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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啊叶特助?”电梯门一开,便能看到权子墨一脸戾气的不耐烦,他一身的酒气,步伐不稳,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幸好身后一直有服务生陪着,不然真要给摔个狗吃屎丢人呢。
“你,少扶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路,你扶着干什么?”权子墨瞪眼,没好气的挥斥掉了服务生。
“权大少呀,这才多大点功夫您究竟喝了多少酒?”郑尧上前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了权子墨,无奈的低声道:“特助来找您,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您这样醉醺醺的可如何是好啊?”
“重要的事情?”权子墨眉头一扬,似笑非笑的冷哼道:“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会牺牲陪老婆的时间来找我?开玩笑!”
快走两步,走到了叶承枢的车子旁边,权子墨弯下腰,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笑嘻嘻的问道:“叶特助,什么大事啊?”
叶承枢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此刻看到权子墨,厌恶的皱了皱鼻子。这一身酒气,他喝了多少?
“你,用酒泡澡了么?”捏住了鼻子,叶承枢打开车门,没好气的道:“快点上车。”
权子墨在郑尧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上了车。车门一关,车窗摇下,隔绝了外界的目光之后,再瞧权子墨,哪儿有一点酒醉的模样?眼神清明的,不沾一丝情/欲。
“什么事儿?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陪那群老东西吃饭么,怎么跑来找我了?”权子墨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已经回到江南省的消息了。
叶承枢眼皮一掀,目视前方,但眼角却将权子墨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权胤,回来了。”
“什么?”权子墨晃了晃脑袋,他这是真喝醉了?怎么还有幻听呢。
“你爷爷,权胤回来了。刚才还跟灵色打了个照面。我先是让郑秘书把灵色送回了叶家,然后才来找你的。”
“哟,郑秘书呀。”权子墨轻佻的一笑,脸上一点寻找不到紧张跟慌乱,他笑眯眯的望了过去,“你倒是速度挺快。送了灵色又急忙忙赶回来找承枢。你这秘书做的,也太尽职尽责了一点吧?”
郑尧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一下,讪笑两声,没说话。不敢说。
叶承枢轻笑一声,摘下鼻梁上的镜架,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下一下,全神贯注。
车厢里一下子给沉默了起来。
良久,权子墨才用手肘碰了碰叶承枢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叶特助,之前我在你这儿寻了个免死金牌。还记得不?”
叶承枢将镜架重新架在鼻梁上,轻描淡写的点头,“记得。”
“现在就兑现了吧。”权子墨也说的轻描淡写,“反正迟到都要说,不如趁着今天一说。你明儿就举行就任仪式了。正式上任之后,你就算容得下身边有个心怀不轨的人,我却是不能放心。”
闻言,郑秘书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叶承枢,张了张,终究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郑尧。”权子墨似笑非笑的唤了一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家死老头忽然出现,一定会有大/麻烦?还是说,你以为我家死老头的出现,真的只是个巧合?”
“难,难道不是吗……”
“你家叶特助该是跟你说过的吧,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的结果。说实话,我家死老头忽然回家,的确是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你想想看,怎么说那死老头也是我亲爷爷吧。他干什么,也不能干对我不利的事情吧?我今儿明白的告诉你好了,死老头回来的消息,我跟你家叶特助昨儿就知道了。今儿是特意给你,给张德亮唱了一出好戏。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本来,我还以为能躲玩一阵子呢。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郑尧心头好似被重物猛烈的抨击了一下,砸的他好半天都缓不过起来,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无法喘息。
叶承枢扯了扯嘴角,随口说道:“郑尧,我念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对灵色也不错,暗中也帮了灵色不少。所以我今天前后一共给了你三次机会。可是,你都没能珍惜。你一错再错,我就是想留你,怕也留不得。”
第一次机会,是他让灵色过来救场。若是郑尧但凡能悬崖勒马,他定会暗中告诉灵色,叫她不要来。因为权胤在场。可是郑尧错过了。第二次机会,是他让郑尧去送灵色回叶家大宅。若是郑尧送完灵色之后,乖乖的回家,那也算他迷途知返。可是郑尧还是没能珍惜这个机会,他送了灵色之后,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想要探听他与权子墨聊了什么,好去给张德亮通风报信。
这两次机会,郑尧都已然反应过来。唯独第三次机会,他百思不得其解。
“特助,事已至此,我也没脸再解释什么。我只想问一句,这——”
“不必问。”权子墨一伸手,打断了郑尧的话,轻佻的眨了眨那双桃花眼,手一点,指着车顶,一字一句的道:“从你有二心开始,这辆车子里就被装上了窃听器。听承枢说,郑秘书你自己有车不开,天天要开承枢的车。节省油钱,也不是你这样节省的呀。你这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了么?郑秘书,给你提个醒,以后啊再别贪小便宜了。自己有车就开自己的车,听见了没?”
权子墨这风凉话说的,既毒辣又尖锐。说的郑秘书是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苍白,跟变戏法似得。
郑尧的命运,已经被确定。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在被揭穿之前,他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反而被揭穿了之后,他的心啊,却得到了一些安宁。好像胸口的大石头,终于给放下了一样。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本以为,他被揭穿的那一天,一定会百感交集。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或许,他也腻烦了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日子吧。
“明白了。”郑尧抿了抿嘴唇,一边点头一边道:“第三次机会……如果我方才没有跟张德亮打电话说什么,或许就——”
“错了。”叶承枢平静的开口,“郑尧,第三次机会,其实一直都在。不是今天,不是昨天,而是这几个月以来。如果你有一次是拒绝了张德亮,那我,便会放你一马。”
“特助,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我有异心的?”
“与灵色结婚的那一天。”
“严格来说,是承枢跟色妞儿领证的那一天。”
“真正的确定,是我跟权子墨达成默契的那一天。”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在海鲜酒楼偶遇的那一天。”
解释的话,郑尧一句不说,只是苦涩的扯扯嘴角,道:“原来,从那一天起,我就不被特助所信任了。”
“你又错了。”权子墨冷笑,“郑尧,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这段时间以来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让我一件一件的再说给你听,那就没意思了。你为什么不理解成,承枢给你的第三次机会,从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了呢?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对,是我自己没把握住。”郑尧平静的抬头,望着叶承枢,眼神很复杂,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特助要如何处置我?”
“区里政协的李主任下个月退休。从下个月起,省里就没有郑秘书,区里,则会多一个郑主任。”
郑尧闭了闭眼睛,“我跟在特助身边已有四年,特助的手段我最清楚不过。为何特助对我,却这般仁慈?您不是那心慈手软之人,对于背叛者,您会痛下杀手,绝不会留情。我想知道,背后有谁在保我。”
权子墨乐了,冲郑秘书眨巴眨巴眼睛,“你说呢,还有谁?”
“是你?不过权大少?您为何要——”郑尧猛地收住话头,恍然大悟的道:“我知道了,是因为少夫人。”
虽然是叶特助的吩咐,但在少夫人看来,他是帮了她很多的人。平日里也能看出来,少夫人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应该没少在特助面前帮他说好话。更重要的是,在知道了少夫人嫁给了特助之后,他提醒过姐夫很多次,让姐夫一定要多番照顾点少夫人。那次的洗钱受贿风波,姐夫出力不少。虽然那件事的背后不知道有谁出力,最终得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无姐夫的从中周旋,少夫人自然是少不了询问与问供。
当初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巴结特助,想在特助心里留下个好,却没想到,无意中竟然在少夫人心里落了好,这才得以大难不死,还得了个主任的闲职。升迁,已然是无望。但至少,他的仕途,并未从此中断。
“你怎么不认为是张德亮啊?”权子墨轻佻的扬了扬削尖的下巴,“你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哟。”
“权大少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算是什么张德亮的心腹爱将,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有用了,他会许我利益,没用了,他会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我。说张德亮要保我,权大少您信么?”
“不过,这次张德亮倒还算是有点人情味。他是在我面前提过,希望能保你一命。至少,别让叶承枢断了你的仕途。多少给你留个念想吧。”
叶承枢笑的优雅,“郑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必我说,你也该明白。”
“我明白。”郑秘书点点头,“是我急功近利,才做了错事。”跟在特助的身边,他想要成功的心情愈来愈迫切,愈来愈渴望。他不满足只做一个小小的秘书,每日里给人家跑跑腿,泡泡茶,整理一下日程。他想要像特助那样,万人敬仰,人人尊敬。
时至今日,郑尧才忽然明白。那天特助说的话,不仅是说张德亮,更加是对他说的!
“很多人接近了权利,便以为自己拥有了权利。”
可惜了,特助早就觉察到了他的心思,一直在暗中提醒他,可是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一错再错!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呵,可笑啊!他跟在特助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个道理也没明白!但郑尧并不后悔,他就是跟在特助身边太久,看了太多他的大权在握,无数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所谓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不过是这样了。而这样的权利,是令每个男人都渴望的。
“其实郑尧,我一直都很看重你。将你放在我身边做个小小的秘书,不是我对你的能力不够满意,而是我太满意你的能力。所以才想把你多放在我身边几年,让你跟着我多认识点人,多经历点事。等你真正的成熟之后,再把你放去市里的重要位置锻炼两年,那时候,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叶承枢语气不变,但跟随他多年的郑尧却听出来了,特助的语气中,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承枢很少给人机会,也很少栽培谁。唯独你,郑尧,你是承枢一手发掘出来的人,也是他一直精心栽培的人。可你,却让他寒心了,失望了。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你帮了色妞儿。你的下场,绝不会这么轻松。”权子墨也有点惋惜,“本来,我一直挺看好你的。在你帮色妞儿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以为你会悬崖勒马,可——”
叹了口气,权子墨摆摆手,这时候说再多,有用么?
“算了郑尧,你走吧。从明天起,你不必来上班,好好在家想一想以后你的路要怎么走。一个月之后,你就去区里当你的郑主任吧。”
“谢谢权大少。”郑尧从始至终都冷静的可怕,他冲权子墨点点头,将车钥匙放在了车椅上,这才离开。但下车之后,郑尧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车门边,沉默了很久。权子墨没着急赶人,叶承枢也没开口。
看得出来,郑尧还有话没说完。
良久,才想起了郑尧哽咽的声音。
他说:“特助,辜负了您这么多年的栽培与期望,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