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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贾赦浑浑噩噩大半辈子,临老了清醒过来,说要学武,还真像模像样的学了起来,虽说他身子骨又老又硬,再努力也没啥大成就,可每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起来打拳,光这份坚持就很难得。除此之外,那院子里的小妾通房也打发了不少,当然,一夜夫妻百日恩,贾赦也不是个心狠的,嫁人的嫁人,给银的给银,倒也算是仁至义尽。大太太倒是舍不得那些个银子,好在她陪嫁是个能说会道的,只道,若是将这些人留在府里,跟着大老爷卖笑耍娇的,只怕花费的还要多些,如今全都打发出去,光每季的衣裳月银都能省下不少。大太太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方才顺了心,不去计较那一二百两银子。
这头,贾赦涨了志气,那头贾琏也被逼着上进。每天一大早,就被外头丫鬟喊起来,跟着贾赦一道练拳,练完拳洗漱一番,接着就去正院给贾老夫人请安,时间不急就陪着一道用膳,时间赶就先去上朝,下完朝也不出去瞎哄,去京中军营练军,头开始没人搭理,他也不气,只站在旁边看着,一直站到现在,还没融入进去,他倒也不急。至于贾琏,他也没个实缺,贾赦下了死命令,必须陪着老夫人用膳,用完膳再跟老夫人一道走走转转,接着回去看书,下午则去查看铺子,跟着账房先生学帐,每日晚间临睡前,贾赦跟着后头检查。
别瞅着贾赦贾琏两父子关系不大好,但其实也不尽然,到底血脉亲情,哪是那么好断的。虽说贾赦一下子给贾琏布置那么些任务,连玩的空闲都没有,但贾琏心里也乐呵,总觉得找到了奋斗的目标。每日里按着贾赦布置的任务,努力的学习,日子久了,反而觉得充实的很,只是苦了东府的几个兄弟,没有贾琏陪着,还真少了不少乐趣,就是王熙凤,见贾琏越发没时间关心她,心里头也有了怨气,这女人说来也逗,男人不成器的时候心里恨的不行,可男人真开始奋发向上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真正是两难全。
当然,此乃后话,今日,是贾琏第一次起个大早,这会儿跟着焦大在后头打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时不时打两个哈气,心里头不满的很,只觉得他这爹一套一套的,当初他小的时候,不闻不问,这会儿他都当爹的人了,偏还管东管西,这不是遭罪么。
贾赦小的时候也学过拳,虽是花拳绣腿,但学过跟没学过,到底有些差距,至少这架势好看。那焦大算是看着贾赦,贾琏出生的,跟荣宁两府的主子有过过命的交情,老国公在的时候,什么赖大家的,都在往边站,走出去,谁不喊声焦大爷爷,谁晓得老国公一走,这贾府就变了天,眼瞅着贾府子孙不孝,焦大愣是心急,仗着自己老一辈子的功劳,劝过贾赦,骂过贾珍,闹的自己那点子体面都没了,但凡府里稍微有些体面的奴才,都能跑他头上踩两脚,他心里又气又恨,但儿女哭着劝他莫要多管,记得看清自己的身份,那语气里多少有点怨气,埋怨他得罪了主子,不然他们焦家何至于此。他能如何,只能借酒消愁,想着等死了去地底下跟老国公请罪,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敢以死谏言,对不住老国公的恩情。
也就在此时,贾赦跟贾珍将焦大一家子要了过来,说要跟焦大学点本事,不说打的过谁,只求个强生健体,再听听老一辈的故事,学学老国公的精髓。那焦大头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后来一家子被送到荣国府才晓得,竟然是真的,当爷爷的人了,愣是哭的一脸鼻涕,狠狠的磕头,直道老国公也开眼,大老爷总算开窍了。
贾赦见焦大这般,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感念他的忠心,将他聘为武师,让底下人喊声焦师傅,他的儿女也都谋了管事的实缺,大大小小手底下也能带几个人。同时,将大房那些有二心的人,打发出去几个,发卖了几个,至少贾赦身边倒是干净不少。
打完拳,贾琏方才清醒些,贾赦瞧了不满道,“小小年纪都没个精神气,怕是连你老祖宗都比不起,看来是该好好锻炼锻炼,别给老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天跟着后头练,要是不成器,老子就将你扔进西北大营去。”
一听西北大营,贾琏打了颤,忙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不过是一时不习惯,明日定会好好打拳。”贾赦这么一弄,倒是让贾琏忘记了生母去世带来的惆怅,王夫人给他带来的打击。
“好话莫说早了,端看你明日如何。一股子汗,快去洗漱一番,与我去跟老夫人请安。还有,我瞅着你媳妇着实高贵,整日跟在二太太身边伺候,倒是忘记了谁是她婆婆,大太太再不济,那也是你母亲,还轮不到你媳妇白眼。你只问问你媳妇,她嫁的是谁?这么稀罕当二房的儿媳妇不成?”对于王熙凤,贾赦打开始就不喜欢,没什么缘由,只因她姓王,那时候他指望王熙凤跟着二太太打对手,一直忍着,没想到,这二太太跟他儿媳妇,倒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大房里有那么多二房的耳目,可不就多亏了他的儿媳妇,府里的二奶奶。
贾琏回了屋,直接将大老爷的不满告知王熙凤,王熙凤听了,柳眉一横,眼角一勾,怒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曾不尊重大奶奶了,难不成让我跟个奴才去伺候不成,再者说了,二太太是我嫡亲的姑妈,没嫁进贾府之前,我就跟她亲,奥,我这一嫁进贾府,就把姑妈给撂后头,外头还不定怎么骂我呢。旁人不晓得,你琏二爷不知道,若不是我姑妈,你能捐个官当当,你琏二爷能好好的活这么大。”王熙凤气急,眉宇间戾气全开,若是平日,贾琏还能忍忍,可自打与二太太有了隔阂,对二太太提倡娶的媳妇也有了几分不满,一直忍而不发罢了。
他之前不过是转了他老子的话罢了,也没说什么,这王熙凤就跟他胡搅蛮缠,当真不把他当个男人看待,指望他是底下奴才不成,要骂就骂的。
王熙凤也不满,想着,大老爷对她不满,琏二爷不晓得在大老爷面前说说好话,反而顺着大老爷的话训她,可不就是个缺心眼的,连自个儿媳妇都不晓得护着。
“呵呵,好个王熙凤,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能的,既如此,你当初何苦嫁给我,就二太太捐的缺,还不是我掏的银子,说的她多好似的,我看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晓得,你当她是亲人,她当你是冤大头。”贾琏怒道。这娶个媳妇,不与自己一条心,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王熙凤见贾琏不与往日一般扶小作低,立马也火了,冷笑道,“好个琏二爷,怎么,若不是二太太搭线,你指当自己能娶个什么天仙不成。我王熙凤再不济,配你也绰绰有余。”
“是,你天仙,我配不上你。”贾琏怒急,甩袖离去。出了院门,就见他老子在游廊那儿等着,顿时有些羞赧,贾赦冷声道,“出息。”两口子吵架那么大声,也不怕奴才看笑话。
两父子相携去给老夫人请安,王熙凤气的心口直疼,平儿见了忙过去安慰,反落了一通骂。
此时,刘姥姥正带着板儿,芸娘,王婆子几个人说话,贾赦到的时候,正巧上饭,刘姥姥打发贾赦,贾琏去陪她女婿狗儿吃饭,自己跟王婆子他们吃的也高兴。
要不是旁边还有奴才服侍着,刘姥姥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十里坡。吃了膳,几个姑娘,媳妇,孙媳妇过来请安,刘姥姥笑眯眯的陪着说话,然后让他们自己忙,就让李纨,四个姑娘陪着,带着芸娘他们在园子里转转。
那王熙凤早上跟贾琏生了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王夫人那儿就晓得了,这会儿自然要去开解开解她的好侄女。
昨个王婆子来的时候都要吃晚膳了,就坐在那儿说说话,也没怎么转,今个刘姥姥特意起了大早,带她们四处看看。一路走一路笑,走累了,就在亭子上歇歇,听几个姑娘吟诗,刘姥姥也不大懂,但觉得顺口的很,拍着巴掌夸赞,只乐的几个姑娘越发有活力。刘姥姥想到当年游园的时候,四姑娘还答应画副画呢,虽说一直没收到,但四姑娘画画的本事她可是知道的,厉害的很,这会儿刘姥姥就想让她露一手给王婆子瞧瞧,笑道,“我这几个孙女都厉害的,若是个男子,保不齐还是个大清官呢。就说这四姑娘,小小年纪画画就好的很,来来来,四丫头,今个风景正好,你给咱几个人画副画像。”刘姥姥搂着板儿,挽着芸娘的胳膊,靠着王老婆子,想着留张画,她日后想闺女外孙子了也能看看。
惜春听了,顿时有些为难,“老祖宗,惜春才上了几堂课,怕是不会画。”这学堂不过才弄好几日,她虽喜好作画,但到底没学个全,哪好意思卖弄。刘姥姥这会儿也是一愣,惜春这丫头还小的很,肯定跟以后不能比,不过刘姥姥也不在意,笑道,“我家的闺女我还能不晓得,肯定有本事,你就随便画画,到时候你二姐姐她们也帮忙。”只要能看出个大概就成了。
几个姐妹起哄,惜春也没反驳,等丫鬟拿了画具过来,顿时沉了沉呼吸,粘着墨色准备画画,迎春帮她调色,林黛玉捂嘴轻笑,探春说着趣话逗着刘姥姥,只看的王婆子直点头,赞道,“老夫人,还是孙女贴心,我这儿也稀罕个孙女呢。”
“老姐姐,你放心,肯定会如你的意。”刘姥姥接着笑道。
湖面的风掀起莲叶的清香,刘姥姥只觉一阵清爽,这日子才刚刚开始,她老婆子可得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