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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看着微胖的小脸上洋溢着的希冀,笑道:“说说看。”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遂小声道:“等到学生有了出仕资格,先生能否给吏部打个招呼,将学生要去水师?”
这是公然走后门,自然不愿让旁人听见。 房俊奇道:“这是为何?以你的成绩与表现,一旦通过科举考试,三省六部都会抢着要你,中书舍人、黄门侍郎之类的君前差事也不是不可能,何苦去水师餐
风饮浪、日晒风吹?大洋之上风浪如山,再是坚固的战舰都有可能舟覆人亡,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 随着大唐水师横行大洋、商船沿着航道远抵东洋、南洋,一船又一船的丝绸、瓷器、玻璃等等奢侈品换回一船又一船金山银山亦或满舱稻米,无以计数的国
人将目光投向祖祖辈辈素来不屑一顾的海外,憧憬着那是怎样辽阔富饶的土地。 起初还只是商贾趋之若鹜,但是等到越来越多的商贾将大唐皇家水师在大洋之上百战百胜、不可一世的神话传回国内,满腔抱负、志气凌霄的年轻人也坐不
住了。 开疆拓土、封妻荫子,这是镌刻于华夏人民骨髓深处的烙印,当陆地上的大军向北达到极寒之地连北海都纳入版图,向西越过葱岭与大食国接壤,向南攻略
安南占城真腊,陆上版图几乎不可扩张之时,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盯上了水师。
浩瀚大洋无边无涯,域外番邦星罗棋布,岂不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然而水师却是与十六卫大军有所不同,挂着“皇家”的牌子实则由房俊一手掌控,对于招募兵源执行极为严格的制度,除非完全满足规定,想要凭借家世走后
门根本行不通。
于是乎,水师成了一个颇为神秘的所在,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 狄仁杰很是兴奋,没有一丁点害怕:“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贪生怕死裹足不前?只要是冲锋在开疆拓土的路上,纵然葬身鱼腹又有何惧?去海外看看那些
番邦蛮夷,为大唐开拓航路,寻找几块适宜耕作的土地耕种更多的粮食,使我大唐子民再无饥饿之虞,这可比三省六部蝇营狗苟强得多了!”
房俊似笑非笑,没有被他忽悠:“待到他日携海外之功归于朝堂,自可劈波斩浪青云直上?”
“呃……您总教导我们理想是要有的,对吧?”
被揭破心思,狄仁杰毫无羞涩,反而坦然面对,甚至用房俊曾经说过的话来点缀自己的野望。
成功的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古今如一,那就是必须有一张厚脸皮。
动辄羞涩、不好意思,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房俊笑着拍拍狄仁杰的肩膀,赞许道:“只有才能是不行的,就是要有这股劲头才能力争上游、建功立业。行了,答应你便是,只要通过科举考试就来我这里
领取印信文书,许你一个录事参军,去往水师参军!”
狄仁杰亦喜亦忧:“这个……学生唯恐难以胜任啊。” 喜的是房俊果然对他高看一眼且亲近许多,直接许了一个正八品的官职。忧的是录事参军虽然区区八品却不是什么小官儿,水师建制当中大都督、将军、长史、司马、参军、中郎将、郎将、校尉等等依次排列,其中大都督一人、将军两人、长史一人、司马两人,参军因分属不同,又细分为录事参军事一人,仓曹参
军事二人,兵曹参军事二人,骑曹参军事一人,胄曹参军事一人…… 其中录事参军不仅负责军中文牍档案、名簿军功,更有举弹善恶、监察纪律之责,初入仕途便被委以此等重任,自是起步高人一等、少在资历上勘磨十年,
可相应也背负重任,一旦出现差错,仕途几乎就此断绝。
房俊挑挑眉,激将道:“觉得自己不行?”
少年人正是志气满腹、欲上九天揽月,怎能被人说不行?! 狄仁杰挺起胸膛,语气铿锵:“肯定行!先生放心,学生不说什么是否辜负信任之类的废话,定然恪尽职守、尽职尽责,‘少年只手把吴钩,志气高逾百丈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他朝出将入相,肯定不给先生丢人!”
用房俊当年一首励志诗句,向房俊表述自信与决心,很是贴切。
房俊大笑:“有志气!如此志气冲霄、决心坚韧,也不枉我给你开一道后门!”
狄仁杰大急,鬼头鬼脑的左右张望,唯恐被人听到:“先生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学生岂不是要沦为笑柄遭受书院同窗耻笑?”
走后门这种,既不好说更不好听啊!
房俊不以为意:“走后门怎么了?你以为我的后门是谁都能走的?呃……”
话说一半,觉得有些歧义,娘咧这说的什么话? “呸呸呸!我是说唯有平素让我高看一眼,认定你有这种能力,我才会在关键时刻行个方便让你不至于为了苦熬资历而虚度年华,否则任谁也难以让我开这个
后门!你只管将事情做好,问心无愧即可,不必在意旁人羡慕嫉妒恨的聒噪。”
…… 相比于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房俊还是更喜欢书院内浓郁的学习氛围。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走卒,进了书院都会被这种学习氛围所感染,
争分夺秒的汲取各种各样的知识,不愿被平素一个宿舍居住的同窗落下。
尤其是站在讲台上教授学识,底下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更让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惟有这时,房俊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融入了这个世界,而不是游离于时代之外。
或许教书育人才是最适合他做的事?
上辈子钻营在官场之中,要么蝇营狗苟、要么沆瀣一气,实在是年华虚度。
*****
乌云笼罩吕宋岛。
大雨倾盆,暴涨的海水自海湾涌入巴石河,沿着河岸砌筑的简易堤坝在肆虐的海潮席卷拍打之下摇摇欲坠,堤坝后面的民居岌岌可危。 战舰在波涛翻涌的海湾外随波浮沉,习君买一双大脚牢牢钉在甲板上,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放在眼睛上从船舱向外眺望,一眼睁一眼闭,一切都湮灭在茫茫
大雨之中,海湾内波浪汹涌犹如煮沸的开水,唯有远处的山峦隐约可见,似幻似真。 身后的桌案上,小炉燃得正旺,一个铜盆放置其上,杨胄坐在桌案旁捞了一筷子豆芽放在碟子蘸了料汁送入口中,烫得丝丝呼气,咀嚼几口咽下,抿了一口
酒,看了习君买一眼道:“这么看来看去也看不够,莫不是喜欢上了这鬼地方?倒也简单,回去给大帅去信请任一个吕宋总督,倒也不难。” 习君买放下望远镜,关上窗户,返回桌旁坐下,喝了口酒,摇头道:“大帅对吕宋、爪哇等地早有规划,只取其地、不移一民。大唐虽然幅员辽阔却极其缺乏平坦肥沃之土地,等到辽东、两湖的开发完成不知几十上百年,眼下必须尽可能的向外扩张占领耕地,才能获取足够的粮食供应人口的增长。不过吕宋之地距离
本土太远,航路漫漫,一旦又是想要支援需一个月才能抵达,所以并不打算往吕宋移民,所谓的总督自然无从谈起。” 大唐虽然看似地大物博,实则多山地、少平原,适宜粮食耕作的土地相比于几千万人口实在少得可怜,否则也不至于每次发生天灾都会导致无以计数的百姓
流离失所、饿殍盈野。 起初按照房俊的规划,在东洋、南洋等地花钱买粮,用船舶自海路运回大唐。但三两年之后这个规划便处于被动,因为无论东洋还是南洋,虽然有着充沛的
雨水、肥沃的土壤、大片的平原,但当地土著实在是太懒了。
一般形容土壤肥沃的时候都说“丢下种子不需照料便一年三熟”,但占城、吕宋、爪哇这边的土著当真那么干……
土著懒惰,不事农耕,导致粮食产量极不稳定,连带着大唐的粮食供应也时常出现缺口。
既然如此,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占地,或移民、或雇佣当地土著去耕种土地。 但这些政策也因地制宜,并非一成不变,譬如占城、安南等地便是自国内移送灾民过去种植稻米,而吕宋、爪哇等地则更多雇佣当地土著,谨防土著贪婪屠
杀大唐子民的惨祸发生……
杨胄将铜盆里的豆芽捞干净,酒杯里的美酒也一口抽干,舒服的打个饱嗝,漫不经心问道:“这次打算杀多少人、收拢多少土地?”
能让他们两个水师副将一起率领数十艘舰船、上千兵卒远渡重洋抵达吕宋,显然不会是小打小闹。 吕宋多山,但是由马尼拉向北至林加延湾之间的狭长地带却平坦肥沃、河流密布,有着极多的肥沃土地,最是适宜种植稻米。但雇佣的当地土著依旧难改懒
惰陋习,依仗人多势众时不时的闹出点幺蛾子偷懒,严重影响稻米产量,这个不能忍,势必要打杀一批杀鸡儆猴。 习君买伸筷子进铜盆发现肉、菜、豆芽都被捞光了,气得放下筷子:“这次的目的不是土地,咱们的勘探队在林加延湾东北山区发现了金矿,储量不小,所以
此次任务是制造一次冲突,直接登陆马尼拉,逼迫吕宋酋长准许咱们于林加延湾建港,并且将周围山地一并租借。”
“又发现金矿了?”
杨胄两眼铮亮。 他知道水师有一支直属于苏定方、实则完全听命于房俊的“勘探队”,这帮人满天下的乱窜,到处勘探矿藏,一经发现,水师便会紧随其后开始行动,不择手
段的或侵占、或租借,总归要将矿藏之地据为己有,然后大规模开采。
按照常理,那些矿藏大多深埋地下,极难勘探,否则当地土著岂能放任不采? 然而神奇的是,隔三差五的就有金矿、银矿亦或铜矿被勘探发现,而且这些矿藏分布于东洋、南洋各地,就好像他们手里有一本“天书”,详细记载着那些矿藏的位置,只要去了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