈家;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由朝臣们提议安抚之举。

    朝堂已经对沈家及禁卫军安抚,作为皇家主子的她和新帝,已经有了动作。不管沈家接不接受这个安抚,大永朝廷都已经处于上风了。

    昨晚,左良哲在慈宁宫听着左氏的安排,所为的,就是宣政殿今日的这一幕。

    “安抚,哀家定会给足诚意,就看沈家敢不敢受了。不管沈则敬受还是不受,以后沈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左氏用护指挑出了其中一本奏折,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一句话,话语中的冷意,让左良哲感到森寒。

    他瞬间就明白了左氏的意思。

    沈家若是接受朝廷的安抚,那么沈家起兵,就是为了名利为了权力。禁卫军会怎么想?他带领的那些兵将会怎么想?

    若是沈家不接受安抚,那么沈家所能做的就是谋反,就是攻入城中,金吾卫和禁卫军就有一死战。有了宣政殿中的一场大戏,大永占了大义,魏延庆定必会带着金吾卫死战,京兆的朝臣和百姓要守住性命,就只有和沈家死战,未必会输。

    怎么想,左氏都将最危险的局面丢给沈家了。

    “那么众卿家以为,怎么安抚驻扎在京兆城外的禁卫军?”

    左氏这样问道。新帝已经被抱了下去,她并没有坐在正中的御椅上,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听着朝臣的建议。

    左氏这个做法,是让朝臣们认可的。坐在侧边,起码不会有让他们有直观上的牝鸡司晨之感。

    “沈家带着禁卫军来势汹汹,一般的安抚恐怕不奏效;况且沈则敬在西宁道还灭掉了西燕的三十万敌军,守住了西宁道,不如就封他为西宁侯,准许他驻守西宁道,以安抚禁卫军。”

    左良哲这样提议。这个提议,真是令朝臣大吃一惊。沈家封侯?朝堂这个安抚,真是大手笔!

    邱盛年站在朝臣当中,冷眼旁观着宣政殿上的这一场大戏,一言不发。

    若是沈家没有起兵,凭着沈则敬守住西宁道之举,封侯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封沈则敬为西宁侯,可以解决京兆、朝堂的危局吗?

    邱盛年不知道。他和魏延庆等人一样,觉得大永局势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走都不对。大厦将倾无可扶持,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管邱盛年等朝臣心里在想什么,朝臣们都一致赞成了左良哲的提议,同意将沈则敬封为西宁侯,以此让他们退出京兆,以保住京兆的和平。

    最后,左氏以太后的名义,通过了左良哲的提议,并让魏延庆为宣抚使,去京兆城外的宣布这个旨意,着令沈家退出京兆,退居西宁道,一心一意做西宁侯。

    领旨的魏延庆,拿着那卷明黄的圣旨,感到手心发烫。沈则敬会不会接受安抚?禁卫军会不会退离京兆?

    这些,在魏延庆去到沈则敬营帐之前,都没有答案。

    沈则敬对于魏延庆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宣政殿上的那一场大戏,还有太后左氏的决定,早就送到他的营帐中了。

    西宁侯?难为左良哲和左氏有这个安排!能成为大永的勋贵,是多少官员渴求的事情,但这个封号,对沈家和禁卫军来说,有何意义呢?

    “大将军,倘若我不应旨,会如何?”沈则敬为魏延庆斟上一杯酒,笑意盈盈地说道。

    他的身边,有沈则思、虎贲军,根本就不担心魏延庆会对他不利;况且魏延庆只带着几个内侍前来宣旨,可见心中磊落。

    沈则敬对魏延庆这个人,说不上有什么不满,甚至是敬佩的。在蒋博文带着陇右卫围攻京兆的时候,魏延庆身先士卒,是打算死战守城的。

    这样的大将军,当受人敬佩!

    魏延庆看着眼前翩翩君子样的沈则敬,不知该说什么。谁会想得到,是这样的一个文官,守住了西宁道,击败了三十万西燕敌军?

    就算沈家起兵谋反,魏延庆在立场上和沈家不同,就冲着昆州一战,他对沈则敬也是敬佩的;更何况还有京兆救助,敬佩之余,魏延庆也多了一丝感激。

    “倘若沈大人不应旨, 本将军唯有带着金吾卫和禁卫军决一死战了。”

    魏延庆也不废话,回了这么一句。在这样的立场下,只有二选一的抉择,不是此就是彼了。

    沈则敬笑了笑,再次为魏延庆斟满了酒,伸手请他干杯,仿佛他们就是杯酒论旧情一样,而不是在说朝政大事。

    待魏延庆喝下了酒之后,沈则敬才说出了沈家的选择。

    “如果蒋博文攻陷京兆,那么京兆几十万百姓还能得存吗?禁卫军前来京兆,是为了这几十万性命而已。敢问大将军一句在,左家专权,大永可有太平之时?”

    沈则敬目光深沉,紧紧盯着魏延庆,想听听他怎么说。

    大永可有太平之时?魏延庆一下怔住。他作为大永的金吾卫大将军,历经了三朝,经历了长泰帝、景兴帝、新帝这三个时期,眼见着大永朝政一日一日败坏,眼见着大永七道一日比一日动乱,百姓也一日比一日艰难。这些,他都知道。

    “只要将左家灭掉,沈家和禁卫军就会退出京兆,沈大人的意思,是这样吗?”

    魏延庆怔忪过后,便问了这么一句。禁卫军的旗号不是“诛左氏,清君侧”吗?那么到了这个境地,魏延庆也不介意帮沈家做到这个旗号。

    只要将专权的左家灭掉,他们这些朝臣就能将大永匡正,使它往正道上行。如今这些动乱、天灾,都只是暂时的,只要大永在,这些局面就能改变。

    就算大永再怎样败坏,魏延庆都没有想过,会有谋反的一日。他一日是大永的朝臣,就永远都是!这是根植在他心中的皇权观念,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改变。

    “大将军有没有想过,灭了专权的左家,会不会有专权的右家?就算灭了左家,大永已经气绝,怎么会好得起来?治而后乱,这就是大永如今的局势的!弊端在于上官皇朝,而不是在于左家。”

    沈则敬这样反问道。魏延庆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弃左家保大永,可是大厦倾倒滚滚潮流,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我们是大永的朝臣!主子有病,就应该要治,怎么能够将他杀死呢?你们沈家谋反,终非正道!”

    魏延庆忽而发怒,狠狠大声说道。大永是有种种弊端,可是作为大永的朝臣,怎么能起兵谋反呢?

    越这么想,魏延庆就越觉得沈家起兵谋反之举,是失了大义;沈家为了争得天下,才会救助京兆、逼近京兆。

    沈则敬一时哑口,脸上的笑意也艰涩起来。魏延庆的想法,才是一个大永朝臣应该有的想法吧。他们是大永的朝臣,皇权深烙在他们身上,他们认为,起兵谋反,就是不对!

    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并没有错;然而在沈则敬看来,大永已经气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救不会来了!

    杀死大永的,不是他们这些起兵谋反的人,而是上官皇族自身!

    新帝会怎样,尚不自知。但是长泰帝、景兴帝已经将大永一步步拖死了。如今的京兆,百姓可还有何生计?被蒋博文攻占的北疆、陇右道和关内道,还有多少生息?

    还有河内道,范载常死去,还有那么多官员死去,大永怎么会去救助?

    是那些一个个为大永死去的人,一次又一次提醒着沈则敬,真正的太平,是什么。

    对于一个死绝的人,沈则敬不会试图救他的性命,而是将他的尸体好好埋葬。这就是沈家对大永皇朝的做法!

    俞谨之,吕务厚、申科、君复乐、沈余宏……

    这些人,用他们的性命,为沈家提供了一条前行的道路。此刻,沈则敬没有半点存疑,不管魏延庆说什么,想什么,沈则敬的初衷,也不会有半点动摇。

    “这个西宁侯,沈家是不会受的;沈家也不会罔顾京兆百姓的性命,硬要攻入京兆城中,不然,就违背了禁卫军的初衷。我只是希望,大将军能顾念京兆百姓的心愿,不会作出违心之举。”

    沈则敬没有对魏延庆说他内心的想法,而是说出了他最后的选择。

    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听得魏延庆一愣。沈则敬的意思,就是拒旨?什么叫京兆百姓的心愿?什么又叫违心之举?沈则敬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则敬的意思,就是抗旨不遵?那么金吾卫和禁卫军定有一场死战!

    就算禁卫军对金吾卫有活命之恩,为了京兆,为了大永,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心软!

    只可惜,很快,魏延庆就知道,沈则敬说的那一番话语,是什么意思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