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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容华如此磊落直言,臣也不敢再绕弯子,臣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宛瑜她,公主她心地纯良,臣虽不能照顾她一世,却也望着她能平安顺遂,而这一切,唯有拜托容华和皇子了。”
卫离说着声音中满是无可奈何与隐隐的伤痛。
陈容华眼里闪过惊诧,脱口问道:“原来卫相也是中意宛瑜的?”
卫离闻言颇为不自在的别开脸,陈容华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失礼,连忙轻轻咳了一声,满是敬意的道:“本宫以前只知道卫相足智多谋,没想到竟还是这般的赤胆忠心,相爷的为人,实在令本宫敬佩。”
说着,陈容华竟起身向卫离深深施了一礼,卫离见状,连忙躬身还礼,嘴里连道使不得。
陈容华却一脸郑重的道:“本宫虽然身为宫嫔,也算是得皇上的宠爱,可母家却是无所依仗的,从今往后,我们母子的安危就拜托相爷了,这一礼,是相爷应受的,等到皇儿出生,本宫必定让他尊相爷为师,以报相爷的恩德。”
语气越发尊敬,说着,竟已是十分动容。
原本宫嫔入宫都是极有讲究的,就如楚国,万胜雪等人的都是朝中大员的千金,可因蜀国自从三位年长的皇子相继死去后,宫中数年再无妃嫔怀孕,刘云政不免病急乱投医,和尚、道士、游医请了一大批,专门挑选能生养、福祉厚的女子充实后宫,这样一来,就放宽了对宫嫔的家族地位的限制。
这陈容华,闺名佩佩,就是按照道士占卜方位找到的一个寻常农家的女儿,如今她的父兄虽然跟着沾了光,做了地方官员,可论起实力来,根本无法与世家门阀、朝中重臣相比。
她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肚子里这个将被换作男婴的孩子。
两人商议了一番,卫离又亲自给陈容华诊了脉,嘱咐她要安心养胎,这才从容离去。
眼见卫离如此操纵蜀国皇嗣,楚唯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楚晨,虽然是父皇的亲生子,可终究逃不过卫离的手心。
可是,卫离前世分明是娶了宛瑜的,而且,前世的她也从未听说刘云政曾老来得子,一切是不是已经改变了?
前世的宛瑜想来不曾得到卫离的真心,不然也不会被赐死,可即便如此,楚唯也绝不愿意卫离娶她,想到这门亲事可能告吹,她的心情没来由的忐忑起来,恨不得立时向卫离求证一番。
卫离仍旧坐着来时的小轿子,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回程时换了另一条路。
行至相府后门时,轿子没有直接抬进府,而是在门外停了下来。
楚唯见状连忙隐身在夜色中。
卫离从轿子里走了下来,缓缓转过头,看向黑漆漆的夜幕,淡淡的道:“出来吧。”
被发现了,楚唯有些窘怕的走到了卫离近前,道:“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有事?”淡漠的语气,像是极为疲倦不耐的样子。
楚唯心里一酸,道:“你一定要这样子吗?”
“如果没事,就此别过。”卫离说着就要转身。
楚唯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道:“我有话对你说。”
“哦。”卫离并不回头,背对着她,仍旧淡淡的道:“寒玉床直接送来就是,其他的,不说也罢。”
言毕抽手就走,楚唯又羞又恼又担心他的病情,不由得手上用力不放,怎料轻轻的这一拉扯,卫离竟然脚步一晃,跌了下来。
楚唯吓了一跳,一直在旁侍立的两名轿夫也是迅即上前扶住卫离,同时隔开楚唯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不舒服,您有什么话,日后再来说吧。”
说着打开后门,就要扶着卫离进去,楚唯哪里肯离开,跟着就往里走。
一名高个子的轿夫将卫离交给同伴搀扶入内,他自己则是横身挡住了楚唯,冷声道:“姑娘,请回。”
相府后门虽然在僻静之处,可若真争执起来,保不准就会惊动邻里,楚唯担心卫离,索性撒了泼,道:“回?回哪?本姑娘告诉你,今儿个除非我死,不然这个门我是一定要进的。”
楚唯说着拉开了架势,作势要往里硬闯。
那轿夫并不知楚唯身份,但眼见卫离肯亲自与她说话,也不敢小觑,一时就有些为难,但转念想到相府的规矩,将心一横,霍然挥手劈向楚唯的颈项。
楚唯早已全神戒备,见他陡然发难,倒也不惊慌,身子一扭躲开他的攻势,跟着欺身上前,两人转瞬间就过了十余招。
这轿夫果然功夫不弱,但却不是楚唯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楚唯制住了穴道,不能动弹,楚唯无意伤他,只是快步往院内奔去。
不想刚一向前,四周就无声的包抄上来四五个护卫。
眼见楚唯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了得,护卫们不由得暗自吃惊,攻势越发凌厉了几分,联手向楚唯压制而来。
楚唯学习武艺多年,可接连遇到徐阡、墨冉、云岫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出师不利,连连败阵,不免小看了自己的功夫,事实上,她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相府的侍卫也很厉害,楚唯虽然身法轻灵,可到底寡不敌众,不多时,就现了颓势,她不由得心中大急。
正这时,一个清癯的身影几个起落到了近前,看清楚唯,连忙低声喝道:“住手!”
是忍冬。
几个护卫显然品级比忍冬低上许多,闻言连忙退出战局,眼睛却是戒备的盯着楚唯。
忍冬方才听得那轿夫说了情形,就猜到是楚唯,可当真见到,还是有些惊讶,张了张嘴,道:“公——啊,小姐,您这是——”身在蜀国,他不敢点明楚唯的身份。
楚唯见了忍冬,不由得松了口气,急道:“卫离呢?带我去见他。”
说的斩钉截铁,同时夺路就往里去。
忍冬心知楚唯在卫离心中的地位,不敢阻拦,朝护卫吩咐了一句,快步跟上楚唯,劝道:“小姐您——”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寒玉床也已经带来了,还有,卫离的病何时竟这般严重了?”
还不都是为了您?洛阳那次就吐了血,昏迷了两天多,年前在郁林更是几乎丧命!忍冬心中抱怨,嘴上却不敢多说一句,卫离是下了死令的,这些话,半句都不能跟楚唯提起。
相府的院子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卫离的卧房,正好与从室内走出的谷清风碰上。
忍冬见了谷清风,有些忐忑的道:“先生,小姐她——”
谷清风摆手示意无妨,朝楚唯略一施礼道:“小姐,公子他这会儿正睡着,估计您要等上些时候。”
“先生,卫离他,还好吗?”楚唯望向谷清风,眼里全是期盼。
谷清风心里一酸,不自然的别开脸,道:“是老毛病了,您不必太过担忧。”转而吩咐忍冬道:“忍冬,你先带着小姐去偏殿歇息吧。”
“不,先生。”楚唯上前一步,坚决的道:“我不累,不用歇息,我只想进去看看卫离,行吗?”
谷清风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亲自为楚唯打开房门。
这一来,不仅楚唯吃惊,就连忍冬和半夏也惊得合不拢嘴。
公子不是说要与公主永不相见吗?怎么谷先生竟——
楚唯感激的朝谷清风看了一眼,进了卫离的卧房。
床前侍立的两个丫鬟,楚唯看着面熟,略一思索,就认出是在洛阳服侍过她的白芷和白苏,两人见了楚唯,连忙上前施礼,帮楚唯搬了椅子,添了茶,就极为知趣的退了下去。
楚唯默默的坐了片刻,起身走到卫离的床前。
他安静的睡在那里,许是病痛所致,他睡得不算踏实,白日里平和舒展的眉头,此时竟有些微微皱起,灯光下,他的脸色很不好,连带着嘴唇都苍白如纸,一双修长的眉峰显的倔强而坚毅。
楚唯轻轻的坐在床沿上,手指下意识的抚向卫离微微蹙起的眉心,这样皱着眉,会不会累?
不料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皮肤,卫离就张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喃喃的唤道:“长乐——”
楚唯吓了一跳,一只手顿在半空,半晌,方才窘迫的收回来,嗫嚅着道:“你醒了?”
“恩。”卫离又疲倦的合上了眼帘。
……
“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楚唯说着站起身。
“长乐——”卫离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呢喃着道:“别走。”
“好。”楚唯有些艰涩的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卫离苍白的脸上挽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梦呓一般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生了气,再不肯到我梦里来了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间竟又睡了过去,可手里却还是握着的。
卫离他是以为在做梦吗?楚唯的心里酸的难受,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反握住卫离的手,他的手实在是瘦得让人心疼,修长的指头上只剩了单薄的一层皮,关节和血脉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