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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将军府离去之后,左丹青立刻带着卫珂赶往城南别院。
小扣子一见她十分震惊,但旋即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疑惑道:“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已经找到了锦年少爷?”
“锦年已经去了朔北。”左丹青干脆利落的回答,对小扣子打了个手势,见状,小扣子立刻会意,领着她进了内室。
“我明早便会随着大军离开,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我接下来说的所有事情,你要一一记好。”深吸一口气,左丹青神情唔比认真的开口,小扣子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连忙毕恭毕敬的答道:
“主子尽管说,扣子全都会铭记于心。”
左丹青满意的点头,立刻出声道:“让山城留在安家好好照看白宣,必要的时候,可以去给白家通个气儿,让他们将白宣暂接回去。”
“什么?!”闻言,小扣子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刺激的不轻。
“我没时间解释,”左丹青眉心微蹙,又继续叮嘱:“若是白家不肯,你只管说她肚子里的,会是安家最后的血脉。”
正所谓的投其所好,既然白家重利,左丹青就从这里下手,安国府的爵位毕竟是先皇御赐的,就算女帝同安家闹腾的再厉害,外人看来也都是靖昌两家的内部矛盾,闹到最后非分不可的那一天,有了儿子傍身,自然意义不同。
小扣子只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左丹青的意思,但目光还是有些闪烁。
左丹青一眼看穿了他的犹豫,叹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小扣子支吾了两声,最后一狠心,还是咬牙询问:“那若是她肚子里的是女孩该如何?”
谁知左丹青听了这句话,竟是轻笑出声,无奈的拍了拍小扣子的肩膀,调侃道:“我会赶在她临盆之前回来,你只需要让白家有所忌惮便好,我这么做,只是以防陛下会对安家动手,但若是白宣真的早产,那……该怎么做,你是明白的。”
小扣子敛眸,应声称是。
左丹青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径自走向桌案,见状,小扣子连忙抢先一步替她磨墨。
雪白的宣纸被铺开,左丹青提笔醮着墨汁,手腕一挥,飞速的在纸上留下一行字迹。
小扣子歪头看着她的动作,心中不觉十分疑惑,自己明明就站在左丹青的面前,是有什么话她不能言,非要用笔写给自己的呢?
思及至此,小扣子又继续看下去,只是这回愈看脸色变换的愈发难看,原来左丹青记在上头的不止是字迹,还有一幅画面,小扣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却又想不出来具体的位置。就在他暗自纠结的时候,左丹青突然出声,吸引走了他的注意。
“若是颐充城真有被辽军包围的一日,你务必要将这幅画交到冉将军的手里。”
闻言,小扣子顿觉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让他倍感责任重大。但碍于左丹青之前的交代,他还是将到了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恭敬的给左丹青行了个礼,算作默认。
交代完这一切,左丹青终于能够安心上路。
待她随着大军到达宁远已是半月之后,临近腊月,天气转冷,奔流不息的江水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一路上,左丹青乔装成男子,鲜少露面,对外只称是冉将军帐下的幕僚,这次奉将军之命来辅佐刘副将,倒也没让那些士卒心中起疑。
只是让左丹青没想到的是,他们赶来时,江北已经被那些水匪霸占,原住地的居民迫不得已南迁,宁地太守的却紧闭城门拒之在外,唯恐有乱匪混在流民之中,引起动乱。因此在城北有亲眷的百姓就私底下买通守卫,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将他们的亲属偷放进来,但没过多久东窗事发,太守一怒之下处死了数十人,本想着杀鸡儆猴,谁知却适得其反,触动众怒引来怨声载道……
而左丹青一行人来到宁远之际,正是官民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的时候。
见到朝廷终于派了兵,宁地太守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急火燎的前来拜见刘副将,准备将如今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给他。
太守一进门,就见到刘副将的身边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只见他面冠如玉,眉清目秀,不似军中人那般五大三粗,不由得心里打鼓。
看出宁远太守脸上的犹豫,刘副将清了清嗓子,笑着提醒:“这位墨公子是将军的人,林大人但说无妨。”
闻言,宁远太守这才放下心来,将城中内外交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
“那些水匪着实来的蹊跷,我也曾派人去围剿过几次,却是伤亡惨重。”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有句话不知老朽当讲不当讲……”
“林大人但说无妨。”刘副将跟左丹青交换了神色,这才开口。
“唉,此事事关重大,也只是老朽一人的猜测……”
刘副将是个直脾气,听这老东西还在绕弯子,就果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催促道:“林大人只管说,我也只管听着,又有何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大人自觉不能再隐瞒下去,于是只得无奈叹息出声:“是这样的,在围剿这些水匪的过程中,我们曾捕获了他们的一艘小船,而在那船上,找到了朔北的官印。”
“朔北的官印?”左丹青忍不住惊呼出声,当年她在郦城水乡久居,自是清楚朔北船只素有在船身上刻下年号日期的习惯,只是,按照禅心所说,那些水匪不应当是辽军假充么?怎么又跟朔北扯上了关系。
思及至此,她果断陷入了沉默,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轩辕煜冷笑的神情,难道说,他上次的来南擎,根本不是为了请兵求援,而是来勘测地形的?
而女帝恰恰料定了他这样的心思,才拒不增援,反而将计就计,从冉云那里夺取兵权。
“怎么还跟朔北的人扯上了关系?”就连刘副将也百思不得其解,宁远太守见状连忙补充道:
“不仅如此,那些水匪也训练有素,根本不是普通的江湖草莽之辈,如今他们霸着江北烧杀抢掠,着实可恶!”林大人咬牙切齿的说完,重重的一拍桌子,表情狰狞。
“那些水匪固然可恶,但林大人将那些流民拒之门外,就不怕引来民愤么?”刘副将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是不赞同他的做法。
“还请刘将军明示。”闻言,林大人惭愧的低下头,无力的解释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如若大开城门,让那些乱匪混在流民中进城,怕是会将整座城池陷入危险之中。”
“林大人此言差矣,”左丹青笑着摇了摇头,提步走到他面前,嗓音清脆的继续道:“谁说想要放流民进城就必须要开城门了?”
“啊?”林大人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左丹青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恕老朽愚钝,还请这位公子明示。”他一拱手,恳请左丹青继续。
“林大人若是想放真正的百姓进城其实不难 ,只需从城门上垂下两根绳子,然后让在城中的亲眷自己在上头喊话不就成了。”
“可是……若是城外的百姓疯抢怎么办?”林大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还是有些犹豫。
“呵……”左丹青嗤笑一声,戏谑的扫了林大人一眼,啧啧叹道:“大人之前还敢杀鸡儆猴,怎么这时候却畏首畏尾了?你只需告诉他们,若是上来的人不对,只管当众射杀不就得了。”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左丹青打量了这老头一眼,无奈的撇了撇嘴。
“那要是那些人不肯听话的怎么办?”连日来的压力实在是让林大人有些六神无主,看到刘副将和左丹青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闻言,左丹青伸出食指摆了摆,露出遗憾的神情:“若是他们执意如此,便是自寻死路,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林大人又有何好担心的?”
无力的闭上眼,左丹青在心底叹息,这便不能怪她狠心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那些人执意要将规矩打破,只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这真的好么?”见林大人还在犹豫,一直莫不做声的刘副将终于开口:
“就照他的话去做吧。”
刘副将一锤定音,林太守也没有再反驳,匆匆告辞离去。
林太守一走,堂中便只剩下了左丹青同刘副将两人,左丹青见状也准备离去,却在迈过门槛之前被刘副将叫住:
“墨公子刚刚那个主意,是不是太过黑心了点?”
左丹青脚下的动作一滞,仍旧装傻充愣:“刘副将何出此言,我只是想着帮太守大人一个忙而已。”
谁知刘副将的目光仍旧盯着她,好似能够将她看穿一般,左丹青被这个眼神盯着的不自在,转身就想先走为妙,身后却传来刘副将沙哑的声线:
“你刚刚出的那个主意,根本就是想让引起那些流民之间的内乱,借以揪出隐藏在里头的奸细吧?”
“哎呦……被您看穿了。”左丹青终于收回了脚步,厚着脸皮笑道:“相比将军也知道单单是想放人进来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若是想要根治,就只能忍痛拔除这颗毒瘤了!”
刘副将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叹息出声:“外面的毒瘤是除了,那水上的呢?你想到如何拔除水上的颗了么?”
左丹青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的,笑吟吟的开口:“暂且许我三日,到时候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