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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安郡主虽然跋扈,却只是缘于大起之后急剧膨胀的狂妄心态。她在小山村里一待多年,只以为占了个凤子龙孙的尊贵身份,普天之下就得人人敬畏,如今杨帆根本不买她的账,她站在那儿也没了主意。
任威用杖虽快,力道比起一杖一杖打下去却一点也没减轻,只是因为用杖太快,疼痛感施加时间过短,韦捷还没有晕厥。可任威最后一杖打完,提起棍子走开的时候,他的下体业已完全没了知觉,想爬都爬不起来。
杨帆甩开蓑衣,把韦捷打下马后,便对裴郡马微微一笑,肃手道:“请!”
裴巽感激莫名,他本大户人家子弟,从小也是颐指气使说一不二,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腌臜气,今日被义安郡主当街削发,实是奇耻大辱。爱妾被义安郡主削鼻截舌更令他心痛不已,马上提马随着杨帆向宫城赶去。
杨帆一身戎服是黑色的,被雨淋湿,微微发亮,更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衬得他在马上威猛无俦。反观义安郡主,罗裙绣衫,赤着双脚,发髻凌乱,又是站在地上,显得无比狼狈。
李馨雨一见杨帆动粗,而且还很不屑地护着郡马离开,自己偏偏不知该如何应对,心中委屈无比,忍不住大叫道:“杨帆!你记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馨雨说完大哭而去。韦捷趴在泥地里,有气无力地喊:“杨帆!你记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与李馨雨虽无灵犀。这句话却说的巧极了,李馨雨刚刚说罢他就脱口而出,只是声音虚弱凄惨,还不如李馨雨说得铿锵有力,而且有学话嫌疑,惹得围观群众一阵大笑。
杨帆头都没回,护着裴郡马直奔宫城。
一路行去,想到妻子如此霸道,还被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明日丑闻传遍京师,自己在亲朋友好友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裴巽禁不住又是泪如雨下。杨帆看了也觉得这位娶了皇家女的世家公子有些可怜,忍不住好言宽慰了几句。
裴巽泣不成声地道:“前日蜀商龙九套托我引荐他与张同休相识,作为谢礼,送我四名美貌蜀女。念及家中妒妻,我一个没收啊!谁家男人活得如我一般憋屈?青芽是自幼服侍我的,我们两情相悦,早就有了私情,原打算纳了正妻后便扶她为侧室。只因尚了郡主,只好违背诺言。置外宅安置,已是让她大大受了委屈。如今……”
杨帆有点鄙夷他的无能,说得这般深情,明知那青芽姑娘被人削鼻截舌,惨遭酷刑,还不是畏惧义安郡主淫威,不敢先回坊中探望?口中还得顺着他的意思道:“郡马有妻如此,确是苦不堪言。可堂堂郡主。怎也没有和离的道理,如今还是请皇帝和庐陵王出面。对她有些约束就好,否则今后……”
杨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方才提到有蜀商托他引荐要认识张同休。张同休是二张的堂兄弟,想跟张同休结交的人,十有**是为了搭上二张这条线。可是话又说回来,巴结二张的多是官吏,绝无商贾。
虽说豪商巨贾大多都要结交官府作为靠山,可是长居深宫的二张绝对没有作为现管的朝官对商贾的帮助更大。二张出身名门,如今又贵不可言,胃口也大了,结交二张所需花费十倍于朝官不止,但作用却远不及朝官,哪个商人会做这样不划算的买卖?
再者,这人既是蜀商,即便他有生意做到京城,他的根基也依旧在蜀地,这个时代异地往返一趟旷日持久,怎么也得半年光景,消息传递也迟缓,大商贾没有长期坐镇异地的,所以大商贾在异地开分店远不如与当地豪强联合,互通有无获利更甚。
一个蜀地豪商费尽心机想要联系在朝中如日中天、在地方上却没什么影响力的二张意欲何为?而且这龙九套与二张分明没什么联系,与整个张家此前都没有任何关系,还要费尽心机辗转托请?
如果换作平时,裴巽顺口说出这么一句,杨帆听过也就算了,绝不会往心里去。可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谋划同隐宗一战,心里面一直绷着一根弦,裴巽这句话他越琢磨越觉得大有玄机。
不一时到了宫城,裴巽虽是郡马也没有宫中的通行腰牌,杨帆嘱他在门楼下等待,自去宫中觐见皇帝。
今日有雨,温度虽然降了下来,可到处**的没个去处,武则天正在丽春台上与张易之奕棋解闷,听了杨帆的陈述,登时大为不悦,马上抛下棋子,吩咐他带郡马入宫。
皇亲国戚很多时候还不如皇帝近臣受宠,原因就在于此。有几个皇亲国戚能像太平公主那般受宠,随时出入宫闱不禁?许多皇亲国戚想进一次宫都要很麻烦地请人传话,皇帝见不见还在两可之间,真不如皇帝近臣随时可以进言。
皇家人自幼就不像普通人家兄弟姐妹一样可以朝夕相处,血缘亲情淡薄,成年后相见更加不易,再被近臣三言两语挑拨,对其生厌不欲相见甚至更加冷落的也大有人在,所以纵然是皇亲国戚,也少有肯得罪皇帝近臣的,也就义安郡主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眼见杨帆插手,还要无比强硬。
武则天命杨帆带那郡马进宫,想了想又叫内侍去传庐陵王来。庐陵王一直住在东宫,和太子弟弟比邻而居,明摆着等兄弟给他腾位置呢,只是官场朝廷更加讲究体面名义,一时还找不到个合适的契机。
听闻母皇相召,庐陵王赶紧穿戴整齐,随那小内侍往后宫里走,悄悄塞了些银钱给那小内侍,再探问母亲为何相召。那小内侍知道他将来必为太子。再接下来就是天子,倒不敢难为他,可这小内侍当时在宫外候着,也不明白皇帝为何相召。
小内侍想了想便道:“奴婢也不晓得,只知道杨帆将军入宫一趟,随即急急出去,圣人便传口谕召王爷进见了。奴婢瞧圣人似乎隐有怒意,王爷还是小心着些才是。”
李显听了便是心头一紧:“母亲不悦?究竟什么事惹得母亲不悦,杨帆刚刚出入过丽春台。随即母亲传我,那定是杨帆说过什么了,杨帆能说什么呢?重润说杨帆和武三思关系密切,可……裹儿已经许为梁王儿媳,梁王不会对我有所不利吧?”
李显忐忑不安地到了丽春台,谦卑地向母亲行了一礼。道:“不知母亲召唤儿子有何吩咐。”
武则天沉着脸道:“坐着吧,朕也不甚了然,等你女婿来了再说!”
“是是是!”
李显退到一边,有内侍搬来锦墩,李显轻轻坐下。心道:“女婿?不知是哪个女婿,母亲这么生气。不会是武家的女婿吧?如果只是家事,情况似乎还不是太严重。”
李显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会儿。殿外传来杨帆的声音:“陛下,裴郡马到了。”
李显急急便想:“裴郡马?”
好在他女儿虽多,嫁到裴家的却只一个,李显马上就到了裴巽:“是馨雨的丈夫么?馨雨这孩子在几个女儿里边性情最为恶劣,莫非与丈夫起了口角?可……这与杨帆有何关系,怎么由他禀报?”
李显正想着,杨帆陪着裴巽走了进来。一见裴巽那副样子,李显就惊的站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裴巽披头散发,头发长一绺短一绺的,两颊赤肿,脸上还有几道挠痕,身上穿着一套小衣,小衣本来的颜色应该是白色,现在却是又黑又黄沾满了泥巴,最离谱的是,他还光着两只脚,脚上也全是泥巴。
杨帆欠身道:“臣于街上看见郡马,因事涉皇帝家事,臣虽兼着纠风察非使之职也不敢擅专,遂引郡马入宫交与陛下处断,臣告退!”
武则天方才只听杨帆说了几句,知道裴巽夫妇都打闹到街上去了,如此不成体统,实在有失皇家体面,是以十分不悦,如今一见这位孙女婿的模样,一向强悍的武则天也惊住了。
杨帆禀报完毕,武则天只是下意识地挥了挥手,都没顾得上和他说话。
杨帆举步欲走,忽又站住,道:“啊!臣还有一事禀报,臣在街上,见义安郡主骑在裴郡马身上掌掴不已,又命仆从绑了郡马欲割发代首,围观百姓无数,实在不成体统,欲为郡马解围时,有金吾卫巡街士兵,带兵将领似与郡主相识,因此奉郡主所命阻拦微臣,动了刀枪,臣为严肃法纪,将那将领当街杖责三十。”
武则天哪还有闲功夫听他说这些,把手一摆,不耐烦地道:“些许小事,你自行处置便是,朕委你纠察使不就是干这个的么,此等事今后无需禀报,退下!”
杨帆微微一笑,顿首道:“是!”
李显还不知道杨帆当街杖责的是他另一个女婿,他庐陵王两个女婿,今儿一个被他女儿揍了,一个被杨帆打了,面子已然落个精光,只看杨帆自始至终未看他一眼,与当初护送他回京途中恭敬态度大相径庭,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这必是因为自家人对杨帆刻意疏远,引起了对方的反感,这时却也顾不上反思,待杨帆一退出去,便急急问道:“巽儿,你这是怎么了?”
裴巽往殿上一跪,号啕大哭道:“裴巽福薄命浅,配不上天皇贵胄,请皇帝陛下开恩,为郡主另择良配吧!”
杨帆没理会丽春台上武则天如何处置这段家事,他离开宫廷后马上使人去了一趟礼部,给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上官霏捎了一句话:“速查蜀商龙九套身份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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