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171、172章

两个核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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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iambug同学的加更,三章合一

    那语气,带着十分的惋惜与不解。

    “啊?还有这事儿?”赵婆子很想笑,但碍着刘寡妇在面前,不敢露出半分,既想忍着又有些忍不住,那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很滑稽。

    都一个村儿住着,刘寡妇还不知道赵婆子是啥人吗?

    走街串巷地给人算命跳大神的时候,她的嘴从来不闲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都是从她嘴里传出去的。对于亲家也是毫不“嘴”软,说自己闺女嫁过去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刘寡妇知道这事儿准能从她嘴里传出去,一旦传到张老爷子耳朵里难免给自己招祸。于是,带着脸上又带着几分担心与忧虑,“婶子,要不,你帮着给咱家二娘算算人去哪儿了?给咱指个方向,也省得象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赵婆子歪着头,寻思了一会儿,有些为难道:“按理儿,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不应该不帮忙。可你也知道,我和你叔儿的日子本来就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最近找咱们跳大神、算命的人也少,手头上……唉,你二嫂也去了县城了,连着想找个搭把一下的人都没有……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

    刘寡妇听出赵婆子在哭穷,无非想借此捞些钱。

    可她手里哪有这个钱,老爷子都没张口说找赵半仙儿算命的事情,她凭啥做这个主儿呢?

    再说,她找赵婆子掐算,并不是真心,无非是想在她面前表个态,做个景儿。让人知道,她之所以把这事儿告诉赵婆子,是因为想求赵婆子寻找二娘,是好心。

    所以,她之前的话不过是个托儿。二娘与她的过结,她一直怀恨在心。让她拿钱找二娘,呸,做梦!

    “唉,如今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呢。”刘寡妇抚了下自己的肚皮,“瞧我这一人两命的也都吃不饱饭呢。”

    比哭穷谁不会呢。

    “哟,我家灵子喊我呢。我先回了。”刘寡妇对赵婆子歉意地笑笑,关上窗子,扭头走了。

    赵婆子朝着刘寡妇的背影呸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拿老娘当枪使呢?!”

    要说前几天没出刘寡妇与二娘骂架一事,刘寡妇方才说的话,赵婆子还会信几分。但村人都知道二娘与她不和,现在又来求她找二娘,那还真把她当傻子了。

    赵婆子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腌臜事没经历过?她那点小把戏,在赵婆子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

    她重新舀了猪食,先把猪喂得饱饱的,回屋子里与赵半仙儿嘀咕了好一会儿。再出门时,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裙,往村子里八婆能人李老太太家去了。

    临到晌午准备回家换锄把头的何氏,看到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大胖娘凑上前问她二娘的事情,何氏才晓得二娘离家的事情,整个村子都传遍了。而且传得极为难听,更有甚者,说二娘怀上了柱子的孩子,两人才一起跑的。

    何氏本就因为二娘的事情,没歇息好。被大胖娘这么一传话,当既不堪重负,晕倒在地。从此,一病不起。

    当晚,元娘发飙揪着刘寡妇的头发,将她扯到老爷子面前,哭道:“爷,你可得给咱们大房人评理,做主啊!”

    刘寡妇奋斗挣扎,想挣开元娘的手。无论她打骂踢踹,元娘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头发不放。

    老爷子虽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更没想到这话是由刘寡妇口中传出去的。而且传得那么不堪,连老爷子都忍不下去了。

    “爹,我冤枉啊。我是说了这事儿,但我是为了找二娘,才对赵婆子说的。我也没想到她的嘴那么坏,把好好的话儿传成那样。爹啊,老三不在跟前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刘寡妇头发被元娘扯着,说话时,头歪歪着,眼睛也斜着。

    让老爷子越瞅越气。

    他后悔了,不该一时心软,让她住进家里头。现在,像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

    “贱妇,谁让你找赵婆子的?!”张老爷子冷着脸骂道,“你当你是谁?一个妾室不守着妾室的规矩,当自己是正头娘子呢?!这家里的事,无论好赖都轮不到你来管。”

    “爹!”刘寡妇哭喊道,“我可是为了二娘好啊!”

    “呸!不要脸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二娘?你明明是在害她!”元娘紧了紧手,扯着刘寡妇的头皮发痛,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张老爷子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元娘,你松开她。让她走!”

    “爷!”元娘不满,以为老爷子放过了刘寡妇。

    “元娘,你送她回豆腐坊。咱们张家供不起她这尊佛。”张老爷子下了令,说完不耐烦刘寡妇的哭闹,背转过身去。

    元娘冷笑,“还不走?要不要我帮你?”

    作势又要去揪她的头发,刘寡妇喊了几声爹,见张老爷子不理她!知多说无益,便狠狠地剜了元娘一眼,“不劳你费心。”

    刘灵儿一直吓得躲在东厢房里不敢出来。

    不大一会儿,见刘寡妇红肿着眼睛,披风散发的从上房出来,迎了上去,不等说话,被刘寡妇狠打了几下,“不要脸的赔钱货,这时候献殷勤。方才我受苦的时候,你躲哪儿去了。”

    刘灵儿红了眼睛,“娘,你上炕歇息吧。我方才熬了糊糊……”

    “歇个屁!他们要赶咱们走呐……”刘寡妇坐在炕沿上抹眼泪,“赵婆子害我啊,这个搅肚蛆肠的老虔婆!等着瞧,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得意!”

    “娘,咱们真要回去啊?”刘灵儿也不愿意回去,不管怎么样,在张家她是不会饿肚子的。回家冷锅冷灶还得伺候人,她在张家过了几天好日子,也不愿意做这些活计了。再说,她娘马上就要生了,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娘,咱们可不能回去。”刘灵儿想到这一点,害怕极了,“弟弟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娘,我去求爷去,让他给咱们一条活路。”

    刘灵儿说完,就直奔了上房去找张老爷子求情去了。

    刘寡妇低头抚着肚子,对啊,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出这个门儿容易,再进这个门就难了。即使生的是儿子……

    除非,这个孩子现在就生,马上就生,否则……

    她颤抖着嘴唇,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紧握成拳……

    张四娘看着院子里叽叽叽叫唤的小鸡苗,满心满眼的喜悦。那一团团的小生命是那么的可爱,阳光下挤在一起吃着鸡槽子里泡好的小米儿。

    这些还是大郎上次抓回来的,除去没养好的一些,现在也只有百拾来个鸡苗。

    宋家已放出风去,要收大量的鸡苗。这几天陆续有人找上门来,估摸着,等鸡舍建起来,就能有二千多只。只要把它们成功养活,就成功了一半。

    “你可真败家,用小米儿喂鸡苗。”齐昊天站在她的身后,瞧了半天了。

    张四娘淡淡道,“喂鸡苗怎么了?鸡也是有人格的,值得我去优待。请你不要折辱了它们,要知道它们的价值不止下蛋那么多!”

    接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米袋,“长了虫子的才拿来喂的,营养丰富。你若是心疼,我可以考虑留一些喂你。”

    咳,齐昊天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碰壁了。很怕她借题发挥,不依不饶,忙转了话题:“你那个小兄弟还没信儿吧?”

    他指的是梁子。

    梁子一连跑了几天东山岭,什么消息也没得到。但凡见到的猪户都说山上没什么异常,更没有谁丢了东西。

    大魁家地里的活也没干完,梁子现在只能白天去地里,黄昏再去到别的村子里的打听,很是辛苦。

    张四娘摇头,忽然问道:“要是你跑,你会跑什么地方?”

    “我?”齐昊天一撩衣袍坐在小板凳上,摇晃了一下身形,才稳住。

    见她满脸鄙夷之色,“你家板凳太小,怨不得我。”

    “是板凳小,还是你屁股大?”

    “你!”齐昊天脸一红,“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把这些污秽之词挂在嘴边,实在有辱斯文。唉,你这样,谁敢娶你?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张四娘看着他,眼中风云变化莫测。

    她在乡下久了,接触的人大多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原本女儿家该有的矜持,也已被乡村粗犷,不拘小节的民风给冲淡了几分。

    如今被齐昊天这么一说,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想到曾经宋氏也这般教育她,不让她张口骂人、说话粗俗……

    一个女人不管生长在任何环境下,都要洁身自爱。

    无论面对多大的挑战,处于多难的境地,遇见多不要脸的人,都不能张嘴骂人,出言不逊。逞了口舌之快的同时,也自降了身份。

    齐昊天被她盯着有些发毛,想她还是个小姑娘,适才的话可能说得重了些,忙道:“放心,放心,只要你肯改,一定会嫁出去的。”

    张四娘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嫁不嫁人的,我从未想那么遥远。不过,你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让我想起骂人其实也是一项语言艺术。从前,是我没有修练好,污了你的耳朵……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勤加练习,很斯文地、不带脏字儿的去骂。将这项艺术发扬光大……”

    齐昊天闻言,哀伤地望了望天,亏他方才还心怀歉意……这丫头,根本就是个……自从遇到她,他的人生便只剩下了各种缭乱。

    “说啊!”

    “说什么啊?话都让你给说尽了。”

    “要是你跑,你会跑到哪里?”张四娘问道。

    齐昊天冷哧了一声,“就那么点银子,都不够上回花楼的。能跑到哪儿去?就打八两银子算,如果两人都不是个肯吃苦的,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要是我,定要找个繁华之地,吃喝玩乐一番。也不枉出来一次!”

    那也就是说,除去县城外,就只有青州府城了。

    “四娘,你,出来下。”总来她家买辣白菜的方家嫂子,朝她招手。

    张四娘将米袋塞给齐昊天,起身往院门口去,“嫂子进屋坐啊。”

    “不了。”方家嫂子挎着篮筐才从镇上赶集回来,她见齐昊天朝这边看来,忙拉了张四娘的手,往一边躲去。

    “怎么了?”张四娘看出她的异样。

    方家嫂子道:“四娘,我听高崖村的村人说,你爹……啊,不是,就是刘寡妇今儿一早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呢。”

    张四娘一怔,“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才生的嘛。”

    方家嫂子四下里看看,压低了嗓音,“你还不知道吧?村子里都传遍了二娘与柱子私奔的事情了。”

    她如此这般地将听到的讲给四娘听,“……都说是受不了刺激,咽不下这口气才早产的……生的时候,还大嚷大叫,说赵婆子害她……唉,总之,张家的名声已经败了。你和你母亲出来,也是对的……”

    这种狗扯羊皮的事情,哪有谁对谁错的,都不是好东西。

    方家嫂子走后,张四娘便往鸡场的工地里去寻宋氏。

    她要赶在别人传闲言闲语之前,把这件事说给宋氏听。刘寡妇生孩子,对宋氏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张四娘怕她多想,损了心神。

    “咦,不是说在家里头做饭吗?”宋氏见张四娘空着两手往工地来,不禁问道。

    张四娘在她身边坐了,握着她的手,“娘,刘寡妇今天早上生了。”

    宋氏怔了怔,“今天早上?”

    张四娘将方家嫂子的话又说给宋氏听。

    宋氏在听四娘说话时,眼睛一直落在不远处满头大汗干活的顺子身上。便她说完,“你特意跑来说给娘听,是怕娘心里不好受吧?”

    张四娘点头,又摇头,“……娘,你生不生养,顺子叔都不会舍了你的。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好。”

    “是啊,”宋氏叹道,这时,顺子正直起身抹额上的汗,目光投向宋氏,对她温柔的笑了笑,宋氏也微微而笑,“他,不会的。”

    张四娘觉得自己这般巴巴地跑来,实在有些多余。宋氏与顺子之间的感情,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还有什么会使他们分离里呢。

    “听说我大婶病了。”张四娘道,按理应该去看看,但眼下谁去张家都不合适,“要不,我去找梁子哥帮着送去,咱们送点鸡蛋啥的?”

    给张家大房送钱,若让张老爷子知道肯定不能善了。张四娘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但补身子的吃食就不算什么了,张老爷子再怎么不乐意,病人为大,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如今家里头病的病,做月子的做月子,还有一堆农活没做……事情一桩一桩的连着发生,这让老爷子苦不堪言。

    “嗯,这样也是个法子。我回去杀只老母鸡炖上,家里头还有一根老参,到时一并让梁子带过去吧。”宋氏道。

    到了傍晚,张四娘带着炖好的母鸡、人参还有一篮子鸡蛋往大魁家去。

    开门的是大魁叔。

    “……找梁子啊?他出去了。”大魁因着柱子的事情,精神头也不如从前了。

    知道张四娘要给何氏送东西,让她往屋里坐会儿,“你婶子一会儿要过去,正好让她带过去。”

    吴氏的脸色也不好,没了往日的笑模样,见张四娘拿的那些东西,很是感慨,“……行,等会儿我替你把东西送过去。要婶子说啊,你爷气头上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今年打过年起就过得不舒心,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地儿倒。这些孙辈儿里,你爷最疼的人就是你了。”

    张四娘笑笑没接话。

    吴氏忽想到了什么,拉起四娘的手,“刘寡妇生孩子的事情,你母亲她……多劝劝她,这是命,争不了的。”

    张四娘知吴氏这番话是好意,她与自己一样,错想了宋氏,“婶子,我娘订亲了,她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的。没必要去争,再说,当初合离也是我娘自己下的决心。那种人……也不佩让她去争。都已经分开了,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就行,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儿。”

    吴氏点头,话是这个话儿,可人心里究竟咋想的,谁也不知道。

    张四娘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吴氏本也是炖了鸡给何氏送去的,见四娘送了,便星歇了这个念头。从炕柜的深处取出了一两银子,揣进了怀里。

    何氏躺在炕上,神情恹恹。

    见吴氏来见她,强挣扎着坐起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动了动唇,再次哭出声儿来。

    “大嫂,你可别再哭了,你这么一哭,我的心啊,也跟着难受。”吴氏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两个女人抱头哭了好一会儿,才被元娘的劝住。

    “四娘托我给你们带了东西,这孩子有心呐。”吴氏将篮筐交给张义忠,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这是我和孩子爹的一点心意。大嫂病着,总得抓药看诊。你们别不舍得这个钱,不够,我那家里还有些。先把病治好,再想别的吧。”

    张义忠不想要这银子,可家里确实没有什么钱了。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元娘大方的接过,向吴氏道了谢。

    何氏在炕上对张义忠使了个眼色,张义忠便寻了借口叫上元娘一起出去了。

    依吴氏对何氏的了解,她知道何氏要对她说什么了。

    “大嫂,是我家柱子对不起二娘了。”吴氏率先开口向何氏赔礼。

    何氏忙扶了吴氏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咱们一处相处多年,又做了儿女亲家,哪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你想得太多了。”

    吴氏直起身来,坐在何氏身边,拉着她的手,“大嫂,你放心,等柱子寻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其实……”

    吴氏顿了下,“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结儿。”

    何氏抬眼望着她,听吴氏继续说道:“我在想,虽说二娘与柱子是前后脚不见的,可两人究竟是不是一起走的,是不是一同商量好离家的,这谁也不清楚。村子里人闲着无事,最是喜欢扯老婆舌胡乱编排。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所以,大嫂,你要放宽心,说不定过几天人就回来了、说不定……他们不是在一处的呢。”

    何氏再迟钝也听出来吴氏的意思了。

    本来,她想借着吴氏上门的功夫,想提及二娘与柱子的婚事。这事儿,只有两人订了亲,才能堵住村人的嘴,止了那些风言风语。

    可还没等她提这事儿,吴氏先开了口,还说出这番话来。

    人家是在撇清两个孩子的关系。

    她不能说吴氏的考虑没有道理,因为没有人看到两个孩子是一起走的,只凭着同时离家这一条,就说两个孩子私奔了。

    吴氏不想结这门亲……

    不管是离家还是私奔,对于男人总归不算什么,而对一个女人来说,名声就坏了。就算两人真没什么,可又有谁会信呢?二娘这辈子别想嫁人了。

    何氏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能强求吴氏答应这事儿。

    自己的闺女啥样她心里最清楚。

    就算二娘没出这等事儿,凭着她平日又懒又馋的名声,想嫁给好人家也不容易。

    何氏这回是真的后悔了,早些时候听公爹的给二娘找户人家就好了。

    吴氏见何氏又抹起了眼泪,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实在是看不上二娘这孩子。她自己勤快惯了,再加上一个未进门的元娘也是极能干的姑娘,她家里不可能招进一个懒馋的主儿。她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里,那不是过一天两天就散伙的,那是要脸对脸的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只想想头就两个大了。

    “大嫂,家里头有啥事儿,你只管吱一声。梁子也是你儿子,你随意支使他。你也别与我客气,有用得着我和大魁的,你叫一声,咱们二话不说,准定帮忙。”

    何氏摇了摇头,她眼下就想让吴氏帮她这个忙,可人家不同意呐。除了这个,她能用得着她什么呢。

    吴氏又劝了她几句便回去了。

    “娘,咋样?”元娘知道爹娘的打算,想知道吴氏同意了没。

    张义忠也跟进来,看了眼何氏,闷声道:“还问啥啊,看你母亲的脸色也知道人家不同意。”

    元娘 啊 了一声,眼泪掉了下来。

    “娘,二娘将来可咋办呐。”

    何氏苦笑,“说什么将来,现在连人影儿都没摸到呢。人家不娶二娘,也是对的。换成我呐,我也不愿意招这样的儿媳妇进门。”

    张义忠蹲在地上,点上了烟袋,抽了几口,“咱也别管那个了。就按当初的说法,二娘是去小姑家的医馆帮工去了。剩下的,人家爱咋想就咋想吧。”

    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法子。村里到镇上赶集的人多了去了,难免会有好事的人去医馆里打听。早晚会有人知道真相。

    张义忠叹了口气,“再等等,万一老三能找到人呢。”

    张老爷子躲在窗后看到吴氏走了,在屋子里又等了半天,不见大房的人过来。就知道,二娘的亲事十有八九是不行了。

    这是二娘与柱子离家后,吴氏第一次上门。

    他在屋子里坐着,眼瞧着她进来,又巴巴地看着她出去。

    他与大房的人都是一个意思。如果吴家能同意结这门亲事的话,两家的名声都能保得住。但吴氏走了,张义忠也没来给他报喜,那就说明,人家不乐意。

    他慢慢地从窗口处退下,在炕上摸烟袋。没摸着,想起上炕时,把烟袋放在桌子上了。便下地取了烟袋,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抽烟。

    他一袋接一袋地抽……

    刘灵儿过来说她娘想吃猪爪,又想喝鱼汤。他都没有理睬,仍然头不抬,眼不睁,半句话也没有。

    他应该高兴啊,刚得了一个大孙子,虽早产了一个多月,可母子平安。孩子也白胖的,三房有子,他的心事也了了大半。可他偏偏高兴不起来。

    虎子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不见老爷子出来,便进了屋,亲昵地走过去,在他的面前站住了。它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快,于是就伸出了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手,似乎想给他心灵上的安慰。但是,它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子愤怒了,他大吼了一声:“滚开,滚开!”

    同时,顺手给了它一烟袋锅。

    这一烟袋锅砸下去,打得虎子嗷嗷直叫,蹭地一下蹿出挺远,远远地望着他,连尾巴都不敢摇一下。

    时间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过了夏至,迎来了端午。

    端午节的头一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一大早,雨就停了。

    这一夜的小雨,把东、西两岭、太子河及河滩地都洗涮得干净而清爽。

    树更绿了,草更青了,花更红了……这一切,都笼罩在清晨的乳雾中,更是别有一番韵致。

    睡饱了一觉的大公鸡刚刚叫了头遍,村人们就都起来了。他们跑到河滩地上去采那些带着露水的艾蒿,把它们同那五颜六色的葫芦一起插在门上、窗上。

    在太子河流域的风俗里,端午节采艾蒿都得起大早。太阳一出山,就是采回来也不顶用了。他们把葫芦和艾蒿早早地挂在大门上。然后再回到屋里,用浸着艾叶的热水抹把脸,据说这样就可以去灾免病,保佑一年平安。他们把这些忙完了,还要给小孩子拴线——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拴上。那线,不是一般的线,是五彩线。讲究一点的人家,还要在鸡心形的小花布口袋里塞上香草儿,给孩子用五彩线吊在胸脯儿上。这种小小的香荷包,就像大户人家的孩子戴的金项圈儿上的吊坠似的。

    在这里,端午节与其说是粽子节,还不如说是鸡蛋节。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以吃鸡蛋为主:囫囵煮的清水蛋,卧在面条里的荷包蛋,用小锅蒸的芙蓉蛋……哪一样菜,都离不开这个蛋字。有的人家,从入春小鸡一下蛋,就把那鸡蛋一个一个地攒起来,专门等着这一天。

    这一天,是庄户人家心目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

    张四娘特意起了个大早,和西山村的孩子们一道去了河滩地,疯跑了一大圈儿,采了几绺艾蒿回来。宋王氏已经搬出了装鸡蛋的坛子,把存的四五十个鸡蛋全都掏了出来,往锅里一放,用清水煮了。

    张四娘往锅里一瞧,觉得挺纳闷,忙问:“姥娘,你煮这么多鸡蛋,谁吃?”

    宋王氏仰起脸瞅着她,笑而不答。灶瞠里那红红的火苗儿,把她的脸也映得红红的,亮亮的,就如同那绚丽的晨曦一样。

    张四娘笑道:“我知道了,除了咱三个加上桂花和她娘,肯定还有顺子叔。”

    “还有你石头哥的兄弟,我也给他带了份儿。”宋王氏道。

    张四娘在嘴里咕哝一句,给他带什么啊。

    九天前,鸡场建好了。张四娘验收合格后,按当初说好的价码给了工钱,除此还因为提前了工期,额外给了红包。红包的多少是按平时干活的表现给的。

    总而言之,赚到这份工钱的工匠们都很高兴。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雇主,说以后还有什么活计,记得要喊他们。

    接着,张四娘又雇了几个短工,挖地窖。昨晚地窖也挖好了。

    鸡场建好了,鸡苗也抓满喂养上了,地窖也修理完毕,一切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可以这么说,宋家自打过完年后,一路都过得顺风顺水。

    今天好好地过上一个端午,明天招来的工人就可以正式上工了。

    这次来鸡场应工的人很多,吸引他们的除了宋家日常良好的口碑之外,就是宋家给出的工钱丰厚。只要不偷懒,干活勤快,这工钱按日子算下来,一年后都能赶上庄户人家一年的收成,而且还有红包拿。比起出使力干农活,女人们自然愿意选择来养鸡场做事。

    这次的工人,是宋王氏母女两人共同选的。

    她们的看法很一致,勤快能干的是第一位,再者就是家里贫寒,或是没有男人可依靠的。如此,一共选了五个女人。其中,鹰守村的桂花娘身世最为坎坷。没了丈夫,婆家嫌她生了女儿将她们娘俩赶了出来。正是无依无靠,亏得有好心的村人告诉她们西山村的养鸡场招工呢。这才带着孩子试一试,结果被宋王氏留了下来。

    养鸡场里除了一排鸡舍外,依着北面建了一个小院舍,里面三间房。有两间是张四娘留着将来做鸡肉加工点的。桂花娘和桂花两人给安排到了那间小院里,就此安顿下来。

    张四娘起先还担心,这两人留得合不合适。毕竟同情归同情,现在招的是养鸡工,如果做事不行,她也不能留着白养人。

    结果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母女两人都很勤快,养鸡场打扫得干干净净,桂花虽然才七岁,可打扫,洗衣,做饭样样都会。这也让自诩能干的张四娘,感到汗颜。

    张四娘用小花布包了些鸡蛋给桂花娘送过去,走到养鸡场的时候,正看到小桂花拿着扫帚在扫院子,“桂花,你母亲呢?”

    “娘!东家来了。”桂花回头喊了一声,对四娘笑道,“东家请里面坐。”

    张四娘佯装不快,“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叫我姐姐就好了。叫什么东家呢。”

    桂花老实答道:“娘说了,咱们吃住都在这儿。你们是恩人,也是咱们的东家。娘说,让我好好做事,东家才不会赶我走。”

    “桂花!”桂花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瞪了桂花一眼,向四娘赔笑道,“东家,小孩子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你误会了,桂花很好。”张四娘将小花布包递给她,“这是姥娘让我送过来,你们娘俩趁热吃了吧。”

    桂花娘双手接过,自是千恩万谢。

    桂花娘人不错,但张四娘实在不喜欢有人对她点头哈腰的,这让她很不舒服。

    “以后别叫我东家,我听着别扭,就唤我四娘好了。桂花叫我姐姐。”张四娘道。

    桂花娘一听,哪进肯直呼四娘的名讳。

    别看鸡场有宋王氏母女两人张罗着,大事小情地出头。但桂花娘早已知道,在生意方面,这个张四娘才是能做得了主,说得上的人物。别的不说,就说那辣白菜坊做得多红火,听说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开办的。

    今天是端午,张四娘给齐昊天放了一天的假。

    一早就没见他人过来吃早饭,宋王氏装了一些饭菜,加上鸡蛋,让四娘给他送过去。

    结果到了院门口,发现大门紧闭,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竟是没在家,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太子河岸边的村道上,缓缓驶过一辆马车,张义光掀开车帘,向外望了望,笑道:“二哥,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村子了。”

    张义勇闷闷地应了一声,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双手交握着,坐立不安。RS