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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一道白光骤然从窗外闪过,不知何时滚滚浓云已经将冷月遮蔽,紧随而来的是轰鸣的雷声,沉闷的声音好似积压在胸口,让人仿若窒息。
左丹青站在原地,漆黑的双眸紧紧凝视着禅心所在的方向,闪电的光芒刹那间将整个屋子点亮,眼前的人也同样看着自己,满目悲戚。
“你要送我回朔北?”左丹青怒极反笑,歪着头打量着禅心,只等着他的回答。
“是。”这一个字仿佛有千金之中,压得他根本无法抬动舌头。
见状,左丹青失望的闭上了眼,良久又睁开,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禅心,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对面沉默不语,左丹青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踱步到禅心的身边,戏虐道:“让我猜猜,当初我偷偷救下南乐,江令将他送到你的手里,你又顺水推舟的安置,这一切……不是偶然吧?”
禅心敛眸,仍旧沉默不语。
左丹青扯了扯唇角,叹息出声:“禅心,我原本,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的,当初白宣有话要同我说,却被琼书打断,你又心急火燎领我去安家老宅,这一切,也不是偶然吧?”
细细密密的汗珠濡湿了额角,青丝被汗水所浸染贴附在脸侧,浓密的睫毛在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禅心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狼狈。
左丹青皱眉望着他的反应,最终还是狠心继续道:“山腰处的洞口是你引着我去寻的,刚刚你又劝我素未谋面的蒋神医放心,禅心,这不是你的风格,你说你曾想要带我亲手触摸真相,那么……我现在,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薄唇紧抿,再次松开时,柔软的唇瓣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深深的齿痕。
见状,左丹青趁热打铁,再次出声:“如果你你不告诉我真相,我是绝不会离开南擎的!”
听到的她的语气如此决绝,禅心长叹一声,终于抬起头,望着左丹青认真表情,一字一顿的开口:
“好,我会的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听完之后,就离开南擎,越快越好。”
“为什么?难道说你已经知道女帝的真实身份了?所以才会害怕?否则为什么反悔?”
谁知此言一出,禅心的眼睛骤然变得通红,沙哑的嗓音几近嘶吼:“没错!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安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留在那里,你只会成为他们要挟冉将军的砝码!”
左丹青怔住,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身为顾将军的孙子,却借住在安家的顾衡,难道说自己的作用跟他差不多,都是安家留在手里的人质么?
思绪纷纷涌来,耳边传来禅心低沉的声线:“安家的四房表面上看好像只是本本分分的臣子,其实在任上的这几年都在隐忍默默积蓄势力,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够篡权夺位。”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姓皇族血脉稀薄,如今主持大局的原本就是安瑜,他们何必要冒这个险?”左丹青抱着肩膀,眸光审视的望着禅心,总觉得他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你不是也看到了,女帝同安家的关系本就不好,以安相国的野心,又怎么会满足于此。”
“是啊,他们关系不好,可是普天之下,还没有无缘无故毫无道理的仇恨,为什么安相国同女帝的关系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左丹青步步紧逼,禅心拗不过他,只好斟酌着答道:
“因为靖昌两派,素有旧仇,你不是一直想不通,安泰为什么会好好的爵位不要,托妻带子的跑到朔北当探子么?”禅心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左丹青闻言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知道?”
“恩。”禅心点头,笑容满满都是苦涩:“我想,你已经在这个寺里见到了那个身患阳毒之症的小和尚。”
“你是说思艾?”左丹青挑了挑眉,难掩神色间的惊讶。
禅心颔首算作默认,旋即清了清嗓子,将一个的久远的故事娓娓道来:
提起安泰,就不得不提起他的结发妻子阮氏,据说这阮氏是辽东人,两人机缘巧合在边境相视一见钟情,安泰回颐充的时候就悄悄将阮氏带了回来,对外隐瞒了她的身份,恰逢当时的第一代淮安候离世,安康又被赶出家门,爵位就落在了他这个次子的头上。可是这地位悬殊的结合必然不会又好下场,更雪上加霜的是,阮氏患有一种怪病,发病时通体起满了诡异的紫红色斑点不能见人,这时又有人翻出她是辽东人的身世,两难之下,安泰干脆一咬牙,主动向先帝请命去了朔北。
听到这里,左丹青冷冷嗤笑一声:“为了美人不惜自毁前程,真没想到老淮安候竟然还是个情种。”
禅心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而是继续道:“据我们所知,安泰临走的时候只带了幼子,可是实际上……跟着他一同去朔北的,还有次女,也就是女帝的胞妹,安瑕。”
闻言,左丹青浑身一震,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应瀚呈亲手绘制的那幅美人图,原来上面的人不是女帝,而是她的孪生姊妹!
难怪司冕对自己说他怀疑女帝的身份,思及至此,左丹青眉心紧皱,咬唇不语。
“当年老淮安候将长子长女托付给安相国,满心期待他会善待他们,可是实际上呢……”说到这里,禅心的脸色陡然转寒,声音也带了嗖嗖的凉意。
“他压根就不清楚,陷害自己同阮氏的,正是这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原来如此,左丹青摇头,这就不难解释安瑜为什么会对安家心存怨怼了,若非她同太子幼年相交,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恐怕下场也会跟他的兄长一样,都被安家偷偷害死了。
“青青,安相国老谋深算,我潜伏在安家的这几年,调查了他许久,却还是查不出他为什么要对胞弟下这么狠的手,按道理安泰主动请辞,他也顺利的搬回了安国府,不应当这样赶尽杀绝才是。”
“莫不是因为心虚?”手指轻轻绞了几下衣角,左丹青不确定的开口。
“若是因为心虚,才应该更加善待那两个孩子不是么?”禅心涩然一笑:“若说是为了爵位也说不通,只要报出阮氏有辽东人的血统,这两个孩子就自然一无所有,可是他没有,还让安瑜顺利的成为太子妃,而安泰长子的死亡,无论怎么查,都是意外无疑。”
“安相国果然好手段的。”左丹青咬唇,终于明白的禅心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同安家对上了。
“照你这么说来,女帝不是安瑜,而是安家为了夺权,竭力扶上去的傀儡?”
这一回,禅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突然侧身,抓住左丹青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哑声道:“青青,答应我,接下来不管我说的是什么,你都不要怨恨她好么?”
左丹青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哀恸,旋即敛眸苦笑:“不要怨恨谁?元宜公主,你母亲么!”
禅心浑身一震,抓着左丹青肩膀的手慢慢滑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唇色惨白的对着左丹青笑了笑,声音由内而外的虚弱:“你猜到了?”
“司冕告诉我他母亲失踪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画上的女人是我舅母,我当时没告诉你,上面的题词并不是我舅舅的,而是她的,可是上面的笔迹同陛下给将将军府题词的牌匾根本不同。”左丹青说完,仰头看向安静的到几乎没有呼吸的禅心,咬了咬唇,终是开口:
“刺死我母亲的命令,是她下的么?然后南蚀执行的?”其实这个问题,才是左丹青最想问。
沉吟片刻,禅心终于出声:“她是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是南蚀没有执行。”
“怎么会……”左丹青瞪大了眼睛,想到禅心救下江乐的行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南蚀没有执行,可是她做事……素来会留一手。”禅心的睫毛随着他的声音而颤抖,左丹青听完只觉得莫名揪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害死一个毫无威胁的妇人?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冉将军懊悔?甚至气死他?”左丹青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青青,你听我解释。”禅心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语言,徐徐开口:“这件事情,我想针对的根本不是冉将军,而是有人,在挑拨南蚀同女帝。”
“而这么做的人……只有安相国?”左丹青咬牙,不住的摇头:“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养母死的竟是这样的冤屈。
“不错,我想女帝之所以下这个命令,肯定是有人从中挑拨,安相国惯用的手段就是联姻,然后将同盟有影响的后辈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好比顾衡这般,所以……恐怕他是让女帝误会他对冉家人起了心思,而女帝便先下手为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